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最後一束昏黃的夕陽從遠處的地平線落下,這一天也終於進入了尾聲。剛吃了敗仗,並且飢腸轆轆的士兵們抱着自己的武器,垂頭喪氣的隨意坐在柔軟的沙地上。營地的一角,幾口大鍋內加入入了大量的純淨水(從附近的綠洲灌的),一些焉了吧唧的野菜啊、剝了皮的蛇啊等等雜亂的東西通通混進鍋中,做成一碗碗清湯。
一個穿着填充甲的士兵是這幾口大鍋和邊上這羣伙頭兵的主管,此時他把自己的包頭巾和護鼻盔放在板車上,接着轉過身,走向大鍋,巡視這些人,不讓他們有機會偷懶或者偷吃。
昏黃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個伙頭兵的臉,雖然他們不是一線的戰鬥人員,但是失敗的氣氛依舊在他們的團體中蔓延。主管轉過頭,面帶擔憂的看向不遠處並不高大的木質圍牆,接着又轉過頭望向有些乾癟的亞麻袋,嘴裡也不由得唸叨着“補給不夠了”之類的喪氣話,也幸虧沒有什麼人聽見,不然絕對少不了一場兵變。
就在他百無聊賴的望着遠處木牆上星星點點的火光的時候,忽然看見似乎有好些黑影,他們順着木牆似乎一個接一個的滑下。見此情形,他不可置信的用有些骯髒的手指揉搓眼睛,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然而一陣破空聲忽然響起,接着他只覺得身體傳來了一陣劇痛,於是滿臉痛苦的抱着被7支箭矢洞穿的身體,緩緩倒在柔軟的沙地上一動也不動。
不遠處,一個沙坡上,一個又一個人頭從寂靜的沙丘後冒了出來,他們腰間掛着一袋大約裝了30根箭矢的箭袋,手上拿着一把複合弓,渾身身上完全沒有護甲,只是穿了一件土黃色的撒拉遜長袍。他們悄無聲息的摸到了那羣伙頭兵的屍體邊上,接着他們同時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或者匕首,依次檢查屍體的生命體徵,消滅其中沒死的人。
“全死了,沒有一個活口!”過了不久,一個士兵向站在一旁背手而立的指揮官報告了結果後,指揮官點了點頭,被包裹在頭巾下的臉看不清楚表情,接着要求這個士兵給夜襲軍隊打信號。
“該死的,那羣做飯的怎麼還沒有把飯做好!?”遠處,士兵們圍着篝火,坐在沙地上,感受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停傳來的“咕咕”聲,終於,他們忍不住了。
“先吃飯的,跟我走,我們去質問那羣伙頭兵!”一個穿着棉甲的中裝步兵從沙地上站了起來,背上自己的平底鳶尾盾,高舉着手中的長矛,對着周圍死氣沉沉的士兵們喊道。
這個人的行爲瞬間起了一個帶頭作用,是事實上他們當中早就有些人想這麼幹了,只是害怕因此受到軍法的懲處。現在有一個人打算站出來帶頭了,那麼也省的和他們牽扯上深的關係。於是,坐着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穿上自己的盔甲,拿着自己的武裝,氣勢洶洶的跟着那個打算跟隨。
“你們想幹什麼!?”佩德羅斯伯爵和穆拉多伯爵聽到了帳篷之外的喧鬧聲後,心中大呼不妙,於是就這麼穿着布衣不穿盔甲的從帳篷中走出來,並呵斥那羣士兵們讓他們不要亂來。
“尊貴的大人!”看見兩個領主以及他們身後的騎士後,由於他們長期被貴族統治的原因,因此每一個平民都自覺對貴族帶有一定的畏懼,即使是現在這個士氣低落、飢腸轆轆的時候。
“你們想要幹什麼?!這裡是軍營,不是你們的村子,晚上更是不準喧鬧!”馬修和佩德羅斯伯爵見衆人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還好,至少每演變成兵變……”佩德羅斯伯爵心想,接着主動用稍稍柔和的音調開口問道:“怎麼回事?你們想要幹什麼?”
“請容許我出面解釋,我的大人。”士兵們面面相覷,最後,一個穿着棉甲、戴着掛了鍊甲的全盔的中裝步兵從人羣中走出,一雙堅毅的眸子對上了馬修的瞳孔。
“額……好,你說吧,發生什麼事情了?”馬修看見對方如此堅毅的神色後也是心中暗暗吃了一驚,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情緒波動,但是說話的時候卻是不經意間帶了點顫音。
“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可是伙頭兵們卻還沒有做出我們的晚餐。我們白天死了多少人,廢了多少的力氣,到了晚上卻要人手如此的飢餓之苦,實在是令所有士兵感到心寒。”面對馬修這麼一個實權伯爵,眼前這個傢伙居然毫無畏懼,甚至說話的語調就像是和同樣社會地位的人說話一樣,是在是令馬修和佩德羅斯伯爵感到驚奇。不過想到晚餐的事情,兩個伯爵的眉頭都不經意的稍稍一皺。
“確實啊,這次晚餐怎麼還沒有送來,是有些奇怪。要不過去看看?”佩德羅斯伯爵話音剛落,遠處那羣伙頭兵的位置忽然射出幾支響箭,那尖銳的破空聲令在場的人臉色同時一變。
很明顯,那一些廚師是不可能有弓和箭的,更不用說是這種一般專門用來傳遞信號的響箭。
“該死的,是敵人!中裝步兵和重步兵組成盾牆!”馬修剛打算喊出這句話,完全漆黑的沙漠之中便突然燃起了火光,同時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和喊殺聲,步兵腳步聲不絕於耳!
“不要放過一個!”塔瓦什貴族阿巴斯·阿卜希爾·本·優素福·本拉科勒騎在一匹披了華麗罩袍的沙漠戰馬上,身上穿的盔甲也比白天的時候更爲華麗:鍍上銅打滿棱條的頭盔四周掛上了鍊甲,頂上是2根高高的翎毛;身上的盔甲也變成了一件銀光閃閃的鱗片甲,裡面還有鎖子甲內襯,腿上的皮靴上也增加了鍊甲馬褲,看上去武備精良。
他的身後,是他的弟弟:納伊夫·阿卜希爾·本·曼蘇爾·本拉科勒,穿的盔甲雖然稍遜一檔,但也是精良的卡扎漢甲(伊斯蘭世界的一種鍊甲衫,應爲早期的布面甲,將鍊甲縫於織物中,外表看上去就像一件普通的布衣,實際上是防禦力頗高的重型盔甲),頭上戴着一頂波斯盔,背上揹着一筒箭,馬鞍袋內放着一張烏古斯騎射短弓,右腿掛着一把製作精良的騎兵劍,騎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上,神情興奮。
阿巴斯高舉着手中的騎兵斧,命令輕騎兵們執行他剛剛的計劃,一邊把剩餘的步兵和步弓手們組織好陣型。在他的指令下,數十個輕騎兵左手舉着火把,右手舉着刀劍,如狼似虎的衝向了火光通透的營地。
“該死的混蛋!”佩德羅斯伯爵看見這羣率先衝進營地的輕騎兵後,立刻要求麾下嚴陣以待的弓箭手和弩手同時射擊。可惜,這羣騎手的控馬能力挺不錯的,只是留下了3個躲避不及的輕騎兵,其他的輕騎兵們散佈在各處,肆意的縱火和破壞。
“去死吧!”一個撒拉遜騎兵猙獰的笑着,手中的長劍隨意地劃過一個躲避不及的劍盾輕裝步兵的脖子。望着對方捂着脖子痛苦地倒下,以及周圍一羣持矛兵慢慢靠近試圖將他留下的場景,他哈哈大笑,隨手將點燃的火伸向乾燥的亞麻布帳篷,只見火花一接觸帳篷,便快活的在乾燥的帳篷上跳舞,不一會兒就與其餘的各處地方一樣火光沖天。
經過一番襲擾後,輕騎兵們隨手扔下手中已經熄滅的火把,向着來時的路離去。見到這羣輕騎兵離開的佩德羅斯伯爵和穆拉多伯爵臉上卻毫無笑意,而是嚴峻的看向密密麻麻的火把,以及同樣密密麻麻的遠處人影。
身後,戰士們已經被輕騎兵的襲擾和騎射弄得苦不堪言,此時已是比較乏力的,因此誰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頂住敵方的步兵。但是,凡事總要試試看的嘛。
馬修臉上露出了一抹慘笑,不久之前穿上的鱗片甲在火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他深吸一口氣,接着大吼道:“步兵,錐形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