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呼吸艱難,爸爸竟然這樣愛着他?
他的目光轉向窗外漆黑的雲端,那一片暗雲中,隱隱透出一絲光亮,天準備亮了,又一個光明的早晨即將出現,但有多少人,在昨晚的暗黑中,經歷着錐心的痛苦?
他陰沉的眸子裡閃了閃,突然問:“那我媽呢?她知道我爸的病嗎?”
“太太接到電話後,趕去醫院,結果被病房外的一羣保鏢攔住,說是二太太吩咐,說老爺在靜養,不許外人打擾,太太氣憤不過,去辦公室跟二太太爭執理論,一時激動就暈倒......現在也躺在醫院休養着......”
趙倩!
程明腦裡立刻閃過一張眉眼精緻銳利的女子。
當年在父親辦公室無意中見過她,不過是一個精緻溫婉的女子,沒想到做了父親的情人後,居然如此深沉狠毒,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些年他也聽到一些消息,趙倩早已經入主華遠集團,名義上是父親的助理,實際上擁有實權,管着集團的大半事務,經過歷練後,她已有着職場女性的殺伐狠絕,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
父親去明月酒店......心臟病發......趙倩送他去醫院......病房外面的保鏢......
怎麼看都是一個陰謀!
程明開始感覺着一股無形的暗浪即將鋪天蓋地地撲過來。
“還有,老爺病重後,二太太立刻就封鎖消息,對外宣佈老爺休假幾天,在家陪小少爺玩耍,而中午她就回到公司,主持所有事務,並在會上炒掉幾個對她有意見的老員工。一時間,集團上下都人心惶惶。她還讓人通知我,讓我無限期地休假。我看事情不對勁,加上老爺千叮萬囑,就趕緊過來找你。”
“不用說,我的*也是她cut的了。”
程明想起昨天下午刷卡刷不了的事情。
當時就已經覺得不對勁,沒想是趙倩下的手。
快準狠,這個女人,不可小瞧。
兩小時後,飛機準點降落,天已破曉。
一下飛機,兩人就直奔醫院的VIP病房。
守在門口的兩個困頓欲睡的黑衣男子,聽見一陣吵雜的腳步聲,立刻清醒精神,其中一個黑衣男人攔住程明。
“什麼人?沒經趙總同意,一律不見。”
趙倩目前是華遠集團的副總。
程明脣邊噙着一絲冷笑,趙倩夠厲害的,居然設障礙阻攔。
“讓開!”他冷冷地吐出來兩個字,聲音冰冷如刀。
那男子氣勢一弱,但還是沒有退讓。
旁邊的韓豪馬上解釋:“這是程董大兒子,程明。”
“兒子?騙誰!程董只有一個兒子,才7歲!”
程明眸裡閃出一抹凌厲的光芒,一把揪住那個男子的衣服:“我是不是程董的兒子,打個電話給趙倩不就知道了?現在不想跟你廢話,滾開,我要見我爸!”他一甩手,把那個人甩到一邊去。
另外一個男子急忙捉住他的手臂,程明反手一甩,跟着一腳,把他踹一邊。
他分量大,力氣也大,把兩個人撂倒在地後,就閃進病,砰地把門關上。
那兩個男人從地上爬起,想推門,結果門卻被反鎖着。
他們罵罵咧咧的,還想踹門。
韓豪急忙阻攔:“兩位大哥,他真的是程董的兒子,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外面上學工作,很久沒回來。就算趙總在,她也要把他放進去,人家父子相見,天經地義。”
那兩個人認識韓豪,知道他是華遠集團董事長的貼身司機,既然他說得那麼實誠,他們還真沒有理由阻止程明進去,只好算了。
不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其中一人還是盡忠職守地撥通了趙倩的電話:“趙總,你快過來吧,張董的大兒子回來了。”
電話那頭的趙倩剛剛睡醒,還沒反應過來,聽了兩遍才明白怎麼回事,呼吸明顯停滯,隨即冷靜地說:“好,我馬上過來。”
她才掛電話,睡在身邊的一個男人側過身來擁抱她:“誰的電話啊,大清早打過來,還讓不讓人睡覺!你回頭把他炒了!”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程明回來了!”
“誰回來?”興許是睡意還沒消,男人有點茫然。
“程遠山的大兒子!”
男人立刻睡意全消,從被窩裡坐起來,滿臉震驚。
“關錦繡那個女人還好糊弄對付,程明卻暴力瘋狂的,萬一他從死鬼老頭中知道內情,那咱們的財富地位就岌岌可危!”
關錦繡是程明母親。
趙倩氣狠狠地說着,人已經翻身下牀穿衣服。
“你要去哪?”
“醫院,要快,最怕程遠山跟他說了不該說的。”趙倩動作麻利,處事冷靜。
“那我呢?”
“難道你還想躺在被窩裡睡你的春秋大夢?”趙倩不耐煩地瞥來一抹冷光。
“好,我也去醫院看看情況。”
趙倩已經穿戴完畢,拉開房門時,突然頓了頓,轉頭說:“我先去,你半個小時後到,咱們一起出現容易引人懷疑。”
VIP病房,寬闊透亮,安靜得只有醫療儀器在“滴滴滴”地響着。
他的父親,當年那個霸道固執、在房地產界叱吒風雲的程遠山,此刻正躺在病牀上,一動也不動,手背上綁着針管打着點滴,嘴上則蓋着吸氧罩,牀頭的監測儀器在滴滴滴地響得清晰,提示着病人還有生命體徵。
程明一步一步地走近,每一步都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在破除與父親重重的隔閡。
一眨眼睛,已經看見了病牀上的父親,他閉着眼睛,那張剛毅俊雅的面孔,卻已經瘦削凹凸下去,沒有一絲鮮活。
在死亡面前,人是多麼的渺小和脆弱。
“爸。”程明艱難地輕叫着,眼裡已經溼潤一片。
血濃於水啊!
無論他做過什麼錯事,說過多少狠毒的話,都是他爸啊。
眼見他氣若游絲,隨時都可能撒手人間,那種打斷了骨頭連着肉的親血脈情,讓他悲慟欲絕。
“爸!”程明又叫一聲,腿一軟,竟然跪在牀前。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會跟父親賭氣,他一定會大聲對父親說,他不恨他了,他愛他。
可是,如今他能聽見嗎?
上天爲什麼不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回報他?
彷彿心有靈犀一樣,本來一動不動的程遠山,緩緩張開眼,無神的目光,因爲聽見程明的聲音而靈活起來。
他搭在牀邊的手指輕輕顫抖着,嘴裡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音。
程明一陣驚喜,立刻直起腰,俯首看着父親,激動地說:“爸,爸,我是程明,我回來了。”
程遠山聽到聲音,艱難地側過頭,看見了程明,眼裡立刻明亮起來,充滿了歡喜。
他似乎很激動,費力地擡起手,無奈卻舉不高。
程明趕*着他枯瘦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上,強忍着眼淚說:“爸,我回來了。”
“明……我的明!”程遠山眼角滑落一滴眼淚。
這個叛逆爆裂的兒子,七年後,終於溫和懂事。
一激動,他猛地咳嗽起來,連帶着旁邊的儀器也在尖叫。
“爸,別激動。”程明擔心父親啊,眼裡都是緊張和痛苦。
“明……你回來就好……爸不行了…..趙倩不會放過你…..你要小心…..”張遠山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彷彿用盡了他所有力氣,到最後,聲音竟然細弱下去。
程明幾乎要俯在他嘴邊才能聽清楚,他一邊流眼淚一邊聽一邊點頭。
“……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聽清楚……你要去找李強律…..”說到這裡,程遠山突然劇烈咳嗽,臉上肌肉抽搐,痛苦不堪,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
“爸!爸!”程明極度痛楚,他恨不得現在痛的是他。
而這時,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只聽韓豪聲音顫抖地叫:“二太太!”
一個尖銳響亮的女子聲音響起,聲音冷冽如寒冰:“誰開門讓程明進去?我不是說過任何人不經我允許,不準進嗎?你們怎麼辦事的?廢物!”
有人囁嚅地說:“他說他是董事長的大兒子。”
“什麼大兒子?當年他離家出走時就不承認自己是程董的兒子!程董的兒子只有一個,就是我的兒子程亮!他居然還有臉回來?他是不是想氣死程董?開門,開門!”
跟着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程遠山雖然動彈不得,但外面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他吸一口氣,艱難地說:“明…..記住爸爸的話……”
還沒說完,門砰地被人撞開,趙倩蹭着高跟鞋噔噔地衝進來,後面跟着一個醫生和兩個保鏢。
趙倩厲聲說:“程明,病人需要休息,你來幹嘛?”
程明背對趙倩,臉色凜烈鐵青,搭在腿上的手死死地握着,眸裡迸出暴烈的寒光。
程遠山神情激動,嘶啞着聲音說:“我兒子……見我……誰敢阻攔?”
趙倩馬上換上嬌柔的笑容,走上前兩步,俯身溫柔地說:“老公,我這是怕他打擾你休息,醫生已經囑咐過很多次,說不能讓過多的人打擾。劉醫生,你說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