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抓週

009 抓週

宋策和宋錦繡的週歲禮要辦的很隆重,幼清有意如此,望着宋弈輕笑道:“以前嚴懷中在時,常不能理解,他做事爲何那般高調,現在終於明白了。”

“所以呢。”宋弈揉揉她的頭髮,幼清就笑眯眯的摟着他的腰,低聲道,“上位者,總得給別人留點機會。”

身居上位,手掌大權,可清高卻不能遺世獨立。

那些一心想要機會往上爬,一心想要攀交結識的人,哪怕不喜也要給別人機會。機會給了他沒有抓住,那是他的無能,可你若不給,那邊是你冷漠,總有一天那些人會擰成一股繩和你較着勁兒,幼清知道宋弈不怕這些,卻不想爲了這些事分散他的精力。

所以,她要辦的隆重一些,給那些人機會。

嗯,來吧,來賄賂攀附好了,幼清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望着宋弈道:“當初宋閣老也是這樣嗎。”

宋弈搖搖頭,目光淡淡的道:“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去打聽過,人都死了,打聽了又有什麼用。

幼清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她脫了鞋爬到牀上舒服的躺下來,笑道:“快歇息,明兒還有一場硬仗。”

宋弈禁不住笑了起來,也在她身邊躺下來,伸手將她圈在懷裡,柔聲道:“你要是煩這些便不理會,那些人若真要與我對敵,即便你給了顏色,他們遲早還是會如此。”

“再等等。”幼清歪在宋弈胸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等什麼,宋弈和她都知道的。

自然是等聖上成年手掌朝政,等宋弈真正意義上成爲第二個宋墉,一人之下!

幼清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她不喜歡被人奉承被人捧着,但是也不討厭,總比她去奉承別人卑躬屈膝要好,她笑眯眯的閉上眼睛打了哈欠,咕噥了一句就睡着了。

宋弈低眉看她輕笑了笑,將她摟在懷中。

第二日宋弈沒有去衙門,可兩人比平時起來的都要早很多,宋弈穿戴好回頭看坐在梳妝檯前的幼清,幼清真拿着胭脂躊躇的看着鏡子發呆,她發現他在看她便愁眉苦臉的道:“要不要抹一點,我臉色不大好?”

是不大好,自從生過孩子後,她臉色一直都沒什麼血色。

“抹不抹都美。”宋弈走過去,停在她面前,幼清笑了起來,還是將胭脂收起來,“算了,抹在臉上難受的很,我就這樣,誰敢說我不美!”

宋弈輕笑,幼清又拿了眉石對着鏡子看了一會兒,想了想轉身要喊採芩,宋弈按着她的肩膀,柔聲道:“我來!”

“你幫我畫啊?”幼清看着宋弈笑了起來,很爽快的將眉石遞給他,宋弈笑着彎腰在她面前,捏着眉石猶豫了一刻,幼清笑道,“畫吧,要是不好看我一會兒洗了就成。”

宋弈瞧了瞧她的額頭,柔聲道:“還沒畫怎知我畫不好。”話落,便伸手託着幼清的下頜,眉石便輕輕的落在她的眉峰上。

宋弈畫眉是從中間開始,先描到眉尾再倒行去眉頭,一條線勾勒出淡淡的韻味,幼清看着他忍不住好奇撇着鏡子,就看到宋弈神情專注望着她,他的鼻峰很挺,脣線很薄,輕輕抿着,嘴角噙着笑意……

“看什麼。”宋弈也不看她,輕笑道,“要讓我分神了,一會兒你就真要去重洗臉了。”

幼清不敢動,等他略停下來端詳自己“成果”的時候,幼清也學着他的樣子,捧着他的臉,在他嘴角飛快的啄了一口,笑道:“你這麼自信,我來看看你的成果如何。”話落,轉頭過去,就看到鏡子裡一條粗粗黑黑的眉毛似一隻怪模怪樣的蟲子似的黏在她臉上。

“你!”幼清轉頭看宋弈,宋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剛剛瞧着我,我分神了。”

幼清覺得他就是故意,卻又覺得自己這會兒滑稽的很,哭笑不得的道:“好了,我今兒也不要洗了,就這樣出去,明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宋夫人是個驚悚的醜八怪。”

宋弈放了眉石,拿帕子輕輕給她擦着,笑道:“宋夫人的美名早就人人知曉,你若真畫了六條眉毛,指不定過幾日就成了京中女子效仿的流行妝容了。”

幼清噗嗤一聲笑起來推着宋弈:“去一邊歇着,我讓採芩給我畫。”

宋弈只好走到桌邊坐下來。

“採芩。”幼清喊了採芩,自己拿着帕子擦着四不像的眉毛,採芩推門進來和宋弈行了禮徑直走到幼清身邊,一眼就看到幼清一隻眉毛被描的黑乎乎的,她噗嗤一聲笑起來,“夫人不會畫怎麼不喊奴婢。”話落,去淨室擰了溼毛巾出來給幼清擦乾淨。

幼清從鏡子裡撇了眼四平八穩坐在桌子上喝茶的罪魁禍首,後者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

幼清失笑,和採芩道:“我突發奇想學一學,沒成想實在沒有天賦!”她一語雙關。

宋弈挑了挑眉,嘴角含着笑。

“夫人。”辛夷和蔡媽媽一起進來,辛夷提着早膳擺在桌子上,蔡媽媽則過來笑道,“東西都準備好了,一會兒客人就該到了,您快些用早上吧。”

幼清點點頭又看了眼鏡子,採芩已經描好了眉,淡淡的,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她描了眉,她滿意的點點頭走到桌子邊,辛夷給她和宋弈都盛了粥,幼清問道:“宋策和錦繡都醒了嗎。”

“少爺早醒了,在院子裡散步呢。”蔡媽媽笑着道,“小姐在房裡看着草兒玩翻繩!”

幼清沒再說什麼,和宋弈一起用了早膳,宋弈去了外院,今天也會有男客來,他負責外院幼清則招待女眷。

幼清先去看了宋錦繡,她真聚精會神的坐在炕上看草兒和小瑜手指翻飛的玩着紅繩,見幼清進來她頓時咧着小嘴笑了起來:“娘,抱抱!”

“想娘了沒有啊。”幼清過去抱着宋錦繡,在她臉頰親了親,“嗯,真香。”

宋錦繡咯咯的笑了起來,指着外面:“哥,哥……”她在說宋策,幼清點着頭道,“那我們去找哥哥好不好。”

宋錦繡點着頭摟着幼清的脖子,草兒過去要接在手裡,幼清擺擺手抱着宋錦繡出了門,在院子外面走了一會兒,果然就看到宋策真蹲在一棵山茶前頭,小手揪着花徑一副要扯下來的樣子。

“策兒。”幼清走過去,宋策也不看她,也不讓乳孃幫忙,憋着勁兒一扯,米分紅的花苞果然被扯斷了,可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噗通一聲幼清聽着就感覺疼,宋策也不哭,一骨碌爬起來腳步不穩的往幼清旁邊走,走了兩步就跌在地上,舉着花對幼清喊,“香,香!”

幼清抱着宋錦繡蹲在宋策面前,湊上去聞聞花,點頭道:“是很香!”

宋策見幼清喜歡,頓時笑了起來。

幼清摸摸他的頭,道:“不過下次別摘了,花兒開着纔會香,摘了過幾天就不香了。”

宋策當然不懂,回頭看看光禿禿的花徑又看看自己手裡的話,望着幼清傻笑。

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對乳孃道:“帶他們去換衣裳吧,一會兒抱到前面來。”

兩個乳孃應是,抱着兩個孩子回去換衣裳。

幼清和採芩往回走,方走到正院門口就望着胡泉腳步匆匆來了,行了禮他笑道:“郭老夫人和郭夫人來了,郭大人也在外院……”

“知道了。”郭府就在對面,所以他們來的最早,幼清和胡泉說着話往外院去,“周芳呢,怎麼沒有看見她。”

胡泉撓着耳後根道:“在回事處忙着呢。”

搬到這裡來以後周芳就去胡泉身邊幫忙了,他們兩個人也沒說成親的事,所以就沒有追問,等他們定情了自然會和她說。

“夫人……”胡泉走了幾步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小……小的想請您做主。”

幼清嗯了一聲看着胡泉,胡泉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的,幼清笑道:“周芳答應了?”

“沒……”胡泉搖搖頭,沒有說話。

幼清忽然就明白過來,挑眉看着胡泉笑道:“你打算用激將法?”

胡泉笑着點點頭,和幼清低聲道:“小的求了草兒幫忙,她也答應了,蔡媽媽那邊也通了氣,夫人不用動真格的,只要……只要和周姑娘提一提,若是……若是她什麼反應也沒有,那小的也就收心了,往後只當她是朋友,若她……小的還繼續對她好,直到她答應爲止。”

“這樣啊。”幼清想了想,“這事兒既然草兒也答應了,那我就幫你試試,不過你既然要試她,就得想好了她若是知道生氣的後果。”

胡泉嘿嘿笑着,要是真因此知道了周芳的心意,他被周芳打一頓也值得。

幼清失笑的搖搖頭,餘光已經看到了郭老夫人和郭夫人進來,幼清笑着迎過去……

“策哥兒和錦繡呢。”郭老夫人一來就問兩個孩子,“幾天不見,我天天想着,你也真是,就這麼門對門也不送去給我看看。”

幼清失笑,扶着郭老夫人道:“兩個孩子太鬧騰了,就怕過去吵着您了。”

“鬧騰了纔好。”郭老夫人很喜歡兩個孩子,一動一靜說出的有趣,雖是雙生可長的卻不是很像,宋錦繡像宋弈清清淡淡文文靜靜的,宋策卻像一團火,有他在總也安靜不下來,雖和幼清不同和那感覺卻是相似的。

“母親說的是。”郭夫人頷首道,“往後你沒空管了,就將孩子送過去,我們幫你照看着。你嫌鬧騰,我們可是歡喜的緊呢。”

幼清笑着點頭,陪着兩人進去,身後又聽到了馬車聲,郭老夫人拍了拍幼清的手,笑道:“被迎着我們了,我們自個兒去找兩個孩子玩去,你忙你的。”

“是!”幼清看了眼採芩,也不與郭老夫人和郭夫人客氣,目送她們進了內院便又轉身去了垂花門,方氏和薛思琴以及薛思琪,薛思畫,趙芫,陳素蘭分着兩輛車兩頂轎子前後進門,一家人站在垂花門前說話,一時間熱鬧非常。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幼清看着薛思畫,又朝外面看看,“是不是不舒服?劉大人沒有陪你一起來嗎。”

薛思畫紅着臉垂了頭,薛思琪就在一邊曖昧的道:“哪能不來,剛剛被他們趕去外院了,要不然就貼着一起來了。”又道,“她這沒精神不是病,是……”指了指薛思畫的肚子。

幼清眼睛一亮看着薛思畫,薛思畫害羞的點點頭,道:“昨兒知道的,兩個多月了。”

“恭喜,恭喜。”幼清高興起來拉着薛思畫的手道,“趕緊進去歇着,別亂動累着自己。”又道,“早知道你有身孕,就不該讓你來的!”

薛思畫拉着幼清的手不鬆,方氏就笑着道:“她就是怕你不讓她來,纔不告訴你的。”

幼清嘆氣,讓辛夷給薛思畫找軟轎來。

“我和大姐在這裡迎着人好了。”趙芫和幼清道,“你進去忙你的去,一會兒來的人多了,你也忙不過來。”

幼清笑着點頭,挽着方氏的手和一行人往裡頭走,薛思畫坐着軟轎先行一步,薛思琪道:“聽說你今天是廣發請柬,請戲班子沒有?”

“請了,說書的女先生也請了。”幼清輕笑,道,“一會兒你只管點曲,保管你聽個夠。”

薛思琪嘻嘻笑了起來,回頭對陳素蘭道:“三姐不是要聽遊園驚夢的嗎,一會兒你來點。”

“好啊。”陳素蘭點頭,望着幼清道,“我娘和我姐姐來了嗎。”

幼清笑着搖頭:“還沒有到!”

陳素蘭點點頭朝後看了看。

不過半個時辰,院子裡裡裡外外坐了四五十人,幼清忙的腳不沾地,吩咐蔡媽媽早點開戲臺子,蔡媽媽應是和陸媽媽一起,一個人去叮囑說書的女先生,一個去院子裡搭的戲臺子後面交代。

花廳裡搭着兩張八仙桌,上頭擺着好些抓週用的東西,幼清親自去了花廳,剛一露臉就被裡頭的夫人們圍住了,恭喜奉承的話海水似的涌了過來,幼清目光含着笑,不近不遠的應着,不顯得多熱絡卻也不生分。

她這樣剛剛好,太熱絡了,好像在籠絡人似的,太生分了又顯得她孤傲不好接觸,一番下來衆人皆對她暗暗點頭,雖年紀不大,可卻是進退有度,分寸拿捏的很好。

“夫人。”胡泉親自拿了個禮單進來,幼清和花廳裡的夫人們笑道,“諸位夫人奶奶稍坐,一會兒前頭的戲臺就開了,還請大家移步去聽會兒戲,想聽什麼儘管點!”

衆人應是,幼清和胡泉出來,問道:“怎麼了?”今天收的禮很多,可還沒有哪一家用這麼長的禮單。

“您看看。”胡泉有些狐疑,指了指上頭的東西,“都是些名貴的東西,還列了這麼長的單子,東西現在堆在外院,小山似的。”他不認識這個周府,所以有些拿不準是收還不收。

幼清掃了一眼,就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了府邸的大印,頓時挑了眉頭,和胡泉笑道:“收了吧。”又道,“只送禮沒來人?”

“說當家的夫人後天才能到京城,怕錯過了時間,所以先將禮送來了。”胡泉收了禮單,有些不確定的道,“夫人,這個周府是不是揚州的那個周府?”

京城自然也有姓周的,但胡泉覺得不是。

“嗯。”幼清頷首,“先將禮收了,等他們人到了再說。”

胡泉頓時覺得這禮收的理所應當,周家雖要出個皇后了,可到底根基薄弱,要想在京中立足,在後宮立足,他們宋府得是他們第一個要聯絡攀附的。

“小人知道了。”胡泉收了禮單,哼着小曲兒走了。

幼清想到揚州周府,想到那位周小姐,挑了挑眉……

看來周家也知道自己的形勢,不甘心做提線木偶啊,若不然也不會才定下來就着急打點,就是不知道能在太后手中過幾招。

幼清沒再想這些,又被人請走,來回忙了一個上午,中午的時候將兩個孩子抱去了花廳,宋策穿着紅彤彤的短卦,小臉熱的紅撲撲的一雙眼睛新奇的看着桌子上擺着的東西,宋錦繡則安靜動了,坐在桌子上盯着幼清看。

“一點也不怯場。”郭老夫人笑着道,“將來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這麼多人看着,就是大人也要怯一怯,可宋策和宋錦繡一個好奇一個文靜,是一分害怕都沒有。

大家哄着兩個孩子抓東西,宋策動作很快,一轉身揪了身後的一把弓握在手裡,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就看到圍觀的人一陣笑着拍手,似乎對他的舉動很歡喜,宋策的道了鼓勵,將小弓圈在懷裡,笑呵呵的看着幼清。

宋錦繡則抓了朵絹花,其實,她不管抓什麼也大多離不開這些閨中東西……姑娘抓週肯定不能如男子那般放把匕首放張弓,能擱一本書已是難得開明的人家了。

中午花廳開了八桌的酒席,吃過飯又聽了一下午的戲,直到日落客人才陸陸續續的散場。

幼清捶着腰倒在炕頭上嘆氣,蔡媽媽輕手輕腳的進來,在幼清耳邊道:“夫人,端姑姑來了!”

“端姑姑?”幼清翻身坐起來,她還是過年時去宮裡拜年見過太后,當日很多外命婦,她並沒有和太后說什麼話,今兒太后也送了禮來,她沒有想到端姑姑這個時候卻又來了,“請她進來。”

蔡媽媽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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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了,一年過的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