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視無言,唯有出劍。
天地間揚起風塵,瀰漫的沙土,化爲尺長的沙劍,懸於空中,對準武源翼。
這一次,黃沙以攻代守。
他手掌一推,漫天沙劍如雨落下,浩浩蕩蕩,遮天蔽日。
從始至終,武源翼只是穩穩坐着,但沙劍到了他十丈方圓處,紛紛如雪落熔爐,軟軟融化。
黃沙變招,沙劍化爲沙龍,捲起草木、沙石,大有翻江倒海之勢。
見狀,武源翼的眼中流淌出暗紅光芒,對準沙龍,遙遙推出了一掌。
這一掌,天地歸於無聲。
而後,斑駁的色彩中,出現無數交織的幻影,或拳或掌,或劍或槍,前後追逐,互相廝殺。
黃沙不禁眯起眼睛,一千粒本源沙在他周圍以環形散開,像是佛陀背後的神光。
剎那間,驚雷聲不斷響起。
每一聲響聲都伴隨着巨大的光華綻放。
是幻影在不斷進攻,也是本源沙不斷枯竭!
黃沙的眼神疾速掃着着周圍,唯獨不看前方坐着的武源翼。
武源翼的眼神也在疾速地掃視着周圍,他的視線,同樣不在黃沙的身上停留。
“有意思的兩個小傢伙。束手束腳,是在防備着我嗎?那我就不打擾了。”
老農捋着鬍鬚,身形逐漸消隱。
就在老農的氣息徹底消失不見的一剎那,黃沙和武源翼身上的氣機同時提升一大截,一聲巨大的衝擊聲在天空兩百丈處響起。
而後,黃沙和武源翼的身影同時消隱,又同時出現在天空之中。
拳腳相加,劍影疊疊。
有趣的是,持劍的武源翼動用的是拳腳功夫,而赤手空拳的黃沙,使的卻是劍修手段!
一拳跟着一拳,一劍接着一劍。
斬星劍氣,武家神拳,兩種極致的絕學,在空中展開了最爲激烈的對撞。
遠處,楊進等人齊齊色變。
“發生了什麼?”
“是何人在前方戰鬥?”
“這種恐怖的波動,是元罡境的強者在廝殺嗎?會不會,是元罡境的強者先我們一步,遇到白袍孤煞?”
“不,你們仔細感受盪漾來的餘波。”滕半僧深深皺眉:“全都是法力的氣息。”
“兩種法力的氣息。”麻章也反應過了來,看着黃沙,艱難說道:“其中一種,似曾相識。”
聞言,韓少遊、楊進和君文月也紛紛看向黃沙。
怎麼會是他的氣息,難道……他已經和白袍孤煞交上了手?
衆人正心生猜疑之際,正在步行的黃沙化爲一縷細膩的沙塵,隨風消逝。
此情此景,衆人深深吸了口氣。
原來,陪我們走了半程的神秘強者,竟然只是個假身!
衆人震撼不已之時,黃沙和武源翼的戰局,也在發生着劇變。
只見,武源翼的身後出現重重幻影,他收拳在腹,諸多幻影也跟着收拳在腹,繼而幻影一重一重匯入他的體內。
“看來,那一招是你的壓箱底手段了。”
武源翼淡淡說着,暗中一直鎖定着黃沙的氣機:“若你再只用這些三流招式糊弄我。那你的命,我可就收下了。”
此時,漫天都是沙塵。
四千粒本源沙藏匿其中,或強或弱,或明或暗,不斷出現,又不斷“和光同塵”,極具迷惑性。
黃沙自信,他的這個小手段,能夠瞞住武源翼。
不過,事情的發展,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武源翼招出的漫天幻影,實力之強橫,每一次和它們的正面對撞,都會有一粒本源沙被消耗得能量殆盡,歸於晦暗。
四千粒之數,雖然不少,但在這種強度的戰鬥中,也不夠消耗。
最恐怖的是,武源翼絲毫沒有處於下風。
兩個人都在等。
武源翼在等黃沙的“元劫”。
黃沙在等武源翼的“荒厄劍”。
可是,在這場消耗耐心的拉鋸戰中,黃沙很快處於下風。
原因無他,黃沙的手段相對單一。
在實力相近的對手間,一旦某種手段不奏效,後續再反覆使用,意義便不大。
所謂的“一招鮮,吃遍天”,那也是建立在“一招無敵”的基礎上。
在旗鼓相當的對決中,越瞭解彼此,就越需要新的手段。
而新的手段,正是黃沙所欠缺的。
武源翼則不然。
他的家學淵博,身世不凡,從小在戰鬥中洗禮,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對手,對戰鬥的局勢和走向,有着宗師級別的把控能力。
在他的眼中,黃沙的一舉一動,雖然詭異難測,但依然有跡可循。
而這次,他就又使出了黃沙之前未曾見識過的手段。
這個手段,是他的天賦血脈,是武家傳承的血脈,是他們武氏一族獨有的戰鬥方式!
其名爲“薪火”!
每一重幻影,都是一具武道化身,是武氏一族傳承至今的法身型天賜之法!
一代人又一代人,無數個日日夜夜對先祖的虔誠禱告,無數個風風雨雨在演武場中對武術的苦心孤詣,才能成就的天賜之法!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武家老祖,武家先輩,以其卓越的眼光,受盡苦難,終於爲子孫謀求來了這一威力世代疊加、愈戰愈強的天賜之法!
每一個武家子孫,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每一個武家子孫的背後,都站着歷代驚豔絕倫的武氏先祖!
“薪火”血脈一旦激活,武源翼的每次出拳,都是武家先祖同時在出拳。
豐富的武道經驗,卓絕的戰鬥智慧,雙重加持之下,哪怕武源翼看不出黃沙“和光同塵”的手段,但也不會妨礙他在戰鬥中做出正確的判斷。
拳意如龍,幻影重重。
武源翼追尋着黃沙的氣息,一拳拳打過去,天空不斷爆發出黑色風暴,烈焰和寒冰,光華和黑暗同時涌現了出來。
黃沙的本源沙,像星辰一樣,在天空亮起。
但亮起的星辰又接二連三地熄滅。
關鍵之時,大地震顫,騰起沙石巨龍,一口吞住武源翼。
但下一瞬間,沙石巨龍,被切成了無數四平八整的小塊,嘩啦啦落了一地。
而手段單一的黃沙,也在此刻使出了他殺傷力最強的手段!
元劫!
最初之劫,最終之劫。
大道之劫,末法之劫。
無法形容的景象接連出現,無法言喻的恐怖不斷髮生。
武源翼身後的幻影紛紛碎裂,化爲幻影的武家先祖紛紛作哀嚎狀,以手抓頭,以手撕開自己的胸膛,步入永恆的死亡!
但武源翼卻反而笑了。
笑容愈發張狂。
血色光華在他眼中不斷流轉,他的眉毛、他的眼珠、他的皮膚也在不斷腐蝕!
天地萬物都在晦澀,唯獨他的笑容,愈發不滅!
“找到了……”
這一刻,武源翼抓起了劍,低聲輕喃:“你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