匈奴人走了,勒勒車載着平涼城搶掠來的糧秣和輜重。逍遙的走了,義渠君氣得發昏。雲玥臉‘色’鐵青,卻沒有絲毫辦法。沒有其他原因,實力不夠而已。
昨日的勝利地利因素佔了一半兒,移動中的步兵是無法同騎兵抗衡。這個道理雲玥知道,論騎兵手裡只有可憐的三百多人,而匈奴人有數萬。若是正面對敵,鹿死誰手還真是個不一定的事情。
雲玥還是派出胡刀騎士,用他們的複合弓‘騷’擾一下也算是送行。要告訴這些蠻橫的匈奴人,大秦不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至少也要爲艱苦防禦了近兩個月的恆齒,討些利息回來。
義渠君很慘,很狼狽。手下五萬餘騎兵,一夜之間損失上萬人馬。匈奴騎兵過處,遍地是義渠人的屍體。義渠君好像蒼老了許多,形容枯槁白髮披肩。閉着眼睛,渾濁的老淚從眼裡涌出。
與匈奴人暗通消息,讓匈奴人從雲玥方向突擊。最後魚死網破,自己達到一石二鳥之目的。
可事情完全脫離劇本發展,匈奴人攻擊了雲玥的軍陣。結果大敗而歸,匈奴夜襲了自己的營壘。結果自己大敗而歸,這若是傳到咸陽怎麼解釋,怎麼解釋得了。這張老臉往哪裡放!
“君上,雲太傅求見!”
清晨,跑散的義渠人再度聚集起來。義渠君再度擁有營帳,想想昨夜的狼狽,義渠君便有些怕見雲玥。
“請!”義渠君不能不見,就在昨夜是雲玥收留了狼狽不堪的自己。今天登‘門’,豈有不見之理!
“雲玥見過君上,不知君上身體好些沒有。”雲玥施禮之後關心的詢問。
“本君老了,這把老骨頭還是借了你的光。不然,昨夜被匈奴人銜尾追擊怕是要全軍覆沒。哎……!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嘍!”
“君上說得哪裡話來,雲玥只是一時幸運才擊退匈奴人罷了。此次前來,是向君上請示是否進城。剛纔城內守將恆齒派人出城聯絡我部。說是希望我軍儘快進城鞏固平涼城防,還請君上明示。”
“哦,這平涼城受匈奴人荼毒近兩月。恆齒守到今天也算是難得將才,你去吧。本君還要銜尾追擊匈奴人。以解心頭只恨。”
“雲玥所率皆是步卒,去追匈奴人恐怕難以勝任。雲玥祝願君上旗開得勝,這裡有雲玥賀表一份還請君上過目。若是君上看得合意,雲玥便拜本奏報王上,也免得王上爲平涼擔心。”說着雲玥從懷中取出一卷錦絹。立刻有義渠君隨從接過來轉‘交’給義渠君。
臣雲玥遙拜王上,奉王上敕令臣與義渠君上發兵平涼討伐不臣……
義渠君看完雲玥奏章久久不語,這小子會做人啊!通篇沒有一句說起昨夜之事,只是將自己的功勞寫在上面。未了加了一句,義渠君上率軍追擊匈奴殘軍……
他孃的連自己要率軍追擊都算到了,義渠君算是無語。爲了面子,就算是不想追擊也得追擊。否則以後在咸陽還怎麼‘混’?昨日一戰雲玥最少斬首數千級,自己若是不幹掉萬吧人也回去咸陽就不要做人了。小子算你狠!義渠君這回算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雲太傅這封奏章很好,你先率步卒進駐平涼等候王上消息。本君率領麾下兒郎前往追擊匈奴人。你自去吧!本君也要拔營了!”
走出義渠君軍帳的雲玥樂得好像偷吃了‘肥’‘雞’的黃鼠狼!太過癮了,終於涮了一把這個老狐狸。嘿嘿!匈奴人是那麼好追的?算準你爲了面子也要追擊,就讓你去追好了。等你輸得損手爛腳,嘿嘿!讓你坑老子,害得老子封地被奪。
雲玥深吸了一口涼氣,感覺西北乾冷的空氣很對胃口。上輩子登山就沒少來荒涼的大西北,今天算是故地重遊。雪後的天空格外耀眼,好像比後世藍上幾個層級。
遠處一座斑駁古城,厚實青磚城牆上到處是箭矢留下的印記。不少地方還有刀劈斧砍煙熏火燎的痕跡,城頭上可以看到許多屍體掛在上面。有秦人。也有匈奴人。看起來匈奴人走得十分匆忙,連族人屍體都來不及處理。
雲玥騎着高頭大馬,褚大勇護在身後。平涼城那巨大城‘門’已然不知去向,黑‘洞’‘洞’的城‘門’好像巨獸大嘴。大軍緩緩入城。所過之處皆是觸目驚心的戰爭痕跡。
樹杈上倒吊着一具‘婦’人屍體,大頭朝下肚子被刨開。內臟已然不知所蹤,殷虹的鮮血變成黑‘色’凍成冰在地上凝結一大坨。在那坨雪冰邊上,赫然是……一個還未出生的嬰兒。小小的人渾身呈紫紅‘色’,肚子上一根小小臍帶還掛在上面。
這是一個足月的孕‘婦’,被活生生刨開了肚子。進城的秦軍士卒悄無聲息在屍體面前經過。沒人去放下屍體只有令人震驚的安靜。雲玥可以感受得到士卒們的憤怒,每一名秦軍士卒眼裡都噴着怒火。
街道上稀稀落落開始出現行人,都是被家人藏起來的秦人。一個個鑽出來的秦人好像老鼠。他們雙目無神,渾渾噩噩嘴裡嘟囔着親人的名字。可沒人有找到自己的親人,他們不是被匈奴人打包帶走,便是已然魂兮歸去。
街道上到處是屍體,呈現各種各樣的姿勢。‘婦’人們大多赤‘裸’,從不滿十歲的小蘿莉,到年逾八旬的老嫗都有。樹杈上掛着人體各個部分,有胳膊也有大‘腿’。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
雲玥走到樹下,他看到了樹上掛着一隻孩子的手。小小的手是那麼小,那麼細嫩。小手無力的張開,不敢想象孩子被剁手的那一刻是怎樣的慘景。心往下沉,一扭頭卻看到了一個稚嫩的小腦袋。
大概只有五六歲的樣子,頭被割下趁着血沒有凝結被反着放了上去。頭顱被血液反着凍在身體上,四肢已然不知去向。只有小小的身子被‘插’在木‘棒’上。好像雕塑一般放在牆角……
雲玥眼睛溼了,已然有秦軍士卒哭着罵娘。此時若是出現一個匈奴人,必然會被撕成最零碎的碎片。
“‘操’他媽的,乾死匈奴人!”一名士卒受不了這樣的視覺衝擊,蹲在牆根嗚嗚痛哭。
整個隊伍殺氣陡然增加數個層級,意外總是無處不在。幾個匈奴人不知道爲何居然留在在平涼城,過街老鼠似的幾個人剛剛出現在街口。便被秦軍士卒發現,隊伍頃刻間便‘混’‘亂’起來。
無數人衝了上去,各種各樣的兵刃死命往這些匈奴人身上招呼。雲玥沒有制止,也沒有喝令自己屬下。士卒們需要發泄!匈奴人由活人變成屍體,由較大的一塊變成一張張碎片。碎到一片耳朵都被分成幾瓣那種!
“娃子!”三名‘婦’人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看見那個被竄起來的孩童。一聲慘叫之下頓時暈過去倆,一隻匈奴獒犬正叼着一條細嫩的孩子‘腿’大嚼。那‘婦’人嚎叫一聲便撲向那隻獒犬,尖利的獠牙刺穿‘婦’人身體。可‘婦’人不在乎,被咬得滿臉鮮血的‘婦’人與獒犬對咬。
一人一狗在地上翻滾打鬥,發出來的聲音足矣讓豺狼心悸。獒犬打不過想夾着尾巴逃走,即便是最兇猛的獒犬也敵不過失去孩子的母親。剛跑出去兩步,卻被又被一名剛剛甦醒的‘婦’人撲倒。
狗爪子使勁的撲騰,‘女’人的衣襟被瞪開。‘露’出雪白肌膚飽滿的‘胸’脯,狗爪子抓開了肌膚。可‘婦’人全然不顧,‘露’出森白獠牙一口咬在獒犬脖子上。任憑獒犬如何瘋狂抓撓掙扎都不放嘴!
三個‘婦’人一擁而上,此時的人與野獸無異。眼神赤紅的好像三隻母狼,獒犬發出一聲聲哀鳴。兩條‘腿’生生被‘婦’人們撕下來,巨大狗頭奮力掙扎,可怎麼也掙扎不掉‘婦’人緊咬的牙關。
雲玥扭過頭,不忍心看這一幕心碎場景。可平涼城裡又有哪一處沒有鮮血,又有哪一處沒有殺戮。
每走一處都是觸目驚心,每走一步對匈奴人的恨便多一些。屍體到處都是,剖腹挖心水淹火燒。各種各樣殘忍的方法無所不用其極,這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即便是禽獸,也會爲匈奴人的殘忍震驚。
恆齒被部下攙扶着走出內城,迎接雲玥這支兩個月纔到的援軍。沒有怒火沒有怨言,只有無聲淚水從臉頰滑落。
太慘了!
恆齒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一張臉上鬍子拉碴。不像一個將軍,倒像是地獄裡的遊魂。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人和鬼也就只有一步之遙。
“雲玥姍姍來遲,還望恆齒將軍恕罪!”雲玥感覺自己的良心被刺刀狠狠紮了幾下。是自己要半個月時間,是自己耽誤了整整二十天。若是早到二十天,這裡也不會死這麼多人。
雲玥感覺這裡的老人、孩子、‘婦’人、軍卒都是自己害死,深深的自責與內疚一齊涌上心頭。昨日裡還爲匈奴人頭金字塔嘔吐,今天雲玥非常想再壘幾座人頭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