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看她,只轉向姚淑妃,低聲道:“此事,淑妃娘娘看,該如何處置?”
姚淑妃的臉色鐵青,被她知道沈婕妤裝瘋,她是決計不會放過她的。她上前一步道:“皇上既然將此事交予本宮管,本宮自然,不會偏袒任何一方。方纔公公說是沈婕妤叫他說那番話,本宮也不能聽信了他的一面之詞。”
她的話音才落,地上的太監嚇得臉色慘白,忙磕頭道:“娘娘,淑妃娘娘,您可要信奴才啊!奴才說的句句屬實啊!”他邊說着,邊磕着頭。
姚淑妃冷笑一聲道:“來人,宣太醫,看看這宮婢究竟是怎麼死的?”
有人應了聲下去了。
沈婕妤的目光依舊直直地落在我的臉上,她是到死,都想不通我爲何要出賣她了。
只因,我是不會傻到去告訴她,長芙就是檀妃。
太醫來了,驗了地上的屍體,才謹慎地起身,朝姚淑妃道:“啓稟淑妃娘娘,此宮婢是中毒致死。”
聞言,千緋突然驚叫着:“沈婕妤,你這個賤人!居然敢用這樣的法子來陷害我!”
千綠緊緊地拉着她的手,防止她憤怒地衝上前去。而她的眸中,隱隱地,閃過一絲戾氣。我想起那時候,她來景泰宮,提及潤雨便是那咬牙切齒的味道。
此次對着沈婕妤,她心裡必然也是恨的。我不得不說,對着千緋,她朵千綠的姐妹之情,是盡得盡心盡力。這也是,我唯一,嫉妒千緋的一點。
她拉着千緋,低聲開口:“既然證據確鑿了,娘娘您說,該怎麼辦?”
姚淑妃未曾想到千綠會突然開口,有些詫異地回眸瞧了她一眼,隨即開口:“惜貴嬪以爲該如何處置呢?”
千緋咬着牙道:“還能怎麼處置!處死!”
我瞧着她,她是恨不能現在就將沈婕妤處死。
卻聽千綠道:“不,今日的小皇子的好日子,宮裡不宜有血腥。依嬪妾看,還是先打入冷宮吧。”
姚淑妃輕輕一笑,隨即道:“惜貴嬪想的,果然是周到。本宮也是這般想的,待本宮回去,便將此事告知皇上和太后,想必,很快便有聖旨下來了。”語畢,她不忘朝我看了一眼。
我不動聲色地看着她,不說一句話。
這是天后後宮的事情,她姚淑妃如今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嬪妃了,這些事她處理,自是不會有人二話。而此刻的我,卻只是大宣的公主,所以我不該插嘴的,我只需,聽着。
沈婕妤終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掙扎起來,她身後的太監牢牢地押着她。
她卻朝我厲聲道:“公主,公主你以爲你和她們聯手將我除掉,日後你就能在後宮呼風喚雨麼?呵,哈哈——你真是太天真了!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說的話?你以爲她們一個個都是好人?”
只見姚淑妃的面色一擰,沉聲道:“拖下去!”
兩個太監點了頭,忙押着沈婕妤下去。
她卻還是要說:“你沒有這點眼光,到時候,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以爲你仗着皇上的寵愛……”
太監已經將她拖下去了,那聲音越來越遠。
我冷冷地看着,我要是沒有這點眼光,早該死了。如今既然知道你沈婕妤有那樣的心思,我若是再不防着你,難道還等着再被算計幾次麼?若真的那樣,纔是我桑梓的失誤!
至於千緋,呵,對她,我大可不必再擔心。
纔想着,聽身後的千緋道:“千綠,你瞧見了?我是被冤枉的!對了,皇上派人來接我過瓊臺去,璟兒的滿月酒,我……”
“姐。”千綠打斷她的話,咬着脣道,“瓊臺你就不必去了。”
我冷笑着,千緋真是愚蠢,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她都已經失去了去瓊臺的機會了。
她的臉色一變,緊抓着千綠的手,急道:“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去?我是被冤枉的!千綠,你去和皇上說,皇上他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一定會原諒我的!”
“姐……”
這時,聽姚淑妃笑一聲道:“緋小媛今日在泫然閣動用私刑,日後,便在泫然閣禁足吧。”
聞言,千緋的眸子狠狠地撐大,瞧着面前的人,半響,才怒道:“憑什麼禁我的足!”
“姐!”千綠拉住她,低聲喝着。
姚淑妃得意一笑:“憑什麼?就憑皇上今日一句話,將此事交由本宮處理!”
我冷笑一聲,轉身出來。
身後又傳來千緋的聲音:“我不服,我要見皇上!璟兒是我生的,我纔是他的生母!你不過區區一個淑妃,你別自己生不出皇嗣,就來嫉妒我!皇上本來閒丨諒我了,是你們,是你們一個個都想陷害我!”
腳下的步子微微一滯,千緋真的……蠢得讓我都覺得想笑。
在姚淑妃面前提及皇嗣,她是怕自己好日子過得太多了麼?
千綠忙求情道:“淑妃娘娘恕罪,緋小媛是傷心過度,纔會口不擇言,她…
…她沒有惡意。”千綠的話裡,亦是聽出了恍惚之意,她心裡清楚,姚淑妃的性子。
千緋還是驚聲叫着:“怕她做什麼?我說的是事實!”
是啊,事實,可在這裡,有時候怕的,不就是事實麼?
姚淑妃的聲音淡淡的傳出來:“來人,緋小媛瘋了,將她拉回寢宮去,好好看守着。將貴嬪娘娘請出去,日後沒有事情,也不必來探視了。泫然閣,也不允許閒雜人等出入。”
此刻,我已經行至外頭。
只能隱約聽見裡面嘈雜的聲音。
我亦是知道,放才的話,雖然是姚淑妃說的,不過她就算跟夏侯子衿還有太后說了,他們誰也不會反對。變相地囚禁千緋,對他們來說,無關痛癢。重要的是,千緋自己也太不爭氣了。
除了讓她運氣好,生下了皇子,其他的,她一無是處。
此刻的風吹上來,已經有了冷意,瞧見思音遠遠地等在外頭,見我出來,忙迎上來,扶了我道:“公主這便回宮了麼?”
我怔了下,才聽她解釋:“瓊臺那邊也不必過去了,皇子滿月的儀式,辦得很簡單。”
她的意思便是,結束了。
遲疑了下,便點了頭。走了幾步,便問:“皇上今晚去哪裡?”
思音忙道:“聽說皇上去了御書房,怕是今日會迴天胤宮歇息了。”
我不語,他今日不開心着。
二人朝景泰宮走去,行至長廊的時候,瞧見一個身影自另一邊的長廊上過去。藉着那邊是燈光,我定睛看了一眼,纔想起,是那替我把過脈的太醫。這個方向……
心頭微微一驚,我想起來了,定是從凌濼居過來的。
原來,他便是安婉儀與我提及的人。
不過,既是他爲安婉儀安胎,那定是盡心盡力的。
“公主在看什麼?”思音見我駐足,便輕聲問着。
我忙回神,輕笑道:“沒什麼,我們走吧。”
她點了頭,扶着我朝前走去。
翌日,獨自坐在院中的亭子裡,想起顧家的事情。那時夏侯子衿答應了我,讓我去試試的。只是,昨夜又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提及此事。
嘆息一聲。
又坐了會兒,便瞧見李公公急匆匆地跑進來,瞧見了我,忙朝我道:“公主,公主不好了!”他明顯跑得很急,滿頭的汗。
我只覺得心下一沉,隱約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他跑至我的面前,朝我道:“公主,皇上說……”他壓低了聲音,在我的耳畔耳語一番。
我覺得猛地一驚,朝他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早。”他答着。
我忙起了身,他已經側身道:“鸞轎已經在外頭候着。”
此刻,我也不看他,只大步朝外頭走去。
思音嚇了一跳,忙急急跟着出來。我遲疑了下,見李公公也不說話,便也沒有攔着。李公公是夏侯子衿的人,若是此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定會攔着思音。
況且,去天牢見犯人,我一人,總歸不好。
上了鸞轎,纔要走,聽李公公又道:“公主,這個您收好。”
我接過來一看,是出宮的令牌。
落了轎簾,將令牌緊緊地握在手中,微微咬脣,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我應該早點去的。
心裡忐忑着,卿恆,千萬不要出事……
有了令牌,自然誰都不敢攔着。徑直,去了刑部天牢。
思音扶我下了轎,朝前走了幾步,見一人上前來,朝我道:“這位便是長芙公主?”
擡眸,纔看清來人。
我沒有想到,是晉王。
原來,他還沒有回封地去。夏侯子衿將此事交與他,我也是略感驚訝。本能地看了看他的身後,繼而,又覺得好笑。他即便負責顧家的案子,晚涼不過是他的側室,又如何會隨他來這種地方。又或者,這一次,晚涼根本沒有來皇都。
“公主?”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猛地抽神,忙尷尬笑道:“哦,本宮不知,如何稱呼?”
他輕笑一聲:“本王是晉王。”
我點了頭:“原來是王爺。”說着,腳下步子略微加快,皺眉問,“事情如何?”
他也斂起了笑,跟上來道:“幸好及時制止,沒有出意外。已經宣了太醫了,皇上說,人不能死。”
“帶本宮去看看。”我不看他,只飛快地進去。
身後之人沉聲道:“顧荻雲這一次,真是鐵了心了。”
我不語,聽他又道:“本王聽聞公主在戰場上的容智,這回皇上要公主來,本王倒也是想瞧瞧,公主的手段。”
指尖微顫,我淺聲道:“本宮也只是一試。”
此刻,已經步入天牢。
一下子掩去了陽光,裡頭給人的感覺,愈發地陰森起來了。
“公主冷麼?”思音在我的身邊小聲問着。
我搖着頭,聽晉王又道: “已經讓人另闢牢房了,太醫此刻還在裡頭候着。”
他說着,便瞧見前面的牢房門口站了兩個侍衛,那服飾,已經不是獄卒了。
一眼,便知道里面的人,是顧卿恆。深吸了口氣,擡步上前,侍衛忙朝我行禮。
跨步進去,見顧卿恆躺在裡面,牀上只是鋪了厚厚的乾草。我瞧見王太醫站在一旁,我上前,低聲問:“如何?”
王太醫低了頭道:“只是失血,沒有生命危險。”
聞言,揪起的心才緩緩放下。遲疑了下,終是擡手,示意他們都下去。思音的眸中露出一絲訝異,我只道:“都出去吧。”回眸,看着晉王,笑言, “王爺是信不過本宮麼?”
晉王怔了下,忙搖頭:“不,皇上信得過公主,本王自然也深信。”他朝衆人道,“都出去。”
衆人應聲出去,晉王又朝我道:“公主有事只需喊一聲。”
我點了頭,見他出去,侍衛將牢門鎖上。
回身,目光落在牀上之人的身上,遲疑了下,緩步上前。
他微微轉過臉來,看見我,嘴角淺淺一笑,淡聲道:“你來了。”
上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哽咽道:“怎麼會這樣?”方纔李公公來,只說顧卿恆在牢裡受了傷,還說,是顧大人動的手。那時候,我也不能細問,心裡卻是緊張不已。
他撐着身子欲起,我嚇了一跳,忙按住他道:“你身上有傷,還是躺着。”
他掙扎不過,終是作罷。許是扯到了傷口,只見他的眉頭狠狠蹙起,一手本能地按住傷口。
“卿恆……”擔憂地喚他。
他卻搖頭:“我沒事。”
回頭,見外面果然已經沒有一人,開口問他: “顧大人手中哪裡來的利器?”打入天牢,連着身上的衣服都要換成囚服,更別說,還能在身上藏利器的。
他睜眼瞧着我,低聲道:“是奪了獄卒的佩刀。”
奪刀?那便是一瞬間的事情了。
顫抖地伸手,緩緩撫上他的傷處,他的眸中滿是傷痛,咬着牙道:“沒想到我爹真的能狠得下心來傷我。”
心裡難過,顧大人此舉,於他,必然是失望透頂的。
只是,顧大人多疼愛這個兒子啊,又如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即便所有人都相信,只我不信。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候他不過是被太后杖貴,顧大人在瞧見我的時候,周身滿滿的恨意,那不是騙人的。
怕是顧卿恆只是因爲太在乎自己的爹,所以,瞧不出顧大人的苦心。肋下三寸,只是會流血,卻不會致死。既然顧大人是奪了獄卒的佩刀,他若是有心要殺他,根本不會選擇了此處下手。
他這不是要殺他,恰恰是,想救他。
他以爲夏侯子衿認定了顧家有罪,他以爲依夏侯子衿的性子,在找到了罪證之後,是會將顧家趕盡殺絕的。恰逢顧卿恆勸他將罪證拿出來,他只要將顧卿恆徹底推爲夏侯子衿的人,而後,做出舉刀殺他的樣子。是希望,夏侯子衿放過他。
不管我有多厭惡顧大人,可他對顧卿恆設想的一切,我依舊感激。
“三兒。”他嘶啞着聲音喊我,語氣悲涼, “之前,我一直不相信,那些刺客真的與我爹有關。哪怕是從前線回來,被皇上打入天牢,我亦是不相信。可,事到如今,卻讓我不得不信。”
他瞧着我,低聲說着:“你說,我爹爲何要做那樣的事?難道他享受的榮華富貴,還不夠麼?”
他的語氣裡,帶着哽咽。我只覺得鼻子一酸,淚眼差點便要落下來。握緊了他的手,問道:“他和你說了什麼?”
他卻是搖頭:“他什麼都沒有說,我問他,他也不答。”
顧大人是想此事與他徹底撇清關係,所以,絲毫不讓他知道半分。不管他因爲誤解恨他也好,還是傷心欲絕,他都鐵了心不讓他捲入此事。
也許我從來都沒有覺得顧大人偉大過,而這一次,卻讓我改觀了。
微微吸了口氣,低聲問他:“傷口還疼麼?”
他怔了下,卻是搖頭。
我亦是知道,他身上的疼,哪裡比得上心頭的?
擡手,輕輕拭去他額角的汗,輕聲道:“皇上有意饒過你爹的性命。”
他嗤笑一聲:“此事我早就知道,可,我爹什麼都不肯說,皇上即便有心,也沒有那個臺去下。”
我點頭:“此事我知道,你放心,皇上既然讓我來,我便會爲了你盡力。”
此事,不爲別人,只爲顧卿恆。
不管他眼裡看顧大人如何,他都始終是他的爹。顧卿恆的性子,我比誰都瞭解,縱然顧大人是真的想殺了他,他亦不會不顧父子之情。
更何況,顧大人根本不想傷害這個兒子。
他似是有些吃驚地看着我,猛地反握住我的手,急道:“不,你不能去。我怕我爹會傷害你,嗯……”他欲起身,牽扯到了傷口,神色痛苦。
我忙扶住他,皺眉道:“你別激動,我會小心的,顧大人傷不了我,你放心。 ”
他還是搖頭:“不,三兒你聽我說,我爹不是你以前看到的那個顧大人。他甚至,變得連我都不認識,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有眼淚滑出來,看着他這個樣子,心裡真難過。卻依舊要開口:“皇上放心讓我來,便是信我的。我不會傻到讓自己受傷,你也要相信我啊。”
他緊緊拉着我的手,搖着頭:“不,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說了要保護你的,可是,一次,兩次,我都沒有好好地保護過你。這一次,明知道有危險,我若是再能放手讓你去,我……我……”
“卿恆……”
“三兒,我不能做讓自己遺憾的事情,你明白麼?”他望着我,一字一句說着。
我看着他,話語篤定:“你不會有遺憾的事情,我也不會讓你有遺憾的事情。”不管是我,還是顧大人,我都不會讓他覺得遺憾。
“三兒……”他搖着頭,還是不願放手。
握住他的手,輕輕扳開,回身喊:“來人!”
“公主。”很快,便見兩個侍衛跑了過來。
我開口道:“開門。”
他們沒有遲疑,將鑰匙拿出來,便要開鎖。
“不要去。”手,被他拉住。
回眸,朝他一笑:“卿恆,等着我。”
他一路保護我這麼久,這一次,讓我保護他。
伸手,拂開他的手,他欲起身,那兩個侍衛忙上前按住他的身子。他不再喊我“三兒”,只直直地看着我,他不說話,可是我知道,他在掙扎着。
開口朝那兩個侍衛道:“替本宮看好他,萬不得傷他!”
兩個侍衛應了聲,我才轉身出來。
外頭,思音一臉慌張地跑上前來,瞧見我安然無恙地出來,才鬆了口氣。晉王上前來,低聲問: “公主可有問出什麼?”
我只道:“王爺請帶本宮去見見顧大人。”
他眉頭一擰,隨即開口:“這……”
我笑:“王爺怕他再次行兇麼?這還不簡單,不開牢門,本宮隔着門與他說話便是。”
聞言,他才終是點了頭道:“那公主請隨本王來。”語畢,他已經轉了身,朝前走去。
拐了彎,再深入,見把守的侍衛愈發地多起來。看來,他們是怕有人劫獄。
又走了一段路,只見晉王回頭朝我道:“公主,前面就是關押顧荻雲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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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頭,朝他道:“王爺讓他們都撤下,本宮想單獨和他談。”
讓所有人都下去了,他又囑咐了我一番,才轉身下去。
吸了口氣,擡步,朝前走去,瞧見,顧大人呆呆地坐在角落裡。聽見我過去,連着頭都沒有擡一下。
牢房裡的光線昏暗,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遲疑了下,終是開口道:“顧大人如此,不會是在爲方纔自己失手的事情後悔吧?”
他一震,猛地擡眸看向我。這麼久不見,他的樣子憔悴了很多,滿臉的虯鬚,讓我差點,便要認不出他。光線照在他的臉上,只見他眯起了眼睛,突然冷笑一聲道:“你是誰?”
我怔了下,纔想起,我這個樣子,他必然是認不出的。
便笑言:“顧大人未曾見過本宮,自然是不認得的。本宮,乃是大宣的長芙公主。”
他的眸子一緊,隨即道:“呵,真是可笑,你一個大宣的公主,如何能管得我天朝的事情!”
我依舊笑着:“可本宮,也將是天朝的貴妃。撇開身份不說,本宮今日來,是對大人好奇。都說虎毒不食子,顧大人真叫本宮刮目相看。本宮還以爲,會瞧見顧大人因爲失手而悔恨的樣子,卻不想,你居然如此淡定。”我明明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可卻依舊要,裝作不知。
他重重地哼了聲,開口道:“我有什麼好後悔的?那逆子向着狗皇帝,他就不配做我顧家的子孫!”
聽聞他說“狗皇帝”的時候,心裡不免還是吃了一驚。難怪,顧卿恆要說,如今的顧大人已經不是我那時候認識的顧大人了。
如果說,一開始聽到那些刺客與他有關的時候我是不相信的,那麼此刻,我已經完全相信了。
想必顧卿恆,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深吸了口氣,望着他,開口:“看來顧大人還真是不後悔,呵,可憐顧公子命在旦夕也還念着你。”
聞言,他的眼底終是露出驚訝來,瞧見他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地上的稻草,脫口道:“想騙我?你還太嫩了。”
只需一Ⅱ餱努我便能肯定我之前所想,他不是真的要殺顧卿恆,他是想以自己的方式保全他。他只是不知道,夏侯子衿本就沒有要殺顧卿恆的意思,其實他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還讓顧卿恆受此皮內之苦。
我低笑一聲:“本宮有什麼好騙你的?本宮方纔來的時候,順道過前面去瞧過,太醫說,那一刀刺得很不好,怕他是挨不過今晚。”顧卿恆說那把刀的顧大人從獄卒那裡奪下的,那麼當時發生的事情不過在電光閃石之間,顧大人愛子心切,如今聽聞我如此說出來,再篤定的人,也會被我弄得恍惚。
我只是賭一把,賭他心裡對顧卿恆的看重。
瞧見顧大人“騰”地站了起來,衝過來,厲聲道:“你說什麼?”
本能地退了半步,我答應過顧卿恆不會讓自己受傷,那麼我會倍加小心。
看他這樣焦急的樣子,時光彷彿又回到一年前的時候,呵,想想,過得真快啊。
“他怎麼樣?”他咬着牙又問。
我挑眉看着他,終是笑:“看來顧大人也還是念及骨肉親情的,本宮還以爲,顧大人是真的不顧他的死活。”頓了下,我又道, “其實顧大人的意思,本宮如何會不明白?你那一刀,是向着肋下三寸去的。肋下三寸,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死不了。只是偏偏,也許是你的手抖了下,那一刀,刺偏了地方。”
聽我說着,他的臉色越來越白,指甲深深地嵌入牢門之中,渾身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的脣顫抖着,我繼續說着: “本宮知道你其實是想,救他的命。”
顧卿恆既然是幫着夏侯子衿說話,他只要一句,向着皇帝的人,不配做他顧家的子孫。既是因爲如此才傷的他,那麼即便日後夏侯子衿知道了,也會放過顧卿恆的命。顧大人心中打的,便是這樣的算盤。只是他不知,將他們父子關在一起,一開始,便是夏侯子衿的主意。
他不說話,我又道:“其實現在,你還是有機會可以救他的命。”
他猛地擡眸看着我,半晌,終是開口:“你想說什麼?”
略微思索了下,我開口道:“他傷得很重,可是宮中不乏醫術高明的太醫,只要全力救治,或許,還能保住他的命。本宮讓太醫在外頭候着,隨時待命。就端看着,顧大人你,想不想他活。”
他渾身一震,咬着牙,卻是不說話。
我知道,他還在躊躇着。
我又道:“顧大人可得考慮得快一些,你兒子的命,如今就握在你的手中。
是生,是死,單憑你一句話。不過,你若是考慮得太晚,那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
“恆兒……”他喃喃地說着,赫然閉上了雙目,似乎很痛苦。
我步步緊逼:“顧大人還是拿捏不準主意麼?那本宮便讓太醫們回了。”
纔要轉身走,聽他急道:“不,不要……”
腳下步子停住,回了身,淺笑着看着他,開口:“顧大人還是心軟了?”
“卑鄙!”他瞪着我,吐出兩個字。
的確卑鄙,這也是夏侯子衿一直不肯用的方式。不過此事是顧大人自己引的太頭,我不過是略加運用罷了。說起來,我倒還想謝謝他。
我笑:“顧大人是想救他的命,本宮現在,亦是在救他的命,這難道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麼?”頓了下,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開口, “那麼你現在可以說了,爲何要行刺皇上?爲何要挑起天朝與北齊兩國之戰?”
“先讓人救他!”他急急說着。
我冷了聲:“顧大人還是先回答本宮的問題比較好。”
“你……”他狠狠地看着我。
我不慌不忙地看着他:“他是你的兒子,可與本宮卻是什麼關係都沒有。顧大人最好心裡掂量掂量,你早點將事情說完,太醫便早點醫治他。”
反正,他現在不知道我是誰。長芙這個身份,倒是很好地處理了我與顧卿恆的關係。否則,這個辦法倒還不好用。反正,長芙與顧卿恆沒有交情,要說不管他的死活.相信顧大人也是會信的。
我瞧着他:“那一刀是你刺的,刺得如何,你心裡該最是清楚。”
他愛子心切,再加上我與顧卿恆此刻的關係,他不信,也得信了。因爲他不可能,真的要顧卿恆去死。
儘管看着我,眸中生鶴努話,卻還是要說的。
“我根本沒有要殺他,一切,都只是爲了讓天朝和北齊開戰。”
我怔了下,脫口道:“那南山的事情?”
他哼了聲道:“也是爲了殺瑤妃。”
心頭一震,我確實沒想到,那一次,居然也是爲了瑤妃?和親當口,瑤妃死了,北齊定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只是當時場面混亂,讓我弄錯了目標。一直以爲,那些刺客的目標,是夏侯子衿……
看着面前之人,不解地問:“爲何不直接刺殺皇上?”
他一下子,又不說話。而我,隱約已經猜到些許。
又問:“你背後之人,是沅貞皇后?”
他重重地開口: “你錯了,我背後,是荀氏皇族!”
他的話,讓我不免一震,荀家,還能有多少人?
我愣住了,他依舊說着:“夏侯家謀權篡位,此事瞞得了天下人,卻瞞不了我!他的皇位來路不正!如今,正統的皇位繼承人還在,哪裡輪得到他!”
我大吃一驚,脫口道:“前朝太子?”
我記得那時候蘇暮寒說過,連沅貞皇后都是不知道他還活着的消息的,那麼顧大人又是如何知道的?還是,他根本不是沅貞皇后的人?倒是,蘇暮寒的人?
這樣想着,忍不住一顫。可這又怎麼可能,蘇暮寒不是那樣的人。
芳涵說,他不屑用不光彩的手段,不是麼?
顧大人警覺地看着我,半晌,才冷笑一聲道:“公主對天朝的事情倒還真是清楚!不過你既知道太子還活着,想必也是因爲那狗皇帝知道。呵,如今北齊戰敗,也幸得太子沒有落於你們之手!只要太子活着一日,便會有千千萬萬如我這樣效忠荀家王朝的人追隨着!”
原來,他想挑起北齊的戰爭,是想借北齊之手來削弱天朝的勢力,而後,趁機起兵。這兵,自然是在南詔。只是南詔沒有想到,夏侯子衿做了兩手的準備。
深吸了口氣問他:“前朝太子還活着的消息,是沅貞皇后告訴你的?”
他冷冷地看着我,譏諷地開口:“是又如何?”
我又道:“也是她告訴你,夏侯家的江山,來之不正?”
他擰了眉,卻是不再答話。
我想,我大概猜出了沅貞皇后的用意了。只有用太子的名號,才能讓朝中一些終於嘉盛帝的大臣們謀反。而她一個女流之輩,又是出嫁的帝姬,是沒有這個資格的。要太子不死,她是太子的親姐姐,只要隨便編造一個事實。而夏侯家,理所當然地成了當年縱火的人。
可,她又不知道蘇暮寒還活着,所以我斷定,她不過是想騙取顧大人的信任。屆時,真的借北齊的手削弱了天朝的實力,南詔趁機出兵……
沅貞皇后是想,要南詔獨霸天朝疆域。
是否,夏侯子衿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說,他留不得南詔?
沅貞皇后和南詔皇帝想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顧大人真是忠心過了頭,被沅貞皇后好好地,擺了一道。
“快宣太醫幫他看看!”顧大人急着叫。
我看着他,卻問:“你與沅貞皇后交流的信件,都在哪裡?”
他咬着牙:“先救他!”
我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輕笑着:“想救他,顧大人最好說得再快一些。
我問,信件在哪裡?”
“先救他!”這一次,他倒是不閒剄退讓。
嘴角牽笑,轉身朝外頭走去。
“救他……”
身後,依舊傳來顧大人的聲音。他是真的怕顧卿恆出事。而我,其實已經猜到他將信件藏在了哪裡。那日,夏侯子衿來景泰宮的時候,其實已經告訴了我。
而他,是想要顧卿恆親自去找,想以此,來放過顧卿恆的性命。
很好的戴罪立功,不是麼?
我問了這麼多,無非便是想弄清楚,顧大人這麼做的原因。如今,一切都明瞭了。不過是南詔的狼子野心。
晉王上前來的時候,未待他開口,我便搶先道: “通敵的信件在哪裡,顧卿恆知道。”
晉王顯然大吃一驚,不過見我篤定的樣子,便也不好說什麼。
依舊是屏退了衆人,獨自入內。
顧卿恆見我進去,不顧身上的傷追過來,我忙扶住他,低聲責怪:“身上有傷,還不去躺着?”
他仔細看着我,才道:“我擔心着,恨不得出去找你。還好,你好好地回來了。”
他有些站不住,我撐着他的身子,扶他過去牀沿坐了,才發現,他的傷口處纏着的紗布再次被血浸透。我嚇得不輕,急道:“傷口裂了!”
他卻彷彿不知疼痛,拉着我的手,搖頭道:“沒關係。”說着,伸手按住傷口。
我忙起身,便道:“我去宣太醫。”
“不。”他拉着我的手不放,懇求着,“你幫我跟皇上求情,讓他放過我爹。 ”
回眸,瞧着他,苦笑着:“就算他這樣對你,你依舊放不下,是麼?”我認識的顧卿恆,從來不記仇,所以,才幹淨得讓我心疼。
他低了頭,只道:“皇上只聽你的話,其他人,誰去都沒用。”
“可你也知道皇上的性子,我們,總得把面子還給他,不是麼?”他似是吃了一驚,擡眸瞧着我,我抿脣一笑, “皇上的面子,在你的手裡。”
他愈發訝異了,不待他問,我徑直開口:“不必擔心了,你爹,哪裡真的捨得殺你?”
他們,一個愛子心切,所以纔會亂了陣腳。一個是面對一直敬重的父親,所以纔會愈發地傷心絕望。
他的眸子裡,慢慢溢出欣喜來,咬着牙問:“是真的麼?”
狠狠地點頭:“我何時騙過你?”
他終於笑起來。
我開口道:“先讓太醫來給你看。”
這一次.他終是不再拒絕。
太醫來了,揭開他的衣服,幫他換了藥,又重新取了紗布纏上,才又下去。
他的臉色蒼白,精神卻是很好。
我上前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從你爹嘴裡掏出你爹通敵的信件來,而後,以爲你戴罪立功的名號,來赦免你們死罪。”
他點頭:“我知道,可是我爹始終不肯說。”
我輕笑着:“方纔我去了,他就說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喜道:“真的?”
“嗯。”應着聲,俯身朝他道,“不過,要你親自帶人去拿。我對外聲稱,顧大人已經將此事告訴了你,而你,不過是棄暗投明了。”
他微微嘆了口氣,道:“三兒,你真有辦法。”
呵,不是我有辦法,是夏侯子衿本就不想殺他。至於顧大人,那完全是,看在顧卿恆的面子上。
俯身,在他的耳際輕言一番。
他的眸中溢出訝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