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鄴城,戚里,冀州參軍焦逵府上。
昏黃燈火下,焦逵將一封書信遞給對面之人,沒好氣道:“楊兄,你且瞧瞧!都什麼時候了,苻丕還當自個是大國王子。照信中這口氣。。。哼!謝玄讀了,豈肯來援?”
對面之人正是冀州司馬楊膺。他接過書信,一目十行,瞬息讀完,繼而將書信拋在一邊,搖頭冷笑:“今日之勢,三軍罄絕,傾危之甚,朝不及夕。可笑苻丕這傻子還不自知,妄圖與晉人討價還價,真正叫自絕死路!”
原來苻丕聽從了楊膺之計,寫信給謝玄求援,又令焦逵爲使,明日偷出西門,前去南邊晉軍處。可這位大秦長樂公的骨頭,未免太硬了點——本是卑膝求援,信中卻這麼寫道:“請貴軍假道於本公,再襄助糧草,本公即率部衆西赴長安,但能成行,自當讓鄴城與貴軍。若前途受阻,則本公率部仍回鄴城,與貴軍共抗燕賊!”
不消說,這信兒寫得毫無誠意——除非謝玄是傻子,否則豈肯答應?如果謝玄不是傻子,那麼。。。誠如楊膺所言,這傻子非苻丕莫屬。
楊膺與焦逵都是漢人,皆出身冀州大族,各有文采,雖爲苻丕屬臣,心底卻一向瞧不起“胡夷”。到了眼下這局勢,他兩個更是心向“華夏”,滿腦子只剩投奔晉朝的念頭。兩個一合計,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苻丕書信付之一炬,自個炮製了一封求援信出來——待焦逵偷出鄴城,至鄄城時,謝玄讀到的書信已變作了:“苻丕真心願降晉朝,只等晉國王師至,立獻鄴城,更舉全城軍民投效”!
謝玄思忖良久,雖尚有疑慮,終究覺着此等良機不可浪費,當下派出三路快馬,一至建康謝安處稟報情勢、問詢計策;二至枋頭劉牢之處,要他儘快做好進軍鄴城的準備;三至碻磝城孫無終處,命其關注新興城形勢,隨時出兵,以牽制新興城燕軍。
焦逵得意萬分,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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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底,謝玄收到了謝安的回信。
謝安令謝玄“即刻出兵鄴城,若燕人來阻,則攻伐之”!又談及段隨事,言“段隨不遵令南返,其心可疑,若事不諧,宜早誅除之。阿羯當以國事爲重,萬不可存私情”,還特別告訴謝玄,說是已然將段隨妻、子接入謝府,以防她母子兩個潛逃。
謝玄愣愣看完信兒,神色一片黯然。良久,他嘴角微顫,喃喃道:“從石,從石。。。是你無情,休怪我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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枋頭城裡,燈下,劉牢之眉頭緊皺,舉着手中之信,讀了一遍又一遍。這是前鋒都督謝玄讓他即刻出兵鄴城的信兒,本來嘛,若能領兵光復河北腹心鄴城,自是大功一件,怕是史書裡也要重重寫上他劉牢之一筆,可這會兒劉牢之卻殊無歡意——只因謝玄信上竟明明白白寫了,要他劉牢之暗通雲騎軍主、輕車將軍皇甫勳,一俟段隨露出反意,便尋機突襲驍騎軍,克滅段隨所部!
劉牢之已是晉國高階大將,焉能不明白這裡頭的前因後果?實際上他對段隨遲遲不肯南返亦然抱怨不已。。。只是兄弟情深,好一陣糾結。。。
一夜無眠。。。天光射入大帳時,劉牢之騰地站起,咬牙道:“男兒存世,當以國事爲先,不恤私情!”說這話時,他眼睛裡血絲密佈,萬分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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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太元十年(氐秦建元二十一年、羌秦白雀二年、後燕燕元二年、西燕燕興二年)一月初,屯兵枋頭的晉國龍驤將軍劉牢之忽然揮軍北上,兩萬北府兵劍指鄴城!
燕軍豈肯任由晉軍直奔鄴城而來?慕容寶自告奮勇,領三萬步騎南下至黎陽(與枋頭同屬今河南省鶴壁市浚縣)阻擊劉牢之。
慕容寶自以爲兵力優於劉牢之,軍中又有五千騎兵,不說一鼓擊敗兩萬晉國步兵,再不濟總能打個平手,立功心切,遂主動出擊,在黎陽城外與北府兵野戰。
慕容寶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對手。此時的北府兵,甲精矢銳、百戰百勝,實乃天底下排第一的強軍,何況還是勇悍無匹的劉牢之親自領軍,哪裡看得上疲憊不堪的三萬燕軍?於是列陣對決。北府兵十蕩十決,殺得慕容寶所部丟盔棄甲,狼狽逃竄而去。劉牢之順勢進兵,奪取黎陽,稍事休整,繼續北進。
慕容寶擋不住,直退回鄴城外燕軍大營去了,收拾殘部,堪堪五千而已。
黎陽既失,鄴城門戶大開。劉牢之遣人聯絡苻丕,邀擊燕軍。
鄴城裡,楊膺與焦逵收到晉軍大勝的消息,高興之餘,忙不迭勸告苻丕獻城,苻丕卻哪裡肯就範?楊膺與焦逵焦急起來,遂密謀作亂,欲綁了苻丕投晉。
不料楊膺酒後失言,不慎泄露了其圖謀,被他親妹——長樂公夫人聽到。楊氏到底愛夫家勝過自家兄長,急忙告知苻丕。苻丕大怒,喝令冗從僕射光祚領兵抓捕楊膺、焦逵及其同黨,也不審問,統統斬首。其間光祚矯枉過正,大肆牽連,竟連並未參與合謀的冀州主簿樑琛也一同打爲亂黨,當場砍殺。一時間鄴城裡人頭滾滾,掀起好一場腥風血雨,大夥兒人心惶惶。局勢之亂,可見一斑。
苻丕遂下定決心,閉城不出,只待燕晉兩方打起來,他好收取漁人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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