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北鎮、柔然、以及高車,杜衝的目光也變得諱莫如深。
他們至今沒有想透,君辭是如何只去北鎮一年,就趕走了盤踞北鎮數年的高恣等人。
這些人要韜略有韜略,要人馬有人馬,要威名有威名,個個悍勇……
縱使他們心不齊,遇外敵卻始終一致對外,否則如何能夠紮根北鎮這麼久?
“你對君氏女多有推崇。”杜衝聽得出賀蘭京對君辭的忌憚。
“使君應是知曉,屬下與君氏女有過一次交鋒。”賀蘭京沒有隱瞞自己的經歷,他自己都忘不了初見君辭,睜開眼是架在脖子上的鐵劍。
“使君,君氏女武藝卓絕,能悄無聲息取人首級。”賀蘭京不得不慎重提醒。
當初在秦嶺山寨,君辭若想殺他,他早已化作一堆白骨,甚至至死不知何人送他下黃泉。
“柔然可汗便是如此喪命。”杜衝頷首。
各方勢力都在努力挖掘君辭拿下北鎮收攏柔然的手段,隨着宇文竟與衛可茲刄投靠周成文,一些風聲也傳出。
不過宇文竟與衛可茲刄都要臉面,關於北鎮如何落入君辭手中,他們都推諉是高恣決策失誤,以及董棄叛變之故。
柔然則是自王庭亂起,君辭隻身潛入王庭,於柔然可汗睡夢之中將其斬殺。
對此,許多人將信將疑,賀蘭京卻深信不疑,他親身經歷。
杜衝也信,不是賀蘭京之故,而是因君辭爲兄報仇,獨闖大丞相府,殺到周榮的面前。
那可是周榮設下的甕中捉鱉之局,若非元猷及時趕到,君辭只怕真能殺了周榮,與之同歸於盡。
這是何等聞之令人色變的壯舉?
“周榮老賊,梟雄一世,卻屢屢放過君氏女,昏聵至極!”一想到此,杜衝忍不住恨鐵不成鋼。
換做是他,早在君辭於東胡救駕順帶滅了東胡王庭起,就會將君氏女視爲眼中釘。
可笑周榮因其女兒身竟輕視至此,由得人攀上應氏嫡子,自此開始畏手畏腳。
後應氏嫡子自戕,又有可以殺君氏女之機,他竟以此與世家做了交易,再度錯失良機。
不敢明面殺君氏女,暗殺又得不了手,使了陽謀將人推上戰場,不但賠了周光,還送了破天富貴給君辭。
等他終於意識到君辭是心腹大患,不得不除之際,利用北鎮,設下天羅地網,結果仍是不如人意。
爲了元猷口中那虛無縹緲子嗣,眼睜睜看着君辭順利入北鎮,而不乘勝追擊,趁着君辭重傷沿路設伏暗殺。
造就瞭如今名震天下的鎮北王。
滅東胡,戰宜都,殺周府,定北鎮,攻柔然,平高車。
樁樁件件,足以讓人對君辭膽寒。
賀蘭京垂眸,對杜衝此言不予置評。
當真換了杜衝,只怕君辭成長會更快,僅憑東胡之事,就君辭女兒身這一點,只怕杜衝會比周榮更不放在眼裡。
杜衝如今信誓旦旦,不過是看到了長成參天大樹的君辭有多麼可怖而已。
“君氏女那邊至今未有表態,依你之見,她如何看待荊州?”杜衝沒有指望賀蘭京附和他一句牢騷,正色詢問。
周隆三番四次催促他,就連周成文也來了文書命令他。
他都搪塞過去,至今未動,他不信君辭沒有看出他的態度,竟到現在也毫無消息。
賀蘭京也想不明白,只能斟酌道:“或許她便是看明白使君無投向周隆之心,纔有恃無恐?”
“膽子不小,倒不懼我當真與周隆聯起手,對她合圍攻之。”杜衝冷笑一聲。
“杜使君大可試一試。”清越的聲音突兀響起。
“誰!”杜衝嚇了一跳,驟然擡首,犀利的目光直射聲源。
賀蘭京本能上前一步,擋在杜衝面前。
門外的守衛迅速推門,握着兵刃衝進來,呈防禦作戰之勢。
一抹紅衣飄然落下,無聲無息。
長身玉立,手負於後,神色閒適。
“君……鎮北王。”賀蘭京面色一變。
杜衝臉色也不太好看,他都不知君辭來了多久,想來是他回來之前就潛入進來,府中戒備深嚴,竟無人知曉,縱使對君辭暗殺之能心中認可,親身經歷,滋味總是不那麼美妙。
一想到她若不現身,她若是來暗殺自己,寒意便從脊椎蔓延而上,直衝腦門。
“杜使君不是盼着我表明心意麼?”君辭脣畔銜着一抹淺笑,“我便親自一遭,以示看重。”
杜衝出自門閥杜氏,漢時便是大族,他自己也上過戰場,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快冷靜下來,擡手示意衝進來的護衛退下。
君辭不請自來,敢現身,就不懼這些人,當真動了手,有些事便再無轉圜餘地。
“荊州刺史拜見大王。”杜衝認可元猷對君辭的冊封,行了大禮。
“杜使君免禮。”君辭負手而立,坦然受禮。
杜衝站起身命人去準備茶點:“書房雜亂無序,實屬失禮,請大王隨下官去正堂。”
聞言,君辭微微挑眉,意味深長道:“杜使君,真是個妙人。”
荊州刺史,何等要職?
周榮絕不會沒有安插眼線,杜衝將她堂而皇之帶到正堂,不懼爲人知曉,可不是表達要投靠她的意思,而是讓周隆和周成文急一急。
畢竟當下,周隆與周成文可不想杜衝成爲君辭的人。
君辭客隨主便,到正堂之後,也不拐彎抹角:“周氏弒君,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杜使君何不隨我一道匡正義,誅佞臣?”
杜衝不疾不徐:“陛下駕崩,下官亦悲慟萬分,可陛下未有傳位遺詔,帝王之家亦無可匡扶之人。鎮北王揮軍南下,佞臣伏誅,當擁立何人?”
立誰?自然是誰也不立,也無人可立。
鳳眸幽深,君辭靜靜看着杜衝。
杜衝卻萬分從容:“大王,帝族後繼無人,如今天下大亂,羣雄並起,國已無國。”
“如此說來,杜使君是要自立?”君辭幽幽開口。
“不敢。”杜衝態度謙卑,“杜某生於此,長於此,只願護此一方安寧,不願陷入血腥之爭。”
兩不相幫,獨善其身。
說得坦然,若是沒有看到賀蘭京,君辭只怕信他幾分。
不過杜衝話說得清清楚楚,她也不好咄咄相逼:“杜使君,可要好生記下今日之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