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詫異的神色,我卻緩緩笑了。
他忙掙扎着要起來,我急着按住他,聽他道:“那我現在就去。”
我忙搖頭:“不,你現在怎能去?起碼,得把傷養好。”
“可是,我等不及。”他皺眉說着。
我點頭,我怎會不知,可,我更關心他的身體。
“三兒……”
他還想說什麼,我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卿恆你要記得,皇上有意放過你們,那是莫大的隆恩。”否則,作爲一個君王,是不該心慈手軟的。
照我的意思,也是該,將顧大人處死的。
只是,看着面前之人,只有對着顧卿恆,我捨不得。
而夏侯子衿,他既然能年紀着顧卿恆對他的救命之恩,那便已經超出了他的忍耐程度了。
看着他,接着道:“所以,你要養好身子,此事,不能操之過急。”我只是怕,皇都還有着漏網之魚,怕到時候,他們見到顧卿恆的時候,不會放過他。畢竟,他們不是顧大人,沒有那種父子親情要顧。
他終是低下頭,咬着牙不再說話。
嘆息一聲道:“這幾日,委屈你了。很快了,可以出去。”
半晌,才見他點了頭。
出來的時候,吩咐了侍衛好好看着他,又要太醫每日來問診。
晉王送我出天牢,不免皺眉問:“本王不知,藏着信件的地方,究竟在哪裡? ”
我輕笑:“此事王爺便不必擔憂了,皇上說了,若是顧卿恆可以戴罪立功,便給他這個機會。待他的傷勢好轉,皇上自會有安排。”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卻是不再執着於這個話題。隔了會兒,聽他又道:“公主是直接回宮麼?”
我遲疑了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 “自然。不然王爺以爲,本宮該去哪裡?”
他微微一笑,搖頭道:“本王不是這個意思。”頓了下,他又道, “那時候聽聞公主領軍大敗北齊,本王還想着,究競是怎樣的女子纔能有那般英姿。”
回頭瞧他,我淺聲道:“如今瞧見了,王爺以爲本宮如何?”
他尷尬一笑:“本王倒是覺得,不像了。公主深藏不露,真叫本王佩服。”
我淺笑不語,只攜了思音的手上前。本來,想借口旁敲側擊晚涼的事情,想了想,還是作罷。芳涵也去了,不管當初晚涼是否有幫芳涵做了瞞着我的事,我都不閒剄去追究。
就讓我的心裡,留下這唯一一份美好。
這樣想着,嘴角牽笑,扶着思音的手步入鸞轎。
背靠着軟墊,手微微握緊。
藏了信件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沒錯,便是在皇都郊外,訓練刺客的隱蔽基地。
夏侯子衿說,已經在顧府前前後後搜查了多次,均無果。他還說,想來是不在顧府,而是藏在了別處。
他那句話,便是在暗示我。他不過是想,將這個機會,留給顧卿恆。顧大人不肯說,原來夏侯子衿已經猜到。只是他不想明白得說出來,正如我說的,他的面子,我們要還給他。
深吸了口氣,夏侯子衿能如此待顧卿恆,亦是我感激的。
回了宮,徑自回了景泰宮休息。
進去的時候,瞧見祥瑞正從院前走過,見我回來,忙行了禮。
他對我的態度,較之之前好了一些,我不知道是否是因爲那時候我找他說的那番話。出了芳涵的事情,我對他們一個個,都不斷地懷疑過。而如今,卻又讓我覺得恍惚了。
在他面前走過的時候,他突然叫我:“公主。”
怔了下,聽他跑上來的聲音,繞過我的身子,低了頭朝我道:“公主,今日奴才聽聞淑妃娘娘說將沈婕妤打入冷宮,可皇上卻……不同意。”
他的話,讓我吃了一驚。
姚淑妃要將沈婕妤打入冷宮的事情,我昨夜就知道了。我原以爲,雖然她的話不抵聖旨,可,夏侯子衿將此事交予她處理,那麼那道聖旨不過是走了個場子。卻不想,夏侯子衿竟然不同意?
脫口問:“那麼沈婕妤如今呢?”
“暫且押在蔌波居,皇上的意思,是要再考慮考慮。”他依舊低着頭說着。
我抿着脣,夏侯子衿此舉,真叫人費解。
凝視着面前之人,淺聲問:“爲何要告訴本宮此事?”
祥瑞低聲答着:“奴才以爲,公主想知道。”
不知爲何,他這句話,又想我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時候,都是有什麼事情,他們便會主動回來告訴我。他們一個個,都是我在後宮的眼睛和耳朵。
眼眶微微熱着,不知何時,這樣的事情在慢慢改變,以至於,我自己都不發現不了?
別過臉,開口道:“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沒有遲疑,點頭應聲,便轉身下去了。
思音跟着我進房,關了房門,她才小聲問:“此事皇上爲何要駁了淑妃娘娘的面子呢?”
她的話,說得我一驚。
是呀,我是糊塗了,我該是想得到,夏侯子衿行爲異常,卻已經是直接駁了姚淑妃的面子了。照理說,他計將此事交給姚淑妃,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是什麼,能讓他如此?
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
這日,到了晚上的時候,又傳來消息,說沈婕妤終是被打入了冷宮。
思音說起此事的時候,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而我,卻是沉默了。
不過考慮了半日的時間,又同意將沈婕妤打入冷宮。那麼之前,爲何就差了那半日的時間?
指尖一顫,不是夏侯子衿要考慮,而是不能讓沈婕妤去冷宮?只因冷宮裡,還有着另外的人。
如果我想的沒錯,那便是——瑤妃!
驀地站了起來,思音嚇了一跳,忙上前問: “公主怎麼了?”
猛地抽神,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我早該想到的,不是麼夏侯子衿還能將瑤妃藏去哪裡?那一夜,他匆忙要朝晨去替代,根本沒有這個時間將人轉移出去,宮裡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冷宮。
那裡,離開前面的正殿都比較遠。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冷宮,一個人都沒有。
至於,如何讓瑤妃待着沒有動靜,我想,他自然有他的手段。
所以今日,纔不能這麼讓沈婕妤進去,否則,一切都穿幫了。
夏侯子衿願是想留着瑤妃的命的,藏了這麼久了,那麼自然還是想藏。
而此事,我不打算過問。想來這一次,便是送出宮了。至於她的去向,自然有夏侯子衿決定。但,不管怎麼樣,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回宮來。也不可能,再與他有任何的交集。
“公主……”思音見我不說話,又喚了我一聲。
我抿脣一笑,搖頭道:“沒什麼,只是累了,我閒冂點休息。”
她忙點了頭,扶了我道:“那奴婢伺候您去歇息。”
轉身,行至牀邊,躺上去。
思音幫我蓋好了被子,吹熄了房內正中的燈,獨留下角落裡的一盞小燈,才輕拉上門出去。躺在牀上,想着近日發生的諸多事情,卻是怎麼也睡不着。
擔心着顧卿恆身上的傷,我知道,今日我既然那樣說,那麼他會聽我的,會等。可,我亦是知道,他的心已經不定了。嘆息一聲,我卻不能,陪在他的身邊。
翻了個身,望着寢宮裡朦朧的影,不知爲何,眼前也竟然生出恍惚來。
似乎聽見外頭有腳步聲進來,微微吃了一驚,門已經被推開。藉着朦朧的光,那明黃色的龍袍卻是異常地扎眼。忙坐起身來,他恰巧擡哞,身後的門已經被人輕輕關上。
他上前來,開口道:“怎麼還不睡?朕還特地不讓人出聲,怕吵醒了你。”
我也不答,只問:“皇上怎麼這麼晚了纔過來?”
他勉強一笑,開口道:“朕睡不着。”
我怔了下,見他已經脫了靴子上牀來,我伸手幫他褪下龍袍,他側身靠過來,伸手擁住我的身子。
“皇上……”我低低叫他。
他搖搖頭,埋入我的頸項,低語着:“阿梓,朕心裡亂着。”
將被子扯上他的身子,我問他:“皇上亂什麼?”
他卻是不說話了。
任由他抱着,我亦是不說話。
隔了好久,我以爲他睡着了,卻聽他突然道: “今日你去天牢,那邊情況如何?”
擡眸看着他,他並不睜眼,呼吸也是淡淡的。
我便道:“沒有傷及要害,休息幾日便無礙了。顧大人那邊,我也問過了,大抵,是知道了藏匿信件的地方了。”
他的睫毛微微抖動着,依舊不睜眼,只淺笑道:“不愧是朕的阿梓。”
我低笑:“那是要謝謝皇上的,謝謝皇上的胸襟。”
他有些得意,開口說着:“不要以爲你給朕戴了高帽,朕以後便是什麼事都能依着你了。”
我忍不住笑言:“皇上不用依着我,皇上做的,我已經感激不盡。卿恆亦是。 ”
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緊,他嘆息着: “朕總是怕,做得不夠好。”
心中酸楚,回抱住他的身子,輕言着:“皇上做是很好。”說話的時候,不免又想起今日沈婕妤打入冷宮的事情來,自然,也是想起了瑤妃的事情。
咬着脣,這些事,我可以不過問的。
這一夜,到了很晚才睡。
翌日,身側之人什麼時候起身的,我居然都不曾知道。頹然地莢,看來真的是太累了,睡着了,競睡得這般沉!
千緋被禁足,還禁止任何人探視,千綠縱然生鶴努卻依然不能說什麼。她亦是不來我的景泰宮,上回求過我顧卿恆的事情,我沒有答應。她的性子,必不會來第二次。
三日後,才聽聞顧卿恆帶人去了那訓練刺客的隱蔽基地。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正在軟榻上歇息。思音急就跑進來,朝我笑道:“公主,您真是神了!奴婢聽說,皇上要的東西找到了!方纔晉王進宮來,此刻正在御書房和皇上商議呢!”
她是不知道夏侯子衿要的東西爲何,不過聽她出來,我亦是相信的。真的,找到了。
微微嘆息一聲,還好,我和他猜測的,還是沒錯的。
又隔一日,便聽說聖旨下了。
顧卿恆戴罪立功,故而免了死罪,削去了顧大人大學士的官職,世代不再錄用。而顧卿恆回來皇都的時候便沒來得及恢復他皇都守將的身份,此刻自然便是無官可削了。
這倒聖旨上,卻絲毫不曾提及顧荻雲通敵叛國一事。
我亦是不知夏侯子衿的心中打着什麼樣的算盤。
不過他已經連着四日不來景泰宮,我縱然想問,也沒有機會。想來,他此刻正是在嚴密地準備着,待準備妥當,想來與南詔的戰爭,便會開始了。
我又在景泰宮待了兩日,便聽聞這一日,夏侯子衿召見了顧卿恆。我正詫異着,爲何突然召見他,聽思音說完,我便起了身,朝外頭走去。
思音忙追出來問:“公主可要準備鸞轎?”
我想了想,便搖頭道“不必了。”語畢,也不看她,徑直出去。
思音小跑着上前來,小聲道:“公主您慢點兒。”
疾步走出一段路,突然又停下。想了想,還是朝另一面走去。不管夏侯子衿召見顧卿恆所謂何事,我都不能直接去御書房。後宮不得干政,何況我如今,還不是他的妃子。
站於長廊上,去知道,顧卿恆從御書房出來,必然要經過此處。那麼我便在這裡等着便好。
果然,等了一會兒,便見顧卿恆迎面走來。我回頭讓思音原地等着,便忙迎了上去,他擡眸瞧見我,略微吃了一驚,不自覺地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上前朝我施禮道:“公主。”
我忙道:“不必多禮。”仔細瞧着他,他的臉色並不好,憂心地問, “身上的傷如何了?”
他怔了下,隨即搖頭:“無礙了。”
聞言,也放了心。望着他道:“皇上如此做,不過是暫時的,到時候會藉機重新提拔你。”
他卻是輕笑着,搖頭道:“當初進宮只是爲了保護你的安全,如今看來,已經用不上我了。其實,只要你過得好,我在哪裡,都一樣。”
鼻子一酸,想起那時候,我要他出宮去。他死活不肯,說是因爲我過得不好,所以他纔要留下。如今,他卻這樣說了……
其實,我真的已經過得很好了,他若是不閒剄進宮,我自然,是尊重他的。
只因我一開始便知道,他的性子,根本不喜這樣的生活。
勉強笑道:“以往,辛苦你了。”
他搖頭:“怎麼是辛苦?是高興着。”
嘴角輕笑,他從來這樣,事事都是向着我,連着說話,亦是。
吸了吸鼻子,笑問:“皇上爲何突然召見你?”
他笑得淡然:“與你說的一樣,皇上是想安撫我。只是,我心裡哪裡會記着那樣的事?我爹犯下死罪,皇上都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殺他,我還有什麼不滿的?而且,如今你也好,我心裡,只有開心了。”
點了頭,顧卿恆是個人才,這一點,夏侯子衿從來清楚。且,從來是公私分得清楚。
纔要說話,便見不遠處二人匆匆而來。
將至我們面前的時候,一人神色慌張,一個不小心便絆倒在拐角處。
那領着他的公公急着叫:“哎呀,還不快點啊!”
我上前問:“發生了何事?”
那太監回頭,見是我,一下子支吾着,不知道要不要開口。卻見顧卿恆的臉色一變,大步上前,揪住地上之人的衣襟,皺眉道:“發生了何事?”
我纔看清,地上之人身着的並非宮內的服飾。而我,一眼便瞧出了,顧府的家丁!
心下猛地一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家丁哆嗦着,見面前之人是顧卿恆,抖得越發厲害了。顫聲道:“少……少爺,老爺出事了!老爺……”
“什麼?”顧卿恆的身子一顫,厲聲問, “出了什麼事?”
那家丁哆嗦着說不出話來,卻聽我身邊的公公道:“顧老爺死了。”
我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空白了一片,顧荻雲,死了。
顧卿恆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不堪,猛地回身,衝那公公道:“你再說一遍? ”
那公公也被他嚇白了臉,一時間,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怔了下,突然轉身飛快地朝前跑去。我吃了一驚,忙叫:“還不快追上去!派人,跟着他出宮去!”
邊上的公公忙回神,應着聲追上去。那顧府的家丁哆哆嗦嗦地起身,方要走,我卻喝住了他,咬牙道:“不必追,你跟本宮去見皇上!”詳細的事情,還是要聽他說一說。
他吃驚地回眸看了我一眼,我已經疾步朝御書房走去。
御書房外,李公公見我神色匆匆地上前,忙迎過來道:“公主,公主皇上此刻……哎.公主……”
我來不及聽他說話,只道:“去稟,本宮有急事!”
李公公被我這個樣子嚇到了,忙點了頭衝進去。很快出來,朝我道:“公主請。”
我回頭朝那顧府的家丁看了一眼,開口道:“隨本宮進去!”
裡面,意外地瞧見,晉王也在。
夏侯子衿擡眸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我身後顧府家丁的身上,眸中露出一抹詫異。身後之人已經哆嗦着跪下,叩首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晉王也是吃了一驚,低聲問:“他是誰?”
擡眸,看向夏侯子衿,忍不住上前,咬着牙道:“顧府的家丁進宮來說,顧荻雲死了。”
此言一出,面前二人皆露出錯愕的神情。夏侯子衿的神色一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大步下來,沉聲問: “顧荻雲死了?”
是,我也不相信。
回眸,看着地上之人,他依舊俯首撐地,渾身不住地顫抖着,根本不敢擡起頭來。
我瞧着他,開口道:“皇上問你話,還不將事情詳情稟告!”
“是,是!”家丁依舊低着頭,開口道,“今日管家給老爺送飯的時候,發現……發現老爺在房裡死了……”
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聽夏侯子衿厲聲問: “怎麼死的?”
“被……被殺。”家丁顫抖答着。
我只覺得心頭一緊,有人行刺!我只是想不通,夏侯子衿削了他的官職,且都已經找到了他通敵的信件了,爲何還會有人要殺他滅口?
這樣,豈不是多此一舉麼?
夏侯子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半晌,競一句話都不說了。
晉王朝地上之人道:“下去。”
那人才反應過來,忙叩首告退。
晉王又朝外道:“來人!”
李公公推開門進來,聽晉王沉聲道:“馬上派人去顧府,封鎖顧荻雲身亡的消息!”
聽他的語氣有異,李公公臉色一變,忙應聲下去。
而我,突然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彷彿有什麼事,他們都知道,唯獨我不知。
繼而,又想起這幾日,夏侯子衿都在御書房裡忙碌着,從來不曾過景泰宮來,我亦是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麼。今日,卻又見着晉王也一併在御書房,二人關着門,必然是在商量着什麼重要之事。
瞧見夏侯子衿略微退了一步,晉王忙開口:“皇上……”
他卻伸手,示意他不必出聲。
晉王卻低頭道:“請皇上恕罪。”
他冷笑一聲,搖頭道:“終是胱努低估了他們。”
他們的話,說得我一陣迷糊,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二人,終是忍不住開口問:“皇上,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遲疑了下,轉身取了桌上的信,遞給我,輕言道: “你自己看吧。”
伸手接過來,目光落在他身後的桌上,那裡,還有着很多想這樣的信封。看過去,有的已經拆封,有的,還沒有。而我手中的這個,是才拆封不久。
遲疑了下,終是將裡面的信紙取出來。
攤開,上面,不過是寥寥數語。只有一個意思,那便是,四年前,夏侯家謀權篡位,縱火東宮。而如今,太子尚在人世,呼籲那些忠於荀家王朝的忠臣,擁立太子登基稱帝。
指尖一顫,擡眸看着面前之人,他轉身道:“這些,便是顧卿恆帶回來的信件。朕已經看過,所有的信件,內容皆是一樣。”
誰也不曾想到,顧荻雲藏起來的,根本就不是通敵的信件,竟是這樣!
所以,當時他纔沒有公佈信件的內容。我一直覺得奇怪,既然是通敵的信件,而夏侯子衿一直不想放過南詔,居然會不以此爲藉口發兵……而如今,我終是知道爲何。
脫口道:“那顧卿恆……”
晉王答道:“他回來的時候,並不曾看過這些信。”
因爲上面都是封住的,有沒有看過,一目瞭然。而顧卿恆的性子我瞭解,他不是那種私下會看的人。
而我,亦是知道,此事定是沅貞皇后搞的鬼。
我們算計了這麼久,卻不想,還是被南詔先行了一步。
晉王又道:“這些信件怕是很多人手裡,都收到了。”
他的話,我如何不明白?只要收到此信件的人,一旦聽聞顧荻雲被刺殺的消息,首先會懷疑的,無疑便是夏侯子衿。
當初顧荻雲入獄,罪名便是與行刺皇帝的刺客有關。這一點,朝中的人都是清楚的。這樣的罪名,夏侯子衿卻願意下旨放人,他此舉已經很讓人吃驚了。
如今顧荻雲還是死了,誰都會以爲夏侯子衿不過是表面上放人,暗中,刺殺。
顧荻雲是兩朝元老,如此一來,夏侯子衿“誅殺”前朝老臣的動機,還不夠明顯麼?
既是殺人,那麼便是心中有鬼。而只要手中有這樣密件在手的人,會愈發地深信,太子還活着的事情。
雖然,蘇暮寒真的還活着,可我卻知道,此事與他無關。沅貞皇后是不知道他活着的消息的,所以,她在騙人!她先是用北齊出兵削弱天朝的實力,再用這一招散了朝中的人心。
如果我猜得沒錯,接下來,南詔便會趁機發兵了。
微微握緊了雙拳,我只盼着晉王派去的人可以趕上,及時將顧荻雲被刺殺的消息封鎖住。
可是顧卿恆……
想着匆匆離去的他,心頭不免揪起。此事現在不能點破,我不知道他會否誤會了夏侯子衿。或者,他會以爲,今日夏侯子衿突然召他進宮,是想支開他。
這樣想着,心裡不免糾結起來。
三人都不說話了,隔了會兒,聽晉王道:“皇上,還是臣過顧府去看看。”
見夏侯子衿點了頭,晉王才退下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他不免朝我看了一眼,卻也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徑直出去了。
我與夏侯子衿面對面站着,他卻不看我,薄脣緊抿着,一聲不吭。
遲疑了下,我終是上前道:“皇上該做的準備也做了,只是我在明敵在暗,防不勝防。”方纔晉王說請他恕罪,那麼此事,他定然是交給了晉王。
我想,大約是保護顧荻雲之事。
只是,卻還是讓別人得逞了。
他微微哼了聲,開口道:“沅貞皇后當真算計得好,她覬覦朕這江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她這智慧,朕倒是越來越欣賞了。”
我一怔,尚不知他話裡的意思,便聽外頭傳來劉福的聲音:“皇上,太后來了。”
他本能地朝門口望去,沉聲道:“快請。”
我倒是驚訝了,太后此刻突然來,莫不是聽到了些許風聲?可,夏侯子衿不是說了,要封鎖消息麼?
正想着,便見太后扶了淺兒的手進來,才站定,她又讓淺兒出去。我忙上前朝她行禮,夏侯子衿道:“母后怎麼來了?”
太后也不看我,徑直上前,低聲道:“哀家方纔來的時候,碰見子鬱,見他行色匆匆,便問了他。怎麼,是真的?”
略微鬆了口氣,太后既是這般知道,那麼消息該是沒有傳開的。
此事,他也不打算隱瞞太后,只點頭道:“是。”
聞言,太后的臉色一變,咬着牙道:“沅貞皇后究竟想幹什麼?她還到處散佈前朝太子尚在人世的謠言,妄想動搖人心!她這還不是司馬昭之心!”
太后是聰明人,這樣一來,她早已經猜得十之八/九。
夏侯子衿的臉色變得難看,我不知他是不是因了太后的那句“到處散佈前朝太子尚在人世的謠言”,太后是以爲蘇暮寒已死,可夏侯子衿的心裡卻清楚着。
只因當日,是他親口下令說韓王已死,是他主動放過他。
“皇上。”上前,拉住他的依舊,輕聲喚他。我只是想告訴他,此事,絕對與蘇暮寒無關,我願替他擔保!
他搖了搖頭,告訴我他沒事。
太后瞧了我一眼,又道:“她手裡根本沒有太子,哀家倒是想看看,這齣戲.她究竟閒仵麼唱下去?”
“此事朕心裡有數,母后且回宮去,朕想讓幾位將軍進宮來商議一些事情。”他看着太后,淡聲說着。
太后遲疑了下,終是點了頭出去。
我擡步欲走,卻被他拉住了手腕,聽他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你留下吧,跟朕一起聽聽他們的說法。”
我怔住了,他卻已經放開我的手,轉身朝前走去。想了想,終是擡步跟上去聽他大聲道:“劉福!”
門被“譁”地推開,劉福慌忙跑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宣陳將軍和餘將軍進宮來見朕。”
“是。”
劉福下去了,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如他一道從長葫歸來的將軍不止是兩個,他卻獨獨只宣了這兩位將軍。而我的心裡已然明白一切,在國難當前,那些將軍都能在戰場上勇猛殺敵。可是如今,是內亂。
只有陳、餘將軍兩位將軍,是徹徹底底的保皇派。其他的,即便不是前朝忠於荀家的人,也會是容易動搖之輩。
“皇上。”上前,握住他的手,憂心地看着他。
若是找到顧荻雲與南詔通敵的證據,那麼,單憑沅貞皇后指使顧荻雲刺殺夏侯子衿這一條,天朝便能光明正大地向南詔開戰,且,誰都不能說什麼。可如今卻成了,夏侯家謀害前朝太子,而太子卻並未身亡,南詔要以此開戰,還要瓦解天朝朝中的勢力。
這一切,對夏侯子衿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他回握了我的手,回眸朝我一笑,低語着:“沒事。”
他從來都說沒事,再危險,他都想要我放心。
很快,兩位將軍便來。他鬆開握住我的手,直面看着下面。
陳、餘將軍兩位將軍跪下道:“末將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兩位將軍免禮。”他開口說着。
他們謝了恩,起身。只聽陳將軍問: “皇上急着召見末將入宮,又何事?”
將桌上的信件遞給他們,又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邊。
之間餘將軍的臉色都變了,怒道:“居然有這種事!豈有此理,皇上,您說我們該怎麼辦?”
陳將軍亦是臉色難堪,握緊了腰際的劍柄,沉聲道:“皇上,此刻皇都,還有着其他的將軍。”
餘將軍厲聲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陳將軍難道還會怕他們不成?”
聽夏侯子衿皺眉道:“你們只有二人,可當日一道隨朕回皇都的,除了你們,還有其他三人。論兵力,你們二人也敵不過。”
聞言,餘將軍的氣焰才低了些,纔要開口,聽陳將軍道:“晉王進皇都的時候,不也帶了兵回來麼?難道晉王也不能用?”
他的話倒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的確,晉王是可用的。
夏侯子衿點頭道:“朕正有此意,皇都這一戰不能開,只能壓制。朕用人去壓。”
兩位將軍手下的兵力,晉王帶回皇都的兵力,再加上皇都本來的御林軍,三軍鎮壓其他的三位將軍,應是綽綽有餘了。
的確,如夏侯子衿說的,皇都是整個天朝的命脈所在。若是此處開戰,那麼天朝勢必將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屆時,怕是一時半會兒,誰都平息不了。
陳將軍抱拳道:“皇上說的是,末將這就去準備。”
餘將軍聞言,也告退。
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突然道:“皇上還是怕消息瞞不住麼?”
他點頭:“朕這點準備自然是要做的。”
我知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隔了片刻,我又道:“皇都若是真的出現兵變,南詔又伺機發兵,皇上敢保
證姚將軍不反麼?”姚行年,纔是我最擔心的人,不是麼?
他手握重拳,如今沅貞皇后又是打着太子還在世的口號開戰,姚行年怎麼說也是前朝元老,難道他不會心動。
夏侯子衿卻是開口道:“姚行年不會反。”
“皇上何以這般肯定?”我皺眉道, “那時候他密件去長葫的時候便說,皇上中毒是因爲我身上的藥水有毒,我一直很好奇,此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夏侯子衿怔了下,擡眸瞧着我,開口道: “姚行年那時候人在邊關,接觸的,唯有南詔,你以爲,他如何知道的?”
他的話,說得我愣住了。
他徑直起身,朝前走了幾步,負手而立着,低聲說着:“你既然信誓旦旦地說朕的毒不是你先生下的,朕也想過很多,此事,說得通。當年宣皇中毒的時候,毒藥來自南詔。而如今,又出現在朕的後宮之中……”
他朝我看了一眼,我着覺得心頭一震。
脫口道:“是沅貞皇后!”
他卻不答,只道:“芳涵既是巫族的傳人,又是前朝宮婢,與沅貞皇后私通,未爲不可。只可惜了,她死得倒是快,朕還沒來得及審問!”
心中大駭,芳涵是沅貞皇后的人!
原來,夏侯子衿心裡也清楚着,我不曾想到,原來一直是我想錯了。她下毒,並不是因爲青陽想殺夏侯子衿!而是沅貞皇后!她自盡,怕亦不全是因爲聽到青陽的死,而是因爲他的任務失敗,她不能再活着,不能讓人瞧出她背後的主謀是誰!
各爲其主,各爲其主……
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狠狠地握緊雙手,姑姑啊姑姑,你這份心思,藏得可真夠深的!
芳涵也是瞧見了青陽才覺出詫異來,想來她也是那個時候,知道蘇暮寒還活着的消息。我現在是慶幸,她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沅貞皇后。不管她是沒有機會,還是她不願說,於我,都是慶幸的。
否則,以沅貞皇后的性子,若是知道蘇暮寒真的還活着,她定會掘地三尺,也要將他找出來。只要有蘇暮寒在,那麼她攻打天朝的理由便是愈發地光明正大了。
而下毒之事是沅貞皇后指使,所以她必然清楚毒源在我的身上,甚至是,毒源在哪裡都一清二楚。所以姚行年既是在邊關,能打聽到這樣的消息,雖然機率不大,卻也不是不可能。而他,便是知道了之後,立馬飛鴿傳書去了長葫。回想起來,他只在信件裡說,檀妃身上的藥水有毒。
身上的藥水,究竟是什麼藥水,他亦是沒有寫清楚。而他的話,也是不知我還活着的事情。不過只是,闡述了我之前身上的藥水有毒的事實。
聽夏侯子衿這樣說來,一切的不合理,卻又全部,解釋得通了。
這樣的姚行年,是不會反的。只因,他已經沒了退路了。當年選擇幫夏侯家打下江山,縱然他現在沒了兒子,女兒又沒有子嗣,他亦是沒有退路。
可,縱然姚行年不反,真的開戰的時候,皇都的兵力全部套牢,原北齊那邊顯王還在處理,天朝必然沒有更多的兵力趕赴前線增援。這一仗打起來,根本是困難重重的。
不過一日,顧荻雲死了的消息還是被傳了出去。果然不出夏侯子衿的所料,那消息一傳出,皇都馬上發生兵變。好在,夏侯子衿已經提前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兵變沒有鬧大,很快被鎮壓下來。
恰逢此時,邊疆傳來開戰的消息。南詔屯兵這麼久,終是忍耐不住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朝大軍竟然節節敗退!
我愕然,如此不堪一擊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雖然天朝的兵力在皇都被套牢了很多,可姚行年手裡的,應該都的精兵啊!
思音蒼白了臉色在我身邊說着:“公主,據說前線的仗完全沒法打啊,南詔以擁立前朝太子爲藉口出兵,據說荀太子出現在了戰場上!”
她的話,說得我臉色大變,太子出現了?
蘇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