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如果說周進曾經口賤的說過有霍遠東這個表哥是個禍害的話,那現在他站在醫院走廊上看着站在不遠處抽菸的霍遠東時,是真的覺得此人是個禍害。

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麼能這麼折騰。每次小打小鬧最後裡面躺着的永遠是她,站在外面黯然神傷的還是這一個。周進一直都不怎麼相信這兩個人能在一起這麼久,他一直都知道霍遠東當初看上的一定是冉默的好皮相,那冉默呢?如果霍遠東不是長的太行,即使再怎麼有錢,相信冉默也一定不會跟着他。

兩個人在一起幾年了,該瞭解的都瞭解,該寬容的都已經學會寬容,也許激情燃盡的時候,就是飛蛾也不願意再撲火。很多時候,找盡各種理由證明兩個人不能在一起了,其實只是因爲那顆小小的心不願意無條件無理由的包容一個人了。周進走進霍遠東,拍了一下他的肩,看着那雙沒有往日神彩的眼睛,他突然驚覺原來這個表哥已經不知不覺爲一個人改變了很多,只是不知道這個改變有沒有到頭的時候。

兩個人輕輕的推門進去,躺在牀上的人還沒有醒,微微觸着眉頭,應該在睡夢中也沒有釋懷。周進想走近一點看看點滴,霍遠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幹什麼!她還在睡!”

“我知道,我就看看。”周進白了霍遠東一眼,轉頭看向冉默,誰知牀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嚇了他一跳,“豁,冉默,你……”突然想起剛纔霍遠東的“提醒”,周進閉上了嘴巴。

冉默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病牀前的人,乾澀的眼睛又慢慢的閉上了,很累。眼睛累,心也累,全身都累,只想要關着自己,什麼都不願看不願聽不願想。

推門進來巡房的醫生聽見冉默醒了一會,湊近觀察了一會,低聲對霍遠東囑咐:“病人身體虛弱,近期內只能吃些流食。”

霍遠東點了點頭,站旁邊的周進也有模有樣的似在用心聽。

“另外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吵鬧,更不要做些說些影響病人情緒的事情。”

等醫生囑咐完,霍遠東示意周進陪人出去。周進點了點頭殷勤的送人出門。反手關上房門,周進壓低了聲音問醫生:“醫生,我們都住院好幾次了,這病房跟自己家差不多了,身體確定沒什麼大毛病吧?需要全方位檢查一遍?”

主治醫生挑眉看了周進一眼,裡面的女孩他也認識,是來了好幾次最近尤其勤,而且每次來住的都是醫院裡最好的病房,不愛說話很安靜的一個女孩。

“不需要!只要心放的開就行。”

“您這意思是說……”周進指了一下冉默病房的方向,“裡面躺着的是一林妹妹。”

醫生一下樂了,清了清喉嚨,簡單的說了幾個字:“心思鬱結。”說完就帶着跟着的護士巡房去了。

周進站在那裡,偏頭看了一眼病牀,又轉頭看着醫生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要是冉默的話,是有這個可能!

一個星期後,冉默就被批准出院了。重新推開家門,她有種再世爲人的恍惚感,好像她還是她,可是又知道哪裡肯定是不一樣了。

迎面撲來的氣息讓她知道她住院的這段時間霍遠東一直住在這裡,即使每天都有人來收拾的乾乾淨淨,從地上放着的那雙拖鞋她就明瞭。冉默看了一眼微低着腰換鞋的人,也許這裡還是可以稱之爲家的。

周進一放下行李就被霍遠東趕走了,打電話叫了冉默愛吃的那家飯店的小菜和粥,拉着冉默坐進沙發裡。

到客廳的沙發上只是短短的幾步路,一直被冉默盯着看的霍遠東表情有點不自然,他覺得生病瘦了一圈的冉默那雙眼睛尤其的亮,總覺得能透過他的一層皮肉看透他內裡的那點心虛不安。

霍遠東輕輕咳了一聲:“默默,我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你是說你們還沒上牀。”

霍遠東的表情有點扭曲,突然冷下來的臉隱隱的想要發火,可是看着眼前小小的那一張臉,他忍了:“默默,她不過是一個遠方的親戚……我不過是看她……可憐。”

冉默看着霍遠東,出其不意的傾身過去,被嚇了一跳的霍遠東往後一倒,背抵在了沙發上。冉默就這樣雙手抵在霍遠東的胸前,看着被自己壓在下面的人的眼睛,裡面全是自己的影子,應該還是有愛的吧,要不然不會以一種患得患失的姿態跟她解釋,有些東西不管時間在怎麼過去還是會在的吧,比如說她對他的愛,他對她的寵。不是說,一個男人願意寵一個女人就是所謂的愛了。

感覺到嘴脣上涼涼的感覺時,霍遠東輕輕的抱着冉默,一下一下摸着抵在自己胸前的腦袋,這麼久了,似乎真的只有把這個人抱在懷裡了,纔會覺得心可以放一下,嘆一句:啊,好像就應該是這樣的。

陪了冉默一整天,霍遠東心情愉悅的出差去了。冉默也繼續開始她的學校生活,兩點一線,簡單平常的像是剛進大學的大一新生。朱鼎鼎這個人就跟從來沒有出現一樣消失在她的生活裡。周進一直都覺得冉默是個很極端的人,極端的簡單有時候又是極端的瘋狂,認準了的事情她可以往死理鑽牛角尖,他一直都擔心朱鼎鼎這個火會燒到他身上,可是隨着霍遠東的出差,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回歸的原來的樣子。

嗅到正常的味道,周進又開始想念冉默時不時打擊他的滋味了。打了一個電話給她哭窮叫請客吃飯。霍遠東對冉默一直很寵,突出表現在對錢的支配下,無論什麼東西都給她最好的,小到衣服鞋子,大到房子車子。冉默也從來不矯情的故作不用霍遠東的錢,說白了,就是一個會花錢也捨得花霍遠東錢的人。

所以當前面走着的人往商場地下室走的時候,周進傻了:“默默,你知道下面是什麼吧。”

“知道。”

“那……”周進想着估摸着是要接着往地下停車場走的。

“你不是說餓了,要吃飯嗎。”冉默準過身對着周進甜甜的笑出了聲。

起一身雞皮疙瘩的人終於徹底的歇菜了,原來真是要去地下一樓吃小快餐:“冉默,你至於這麼給霍遠東省錢嗎!”

“要省的。”冉默一本正經的回了一句,“留着以後養家用。”

默默跟在後頭的周進決定等霍遠東回來一定要控訴某人無稽之談的言行,另外還要一份過得去的物質補償來填補他今日身心所受的巨大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