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笑聲是如此刺耳,不僅是刺傷了趙佶的耳膜,更是刺傷了趙佶的自尊。
徐海更是恨死這金人了,不是他提出來,官家根本不會知道。
其實就是知道了,問題也不大,只要讓官家高興,一兩次敗仗實在是算不了什麼。但是他卻在逼迫,在大笑,這是在逼官家發火啊!
再看看趙佶已經鐵青的臉。徐海發誓,他有生之年絕對不會放過這樣野豬皮。
趙佶陰沉如墨,問道:“爲什麼還沒找到?”
“回陛下,禮物太多,實在是不好找。”
這是送給太后壽宴的禮物,自家大臣是絕對沒有回禮的理由的。這也是爲什麼一開始,那些大人都想皇帝自家人那樣,念報自家禮物的原因。總是要在皇上面前留個印象的,但是現在直接全收了去。
如果是一大堆東西,這些中使們還會有些印象,但是字畫類的東西,還就僅一樣,有什麼好記的?
這兒可是大宋,別的沒有,這字畫絕對是多得數不勝數。就連官家不也送了九幅字畫嗎?
現在隨手那麼一丟,又是寧採臣這個小官也送,早不知丟哪兒去了。
現在趙佶一問,傾刻間那兒還找得出來。
其他人可不像寧採臣,有這“音樂賀卡”好送,他們是除了字畫外,確實有不少人哪個大選哪個。同樣是爲了抱有留下印象的想法。
一堆堆箱子、傢俱什麼的,看上去不怎麼起眼,但是也要看是什麼木料的,一截紫檀木便貴逾黃金。但是現在它們彷彿全落在了有眼無珠之人手中,就那是堆放到了一起。
在這麼雜亂的地方,找一卷畫軸,這絕對不是個簡單的活。
更何況……
“陛下,那畫是什麼樣式,裝在什麼匣子裡,咱們都不知道。”
趙佶說:“讓畫主人去找。”
“是,陛下。”
得了旨意,立即便有中使找到寧採臣,畫不好找,但是大活人好找。
老實說,寧採臣實在是不介意這金人激怒趙佶。相反,是越怒越好。如果能惹得他一氣之下與遼人聯合起來,狠削金人,就更好了。
可是聶府尹張了口,中使又找了來,他也只能是移動尊步了。
尋找時,他有意放慢動作。爲的便是讓金人多叫囂一點兒,多激怒趙佶一點兒。
咦?
黑玉本身就是難得之物,價值連城,所以即使向太后不喜歡,也沒有人敢隨意丟棄。更何況現在劉貴妃正得官家寵愛,就更不敢丟了。
離得遠,寧採臣還不覺得,但是這一靠近,他就感受到了。佛力,好濃郁的佛力。
這絕對不僅僅是一件黑玉佛珠。因爲寧採臣從上面感受到的佛力之強,竟然只有那件佛林禪院可以比擬。
好東西,絕對是好東西!可是怎麼把它拿走呢?
寧採臣想要。
“寧大人,快一些吧!官家要等急了!”中使官催促着。
唉!看得到,卻不能拿。真是件極痛苦的事。
寧採臣的畫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竟然把它放在了一個木箱中,難怪找不到。
“寧大人,這就是那幅寶畫?怎麼連個匣子都沒有?”
寧採臣說:“這樣的畫,你覺得什麼材質的匣子才配得上它?”
中使聽了,點點頭:“那也是。寧大人,快些吧!好好教訓一下那些番邦野人。”
“嗯?番邦野人?好,就教訓他們番邦野人!”寧採臣笑了。
見他笑了,中使也陪着笑。他是不明白番邦野人有什麼好笑的,大家不都這麼叫嗎?
回到壽禮的大廳。這裡的氣氛真的很壓抑,宋人這邊是一色的面色鐵青,而使節那邊,除了同樣遭受金人摧殘的高麗人外,大都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情。
看到寧採臣回來,趙佶立即問道:“卿家可取來了?”
寧採臣回說:“是的,陛下,臣已取來了。”
這畫鎖進了箱子中,不是現在寧採臣對法力波動極爲敏感,還真的不好找。
“好!”一個字不足以形容他的喜悅,他又加了一句,“太好了!”
金人帶寧採臣只捧着一幅畫,餘外再也沒有,不由更是趾高氣揚:“怎麼?宋人,你們的白麪猿猴呢?”
他絕不相信宋人也有這麼一隻白麪猿猴。他們爲了這麼一隻白麪猿猴,捕了無數的猴子,弄斷它們的橫骨,再讓其長起來。
千挑萬遠,也就只得了這麼一隻。
他就不信,他們宋人也做得到。
寧採臣沒有把畫展開,而是問道:“先別忙。既然是個賭局,那麼便要討個彩頭。”
“彩頭?什麼彩頭?”
“自然是輸贏的彩頭。怎麼你們不會是想輸了不認賬吧?”
寧採臣一逼,金人那個粗獷的漢子以他們的語言對會說漢話的金人說了兩句。他這才一挺身杆說:“如果你贏了,這次的回贈我們就不要了。”很大方,很大氣。
寧採臣卻笑了,哈哈大笑說:“自古以來去人家家裡賀壽送禮,就沒有聽說有回禮的說法。莫非你們那白山黑水的地方,是這樣的禮節?”
寧採臣一下子問住了那個金人。他們雖然沒有開化,但是也是人,也會過壽的。他們過壽也要送禮,而送了禮之後,確實沒有回禮的說法。
但是這是哪兒,是大宋,是天朝上國。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天朝上國便對外國人極其熱情,唯恐人家在咱們的土地上吃了虧似的。連吃帶拿,這是正常。這大概便可以稱之爲有中國特色吧!
只可惜第一次來中國的金人不知道什麼中國特色,他們只覺得寧採臣說的有理。
其他國家,誰會提醒他們。遼剛剛與他翻臉,高麗人更是世仇,而那些西夏吐蕃什麼的,根本不知道金在哪兒?
哦!遼東的深山野林啊!
去,一羣野人,與他們搭腔,平白沒了身份。
沒人告訴他們,他們在商量了一下,又由那個金人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轟-
真有這樣的傻子?
衆使節全都是議論紛紛。
這全部不要回贈,已經讓他們吃驚了。如果是他們,拿出五分之一,四分之一的回贈來賭,已是極了不起了。
他們知不知道這大宋的回贈有多牛13。
小國,那就是幾年賦稅。大國,也足以養上十萬鐵騎。
敗家啊!
本以爲這幫野人已經夠敗家的了。但是卻想不到,這世上沒有最敗家,只有更敗家。
怎麼?他剛纔說了什麼?還要往外出本來賭?傻,太傻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傻蛋!你們簡直比中國人還傻!難不成你們是什麼近親?
就是大宋自己人,也在說寧採臣過份了。怎麼能讓番國出賭本呢?咱們要送上賭本,就是人家輸了,咱們也不能要。末了,全給了他們。這纔是真正的“大國”“上國”風範嗎!
許多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呆子、傻子,大宋也就是如此才滅亡得吧!
寧採臣沒有理睬這些腦殘分子,以及讓“泱泱大國”養刁了胃口的敵國們,而是皺起眉頭說:“嘶-遼東……還真沒什麼我們大宋需要的。對了,這樣好了。聽說你們女真人養馬是一把好手,咱們就賭馬好了。上好的戰馬一萬匹。”
“這不可能!”會漢話的金人大怒。“我們女真人並不擅養馬。”
女真人不僅不同於契丹人,而且更不同於蒙古人。女真人的生活與經濟方式是根據他們各自所處的環境而定:在森林中,佔優勢的是漁獵;在平原上,則是飼養牲畜或從事農耕。女真人飼養馬匹,甚至還輸出馬匹,但他們主要的家畜是牛。他們地區重要的物產是類似於獵鷹和隼的海東青,遼朝甚至漢族的皇帝都熱衷於搜求此物。
女真人的事,寧採臣怎麼會不知道,畢竟讓這個民族統治了二百多年,也做了二百多年的奴才。
但是東北地區東部那些覆蓋着茂密森林的山地,那兒再沒有馬,也比宋朝的馬多。大不了他們可以去搶,搶遼人,搶草原人……反正他們也搶習慣了。
所以寧採臣故意裝聽不懂他的話說:“怎麼?不敢賭了嗎?”
“這不是敢不敢,是強人所難。”金人大聲道。
寧採臣說:“有什麼難的,你們不是剛搶了遼國大軍嗎?不要告訴我這點兒馬都沒有。看你也是做不了主的,還是去問問你主子爺吧!”
女真人強大森嚴的等級制度,使得他雖然明明知道寧採臣的理由強人所難,卻也不得不回頭與他背後的主子商量。
在女真部族,奴才的一切都歸屬於主子,包括生命、妻、子,他自然是不敢做主子的主的。
在他回頭向自己不懂漢話的主子商議時,大宋的嘲諷消失了。
就是再呆傻的人也知道上好的戰馬代表着什麼。能不能成,他們會答應嗎?
就是趙佶的臉色也不再是憤怒的陰沉,而是緊張之下的嚴肅。
他想問一下寧採臣有沒有把握,又怕打擾到寧採臣。
大宋的官們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寧採臣竟然有膽氣打這麼個賭。
一萬匹上好的戰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