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管蘇躍的事情前, 我覺得我得先管好自己的。就在我和楚寒愜意聊天的時候,一通電話徹底打破了寧靜的午後。
“小虛!晚宴都快開始了,你和小寒怎麼還沒到?”楚叔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啊?晚宴?”我膛目結舌……似乎……好像……大概……也許……隱約記得……這纔是凌女士一大早來踹門的目的!!
“不要告訴我, 你們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楚叔在電話那頭笑着, 卻莫名的覺得脖子上有點涼。
“額……”不是忘記了, 是根本沒聽清凌女士說什麼!誰會在別人半夢半醒之間交代事情?除非這件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請柬在桌子上, 限你們在一個小時之內趕過來!這回挺清楚了吧?”楚叔在電話那頭說。
“知道啦, 楚叔。”
掛了電話,看楚寒:“宴會什麼的,不是不愛我們參加嗎?楚叔和凌女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說呢?”楚寒挑眉看我。
然後各自笑了:這宴會一定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也或許是不那麼有趣的事情。管他呢, 總之是有戲看了。
翻箱倒櫃的找出了一套正式的服裝,穿上, 對着穿衣鏡擺了個帥氣的Poss就準備往外走。
“等等!”楚寒拉住了我。我回頭, 他湊了過來。
我主動調整好姿勢, 半仰起頭來,等着楚寒幫我將領帶繫好。靈活的手指在頸間穿梭, 打了個漂亮的領結。
我說:“楚寒!要是沒什麼有趣的事,一會兒我們找個機會偷溜吧!”
楚寒整了整的我衣領,在我的脣上親了一口,表情柔和着道:“你高興就好!”
我舔舔被親吻的脣,有些得意的笑笑。也許趙天宇說的沒錯呢?一旦確立了和楚寒的關係, 他只會更加的寵我, 寵得無法無天。
“傻笑什麼呢!”楚寒攬住了我的肩膀, 往外拖, “走啦!”
因爲是正式的商務宴會, 楚寒沒有開那輛路虎招搖過市,換了楚叔的一款BMW, 低調的風格,這種車在宴會門口能見到一排,坐起來全然沒有路虎那種衝勁兒,又穩又平實。
遞了請柬,跟着楚寒一同進了宴會廳。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要擺出一副謙遜有禮的樣子,點頭微笑。遇上這種場合,楚寒總是遊刃有餘,而我要做的就是跟在楚寒身邊,少惹事生非就可以了。這樣想來,楚叔真要把公司交給我說不定會很糟糕……我被家人慣壞了,從小就沒人捨得讓我對他人虛與委蛇,委曲求全。
楚叔和凌女士算是白手起家的,在從商世家的眼裡,這樣的人常常會被掛上暴發戶的標籤,特別是當他們有個不學無術的兒女時。有楚寒在,這樣的流言蜚語要少很多。我還記得商界一個頗有些威嚴的老頭還誇楚寒來着:小小年紀就從容內斂,前途不可限量。
也因着那老頭的那句話,楚寒在商場中總是格外的受歡迎,遇到誰都要上來聊上兩句,沒一會兒,楚寒就被纏住了。我沒義氣的決定拋棄他,找到了自助餐的區域,端了個盤子,開始尋找美食。要知道,在這種商務宴會,大多人都只顧着攀關係、爾虞我詐,反倒是這些美食,白白浪費的多。
丟了塊小糕點進口,帶着點檸檬的酸甜,倒是挺好吃的。
“大哥哥,能給我夾只大龍蝦嗎?”一個聲音傳來。
我低頭,看見了一個四五歲小男孩,不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穿戴得時尚可愛,一看就是那個家族帶出來炫耀的,只是……這張臉,怎麼會有點耳熟呢。
“大哥哥!龍蝦!”男孩手中拿着餐盤,一雙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我,還用叉子敲了敲盤子。
我笑了一下,低下身去,將人整個抱到高腳椅上:“來,坐這裡!喜歡吃什麼自己夾。”宴會辦的是流動宴席,看準了下手就行了。
“謝謝!”男孩甜甜的一笑,就開始吃東西。
我無聊,就盯着這小男孩看,要知道,那些個自詡爲名流的人養出來的小孩不是一板一眼的像個小老頭,就是脾氣大不講理,難得見到這麼天然可愛的。我一時玩性大起,捏捏他的小臉,又喂一口水果。男孩竟然也不怕生,還乖巧得很,我喂什麼吃什麼,問什麼答什麼,還衝着我露出友好的笑來。
“凌子虛,你什麼時候養了個私生子?”展哥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旁。
我擡頭,看了看他的四周:“胡說什麼呢?”
“別看了,蘇躍沒來!”展哥笑着道。
“唉,你找到他了?”我有些意外的說。
“嗯!說是去見朋友了,半路手機丟了,沒來得及給我電話。”展哥說。
這話,展哥會信?
我狐疑的看着展哥,不過展哥的視線顯然在旁邊的小男孩身上,他指着小男孩的臉說:“瞧他的長相,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什麼時候留下的風流種?楚寒竟然准許你把他帶到宴會上來?”
“胡說什麼呢!”我翻了個白眼,轉過頭來看小男孩,突然發現展哥這麼說也不是完全沒有憑據的!難怪會覺得男孩眼熟,小時候照鏡子,差不多也是這副模樣吧……這張臉,和鏡子中的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之處。
“靠!”我盯着正在啃蘋果的小男孩,無語道,“不會是我家老孃揹着楚叔在外面的種吧!”
“別胡說!你長得和凌女士又不像!”展哥道。
啊!說的也是,想想,據說我長得像我那個沒見過的爹,只有嘴脣和凌女士有點相像而不至於被認爲是路邊撿的。
想到這個,我蹙起眉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相似的人,這才點點小男孩的肩膀:“小傢伙,你和誰一起來的?”
小男孩晃着雙腳,頭也不擡含了口聖代,回答道:“和我爸爸呀!他剛纔說,讓我過來和你打招呼!”
“讓你和我打招呼?”我狐疑的看着他。
“對呀!”小男孩說着擡頭看我,一笑,“爸爸說你是我哥哥!”
我聞言臉都青了,展哥也回過味來,問小男孩:“你爸呢?”
“在那裡!”小男孩指着一個方向說。
我隨着男孩指的方向望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穿着雅痞的中年男子,就算是西裝革履也不像個紳士的模樣,反而有點說不出的痞氣,看起來也是三十來歲的模樣,感覺比我大不了多少。那人正在和凌女士說話,凌女士抿着脣沒有笑,楚叔和那個商界挺有名的老頭也正站在旁邊。
重點是……那人長得和我該死的相像!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視線,那人對我露出了些笑來。
我蹙眉。
“嘖,這長相,說沒有血緣關係也沒人信。”展哥斜靠着流水臺,問我,“看起來不怎麼好對付的樣子,需要幫忙嗎?”
“謝啦!”我家凌女士被欺負了,當然是我出馬,“你知道我的。”
我端了盤檸檬蛋糕,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楚寒適時的給了我一個眼神,先一步的站在了楚叔身邊。
我撇撇嘴:切,這種小事,其實我自己搞定就好了。
我走到凌女士身旁,笑着將手中的蛋糕遞給凌女士:“媽,看到你愛吃的東西了,給你拿點。”
凌女士看着我,略顯蒼白的臉色好了許多,嗔怪的瞪了我一眼:“是請你來吃東西的嗎?沒看到這麼多長輩嗎?也不先打個招呼。”
“這不就是來打招呼的嘛!”我嬉笑着轉過頭來,先向那個傳說在商界德高望重的老頭打了招呼,“周爺爺,祝您身體健康!”喊爺爺一點也不爲過,一大把頭髮鬍子白花花的,手腕上還掛着一串佛珠,看着好像警匪片裡的黑社會老大一樣。
“好!”周老頭顯然心情很好,笑着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在外野,請你和楚寒去我那喝杯茶都請不動。”
“哎,這您可誤會了,您那的都是好茶,我又不會喝,去了也是牛嚼牡丹。”我嬉笑着說着,這才轉過去頭看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男人:“周爺爺,這位怎麼稱呼。”
“這是盛世集團的總裁,秦遠澤,你應該叫他……”
“秦先生好!”我笑着朝秦遠澤伸出了手。
秦遠澤伸出了手,握住我的,微笑着道:“你應該叫我一聲‘爸’纔對。”
沒想到秦遠澤會這麼直接了當,我似乎看到了凌女士呲牙的表情。我家凌女士不是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嘛,怎麼這會兒倒着急了。
“不敢!”我面不改色地淡笑着收回了手,“我爸都死了二十幾年了,我要管你叫爸,這不是詛咒你嗎?”
秦遠澤臉色頓時僵了一下:“誰告訴你,你爸死了二十多年了?”
“我出生不久時候就死了。”我聳聳肩笑道,“不過有爸沒爸也沒什麼區別,據說我爸以前花心,染了不太好的病。沒傳染給我們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子虛!”凌女士警告着道。
“好吧!不說就不說。”我心情很好的看着秦遠澤黑了一半的臉,乖乖的退回到凌女士身旁。
“周老,小虛從小口無遮攔的,連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也不明白,讓您見笑了。”凌女士對周老頭禮貌的說。
哼哼,家醜不可外揚什麼的……不就表示凌女士認同了我的說辭嗎?
“不會,不會,我就喜歡你家子虛這種性子。”周老頭笑呵呵的說道。
“周老似乎說得客氣了點。”秦遠澤的臉色很快的恢復了過來,用一種帶着笑的,懶洋洋的語調說話,“無知確實讓人羨慕,卻很難在社會上立足。”
“秦先生說這話似乎過了點。”楚叔笑着說道,“你看子虛是無知無畏,我們看子虛是坦然、活得自在。這或許就是親疏之間的分別吧,在親人眼裡,自己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
“哎,楚叔,你誇我呢!”我得意的笑着,“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看你好意思得很!”凌女士笑了一下,“周老,我帶子虛去見見人,子虛也不常來,怕是都不認識。”
我挽着凌女士的手,走出了那個聊天的圈子。卻不是跟着她去認識誰誰誰,而是帶着她往窗簾後的陽臺走去。
“媽,那個人……”
秦遠澤不知道和周老說了什麼,竟然從後面追了上來:“若姚!”
他要來拉凌女士的手,就被我巧妙隔開了。
秦遠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凌女士,說道:“我想,我們是不是需要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凌女士冷淡地說着,只有我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吧,關於那段我一無所知的情感。
“若姚……”
“你想追我媽?”我笑着攬着凌女士的肩膀,看着面前的男人。
“若姚本來就是我妻子,還需要追嗎?”秦遠澤挑釁的看着我。
“哎,別亂喊,你應該喊我凌先生纔對。”我接着說道,“順便告訴你,追我媽的人可多了,我媽只愛楚叔一個,你是沒有機會的。”
“楚叔?”秦遠澤危險的眯起了眼,“你說若姚和楚天……”
“麻煩別叫得那麼親切,我媽的名字不是誰都可以喊的。”我警告道。
“我慶幸你長到了這麼大,只是沒想到是這種性子。”秦遠澤帶着笑意看我,好像在看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和你媽還沒離婚呢,喊名字又如何?”
“一張白紙,兩個名字,一個紅戳?”我笑着看着他,“秦先生也活了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那張紙一點用處都沒有嗎?何況我也不信這個,我家凌女士眼光沒那麼差,不會看上一個渣。”
“話別說得太過了。”秦遠澤竟然還揚起了微笑來,“若姚是怎麼告訴你的,說我拋棄了你們母子?說我有了外遇?還是說……我在娶她之前已經有私生子?”
“秦遠澤,你到底想幹什麼?”凌女士握着我的手,冷靜的說,“都過去這麼久了,子虛也都這麼大了,你再提這些事情還有意義嗎?你不能帶走子虛,他是我的兒子。”
“我找了你們二十幾年,你竟然問我有沒有意義?”秦遠澤一聲冷笑,“子虛總歸也是我的兒子,不應該爲我們的錯誤承擔責任。”
“不要隨便決定別人是不是你兒子這種事。”覺得凌女士還是太激動了,我攬着凌女士的肩膀,“就算你真的是我的精子提供者,那也僅僅是如此。我和你,沒有多少關係。我對你想做的事情,也完全沒有興趣。也許你應該注意一下,我叫凌子虛,姓凌,不姓秦。”
“如果你要改姓楚,我也不介意。”一個微笑的聲音,從窗簾後傳來,楚寒走了進來,“姚姨,子虛,我們該回去了。”
“親愛的凌女士,我們回家?”我笑着看向凌女士。
“走吧!”凌女士點點頭。
我看了楚寒一眼,他默契的挽過了凌女士的手,笑着道:“哎,姚姨,考慮一下吧,下次別穿高跟鞋了……”
我看着楚寒帶着凌女士出去,才轉過頭來,對秦遠澤說道:“秦先生,我衷心希望,以後沒有機會再見到您。”
“你不會如願的。”秦遠澤回以一個微笑,“兒子,咱們後悔有期。”
“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無聊。”我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沒關係,我還年輕,你沒有幾年的精力能跟我耗的。”
說着,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我的字典裡,父親永遠只代表着兩個字——“楚叔”!其他人,還沒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