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離開蘇青青後,他獨自走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夜風涼涼,灌進他心裡,荒絕得如同死寂的原野。
既然蘇青青對他無意,他又何必執着?
他拿得起放得下!
只是,爲什麼還有一絲難受?難受得讓他想找東西發泄一下!
他在街頭店鋪買了幾瓶啤酒,一邊喝一邊不辨方向地走着,突然迎面走來一個五十多歲黑衣男人。
“少爺。”那個黑衣男人開口說,帶着微微的驚喜。
程明以爲自己眼花,眨眨眼細看,失聲說:“豪叔?你怎麼在這裡?”
“少爺,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韓豪見他一個踉蹌,似乎要摔倒,趕緊上去扶住他。
“少爺你又喝酒了?”
“要你管。”程明甩一下手,推開韓豪,甕聲甕氣地說。
“少爺,你這樣墮落放縱,老爺看見會很難受……”
程明從鼻子裡發出輕哼,帶着不屑,說:“他會難受?他不是還有個兒子嗎?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在他眼裡只怕連堆爛泥都不如!”
“對了,你來幹什麼?不會是我媽出了事吧?”怨氣發泄得差不多,他再次開聲問,深更半夜,父親隨身司機突然出現在面前,絕對不是來聊天這麼簡單。
“太太沒事,只是……
韓豪欲言又止,眼裡神色黯然。
“只是什麼?”
程明掠過一絲不安。
韓豪艱難地呼口氣,語言中帶着哀痛:“少爺,老爺他……他快不行了…..”
程明本來憤恨地往前走,聽了這話,霎時間停止腳步,酒意消了大半,身體明顯僵硬。
“你說什麼?”他背對着韓豪,一字一頓地說。
韓豪緩緩走過來,聲音低沉:“老爺今天早上突然心臟病發,已經住進醫院搶救……”
程明呼吸有過一刻的停止,聲音輕微地顫抖:“現在怎麼樣?”
“搶救過來了,但是全身不能動彈,醫生說,他的時間不多了…..”說到後來,韓豪帶着嗚咽。
血濃於水的相連讓程明的心像被人狠狠的剜一刀那樣尖痛,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腦裡閃過出一張瘦削而蒼老的臉龐……
“少爺,無論你曾經多麼怨恨老爺,但老爺都這樣了,你能不能放下執念,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那句“最後一面”讓程明呼吸幾乎停止,所有關於父親溫馨中夾雜着怨恨的記憶光速般掠過腦海,他突然轉身,抓住韓豪雙肩,瘋狂的大喊:“在我沒有見到他之前,他不許走!不許走!他欠我的,他還沒還!……..”
那麼多年壓抑的想念以及強大的怨恨,交織在一起,讓程明幾乎崩潰…….
“我要回去見他,馬上,立刻!”
很快,他們坐凌晨3點飛機回帝都。
在飛行的那兩個小時裡,程明思潮起伏,腦裡一遍一遍地回放着過往的片段。
“兒子,這是爸送給你的禮物,祝賀你考上大學。”
程遠山和程明一樣高大,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卻讓他更有成熟男人的睿智從容。
18歲的程明還沒變胖,還是一個略帶青澀的陽光俊秀小帥哥,他接過父親送過的禮物盒,打開來一看,不由得發出驚喜的叫聲。
“IWC的手錶!爸,謝謝你!”
這個手錶他渴求很久,但高達25萬,一直不捨得買,沒想到父親竟然送給他作爲考上大學的禮物。
程遠山看着兒子歡喜的表情,眼裡隨之閃過一絲狡黠,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你準備做哥哥了。”
程明歡喜的表情馬上凝固,聲音一下變冷:“什麼意思?”
程遠山避開他帶刺的目光,淡淡地說:“趙倩懷孕了,我打算買套別墅讓她安胎。”
趙倩是他爸的秘書,人長得豐滿豔麗。
兩人朝夕相處,眉來眼去的,就擦出火花,公司裡關於兩人過往甚密的傳聞傳得沸沸揚揚。
程母爲此跟程遠山大吵過幾次,然而,程遠山像着迷一樣始終不肯離開趙倩,甚至還威脅程母,如果她再吵鬧,就連程明這個兒子也不認,一丁點股份都不留給他!
已近50歲的男人,突然遇見一個20多歲的水嫩姑娘,彷彿激發青春活力,找到年輕的感覺,所以,程遠山是絕對不會放棄趙倩,更何況,趙倩已經懷孕了。
迫於程遠山的威嚴,也爲了兒子的將來,程母只得吞聲忍氣,反過來,在兒子面前裝着若無其事,要求他認真讀書,學有所成,將來就能繼承華遠集團。
一直在父母溺愛與呵護中長大的程明,開始感受到母親緊鎖眉頭和重重嘆息背後所藏着的心酸、痛苦、掙扎、煎熬、隱忍。
而此刻,父親爲了讓那個女人進門,就故意買個貴重的手錶討好自己,這讓他心中憤恨的怒火嗖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