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找回

132 找回

“祝少爺的病情如何了?”幼清和薛思琴在暖閣落座,採芩上了茶,薛思琴將豪哥放在炕上,無奈的道,“應該是受了驚,又着了風寒,藥灌下去也沒有用,人還迷糊着呢。”

“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幼清擔憂的道,“不是說過了中秋就走嗎,若是病情不愈,豈不是要一直拖着不走。”

薛思琴正要說話,忽然就喜着指着豪哥道:“哎呀,幼清你快看,我們豪哥剛剛翻身了。”她說着歡喜的不得了,“豪哥,豪哥,你再翻個身給娘看看!”

幼清不知道豪哥翻身薛思琴會這麼高興,她奇怪的是豪哥到現在還不會翻身,驚訝的道:“剛剛翻了一下?”豪哥剛剛還趴在炕上昂着小腦袋,這會兒果然已經面朝着上頭,胡亂蹬着小腿,好像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似的,嘴裡依依呀呀的哼着。

“是啊,是啊。”薛思琴高興的回頭望着乳孃,“你看到沒有,他剛剛翻過來是不是。”

乳孃笑着應道:“是,少爺方纔是翻身了。”她說着一頓又道,“過了百日,我們少爺就能翻身了,可真是個強壯的。”

薛思琴只聽了前半句,抱着豪哥在手裡親了好幾下,又將他重新趴在炕上,拉着幼清:“你快看,快看,他肯定又要翻過來了。”

幼清就和薛思琴趴在炕上望着豪哥。

就見他昂着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珠打着轉,想哭似的癟了癟嘴,費力的扭頭過來盯着薛思琴,露出滿面的委屈,好像在說我好不容易翻過來,您怎麼又讓我趴下了。

幼清哈哈笑了起來,摸着豪哥的小手:“大姐,豪哥太有趣了。”她話一落,誰知道豪哥竟然攥着她的手,藉着她手臂力量,一骨碌翻了過來。

像只圓滾滾白乎乎的小雞蛋似的。

一翻過來,豪哥就嗷嗷的叫着,幼清覺得驚奇的不得了,似乎也能體會到薛思琴的那種激動,她笑着道:“他可真聰明,還知道藉着我的力氣。”

“我的乖乖!”薛思琴疼的不得了,紅了眼睛和乳孃道,“幫我記着日子,八月初五,我們豪哥會翻身了。”

幼清覺得薛思琴太誇張了,忍不住笑着道:“大姐,難道豪哥什麼事您都記着日子嗎。”

“是啊。”薛思琴頷首道,“我聽那些有經驗的婦人說,孩子到什麼月份做什麼事,早了或是遲了都不大好,所以滿了一百天我就着急他翻身,沒想到他今兒就給我這麼個大驚喜!”她這些天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真心誠意的笑着。

幼清也受她的影響,高興起來,豪哥好像來了勁兒似的,兩個小腿一蹬骨碌骨碌的又翻了個身,先是趴着繼而又面朝上開始蹬腿慶祝。

“這以後還不能把他一個人放在炕上吧。”幼清攔在炕邊,“這樣翻着,要是沒人看顧着,豈不是要掉下來。”

這話提醒了薛思琴,她點頭道:“回去就做個牀幃!”她將豪哥抱起來交給乳孃,“動了這麼久鐵定是餓了,你抱他出去把個尿再喂他點奶水。”

乳孃應是,將豪哥抱出去了。

薛思琴整理了衣裙端茶愉悅的飲了幾口,高興的道:“總算有件令人舒心的事情了,就算他們不走,我也不怕他們。”幼清笑着點頭,問起祝騰被丟去通惠河的事,“查到了沒有,怎麼會被丟到河裡去?”

“這事兒你姐夫問了,騰哥迷迷糊糊的,滿嘴裡胡話嚷着饒命,問他,他也翻來覆去的重複這幾句。”薛思琴也不確定,“但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假的,就算是編也編不出這麼離奇的事情來。可是不是編的,又無法說的通他好好的怎麼會到河裡去。”

幼清就想到了江淮和江泰,江淮的武藝她見識過,若是江淮這樣的高手出馬,將祝騰打暈扛在肩上,然後再想辦法出城去,肯定是輕而易舉……可是祝騰纔來京城,應該不會惹到這樣的高手吧,他們也沒有必要做這些事。

薛思琴見幼清若有所思的想着這件事,她心裡愧疚,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終於拉着她的手,愧疚的道:“幼清,我和你說件事,你……你千萬別生氣。”她怕幼清生氣回頭舊疾犯了,她可真是……

“什麼事這麼鄭重其事的。”幼清奇怪的看着薛思琴,“大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釵子還沒有打聽到,她和祝士林也生了好幾日的悶氣,可是這事兒畢竟牽扯到幼清,她不說心裡實在是難受的緊,便頓了頓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幼清:“……你姐夫拿錢去贖,可對方說釵已經被人贖走了,我們打聽了好幾日,還是沒有找到那支釵的下落。”

幼清越聽越氣,薛思琴見她臉色不好,忙遞了水給她:“你先喝口水,身體最重要。”

幼清喝了幾口水,心裡卻沒有因此而舒服,她凝眉道:“祝騰也不知道是誰贖走的嗎?他去牡丹閣也不是敲鑼打鼓,怎麼會那麼巧就有人看見他了?”她說着一頓,道,“現在關鍵是知道對方是什麼目的,若只是有人喜歡那支釵買走了也就罷了,可若是有心人呢,到時候來威脅姐夫威脅你甚至來威脅我呢……”

這些薛思琴也想到了,所以她才和祝士林生悶氣,可是東西找不到,她就是把祝騰打死也沒有轍!

“這事兒你姐夫在想辦法。騰哥說那天晚上他和老鴇子在樓上吵架,聲音不大但也有幾個人看見,他也不認識,事後丟了釵就走了。”薛思琴也氣的很,“你姐夫若不是看他病倒了,真是恨不得立刻將人送走纔好。”又拉着幼清的手,“是大姐不對,那天就該幫你把釵要回來的,沒想到出了這樣噁心人的事情!”

薛思琴是又後悔又內疚。

“這不管您的事。”幼清嘆氣道,“她畢竟是姐夫的嫂子,有的事情太計較了會傷了姐夫的心,我當初不也由她拿走了嗎。”她是有心慣着祝大奶奶,她這樣沒眼力見的下去,早晚會吃大虧。

“我……”薛思琴覺得自己長這麼大還從沒有像這段時間這麼窩囊過,心裡憋着火,可又不得不忍着壓着,不但如此,還的笑臉相待,真是說不出的憋屈,“我實話和你說,若不是看在你姐夫的面子上,我早將他們轟走了。”

幼清蹙着眉點了點頭。

“你不知道,豪哥百日禮的第二天,騰哥還病着呢,老太太就讓常媽媽特意另外準備了個賬冊,將所有來的禮都記在那本賬冊上。”薛思琴說着冷笑了一聲,雖說她心裡早有準備,可親身體驗過後心裡還是不舒服,“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讓春銀和常媽媽露了底,將來老太太回去,這些禮都讓她帶走,就當是豪哥孝敬祖母和伯母的。”這麼多東西,看她們婆媳要怎麼分!

“您這樣做是對的。”幼清低聲道,“花錢消災,姐夫也記得你的好!”

薛思琴點點頭,嘆了口氣道:“也只能這樣想了。”她說着看看時間不早了,就和幼清告辭,“釵子的事你彆着急,我和你姐夫一定想辦法幫你找回來。你別生氣,要氣就氣大姐吧,是我沒用!”

“您別這麼說,誰能想到這樣的事。”幼清送薛思琴出去,“祝騰的病要是還不好,你看看要不要去封氏醫館請封神醫來一趟,這樣拖着也不知道拖到哪天。”

薛思琴就是不想爲祝家婆媳的事打擾到自己家的人,她擺着手道:“我才懶得管他的死活。”

“大姐。”幼清站在門口,低聲道,“釵子的事你和姐夫都暫時不要告訴宋大人……”宋弈這幾日似乎很忙,早上很早走了晚上不是在西苑值宿,就是很晚纔回來,她不想讓這種事打擾到他。

薛思琴愧疚的道:“對不起,都是大姐不好,我……”她當然明白幼清是爲誰在顧慮,她和宋大人相處和睦,沒有必要瞞着他這些事,幼清不說,只是爲她和祝士林保留最後一點臉面,薛思琴無臉留在這裡,擺着手道,“你回去吧!”就上了轎子。

幼清將路大勇請了過來。

“路大哥。”那種地方,路大勇大概也沒有去過,辦這事兒還真是不方便,可是瞞着宋弈就只能讓路大勇去辦,“我有件事想拜託您辦。”

路大勇正愁着沒事做,前些日子守着東昇客棧,後來知道老爺派人守在那邊,他也就不用了,這幾日一直歇在家裡,他盤算着若是幼清身邊真的沒什麼事用得着他的,他就去幼清的莊子裡去,自足自給也不用幼清白養活着他這個閒人。

“太太,有什麼事您直接吩咐,什麼拜託不拜託的,太客氣了。”路大勇憨憨的笑着,很高興的望着幼清,總算有事情做了。

幼清就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路大勇:“……若是別的不相干的人贖走了也就罷了,一支釵而已。就怕有人盯着祝騰,想要藉此找我們麻煩,東西拿回來我才能安心!”

“真是豈有此理。”路大勇目瞪口呆,氣的攥緊了拳頭,“祝家的少爺也太沒有譜了,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小姐您放心,小人一定將釵子找回來,絕不能落在歹人手中!”還有那祝騰,最好別讓他逮到機會,否則他一定給他點教訓。

幼清鬆了口氣:“牡丹閣那種地方你熟不熟……進去該花錢的地方就花錢……”她說着臉也紅了,可也知道,路大勇也是男人,有需求也是常理。

路大勇沒有深想幼清的意思,擺着手道:“小人身上還有錢,您就放心吧!”說着抱了抱拳就朝外頭走,幼清喊住他,“現在他門還沒有開門吧。”

“小人找一個常去牡丹閣的朋友。”路大勇一本正經的道,“祝大人走的路子太正了,這種地方,只能用歪招,我那個朋友認識裡頭好些人,他一定能幫着打聽到。”說着就出了門。

幼清一向放心路大勇的辦事能力,聞言就鬆了一口氣,卻又想到了祝騰的事兒,心裡堵的慌……

路大勇和周芳一進一出正好碰上,兩個人皆是一愣,周芳笑着道:“路大哥這是要出去?”

“是,辦點事。”路大勇點了點頭,視線一轉就看到了周芳身後提着包袱正進門的戴望舒,他微微一愣!

戴望舒也看了路大勇,頓時擰了擰眉頭,也頓了足!

“戴姑娘!”路大勇朝戴望舒抱了抱拳,不再看她,和周芳道,“先走一步!”

周芳頷首,拉了拉堵在門口的戴望舒,示意她給路大勇讓道,戴望舒昂着頭望着路大勇,就是不動!

路大勇就和氣的朝她拱了拱手:“戴姑娘裡面請!”

“你怎麼不恨我。”戴望舒冷哼了一聲,依舊不讓路,“我可是你的仇人,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住在一起院子裡,你難道一點氣都沒有?”說完,將包袱丟給周芳,“來,你現在可以報仇了。”

性子果然還是沒有變,路大勇有些無奈的道:“當初的事情是誤會,戴姑娘奉命行事在下也是給我們小姐辦差事,本身之間並無恩怨,有的只是當時不得已的衝突,我路大勇技不如人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怨怪任何人,還請戴姑娘也不要介懷此事。”

“僞君子!”戴望舒冷嗤道,“你就繼續裝好人吧,反正別想讓我給你道歉!”話落,奪了周芳手裡的包袱大步進了院子的門。

路大勇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太胡鬧了。”周芳凝眉道,“他都沒有計較,你反而還有臉了,一會兒見到夫人你不能這樣。”

戴望舒沒說話!

周芳就先進了暖閣,幼清正在坐在裡頭喝茶,她拱手行了禮:“夫人!”幼清回神過來,笑着問道,“你回來了。”

“是!”周芳看了眼外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望舒她……搬來了!”

“哦?”幼清站了起來,“人到了嗎,我隨你一起去看看!”說着拉着周芳出去,周芳就按着幼清,“她是下人,您不必親自出去,奴婢和您說一聲然後把她安排在後院就行了,改日您得空再見她也行。”

幼清沒將周芳和戴望舒當做下人看,她笑着道:“我現在就得空啊。”說着,就當先出了門,果然就看到院子裡穿着件秋香色對襟比甲,綁着男子髮髻打扮的清清爽爽的戴望舒,比起上一次在望月樓見到時,她的臉色健康了一些,幼清朝着她微微一笑,道,“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戴望舒僵硬的行了禮,“多謝夫人關心。”

幼清輕輕笑着:“客氣什麼,既然住在這裡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你不必拘束的,再者說,太拘束了也不是我當初認識的戴望舒!”

戴望舒一愣朝幼清看了一眼,她記憶中的方小姐可沒有這麼好說話,沒有想到現在變的這麼親和,未開口先露了三分笑……難道是因爲爺的關係,所以她纔會對自己這般客氣嗎?

戴望舒心裡轉了轉,又覺得幼清這樣也不算奇怪,畢竟她現在不是方小姐,而是宋太太了,夫妻一體,她總不能和爺一直對着幹吧!

“是!”戴望舒稍稍鬆弛了一些,“奴婢多謝夫人收留,往後夫人有事儘管吩咐!”

是真的沒了以前的棱角和銳利了嗎,幼倒覺得有些可惜,面上笑着道:“你先養着身體,家裡也沒有多少事情做,若是覺得無聊,你就和周芳一起出去走走,不要總關在家裡就成!”

戴望舒抿着脣沒有說話。

正在這時,胡泉從後院走了過來,見着周芳在這裡眼睛一亮,隨即又看到了戴望舒,他朝幼清行了禮,立刻過去要接戴望舒的手中的行禮,“戴姐姐,我是胡泉,您總算是來了。”他滿臉的笑容,“行禮重我幫着您拿!”

戴望舒知道胡泉,上次在通州就見過的,可卻不想麻煩他提行李,胡泉硬拉過去提在手裡,笑着道:“我先給您送去房裡,再找人給您鋪牀去。”說着就笑眯眯的走了。

戴望舒尷尬的看了眼幼清,又朝周芳看去,周芳面色古怪,不知道怎麼接話!

“周芳先陪望舒休息吧。”幼清笑着道,“事情有胡泉打理你就安心歇着就好了。”

戴望舒見周芳朝她點了點頭,就沒有再多說什麼,跟着周芳往後院走,等確定幼清聽不到了,戴望舒低聲道:“夫人一向如此?”

“嗯。”周芳輕聲回道,“她待人很和氣。”她說完,又覺得這樣形容幼清不大確切,補充道,“夫人這個人有些護短,她對自己人很寬容也願意費力護着,可若她不將你視爲自己人,有了利益衝突,那是什麼手段都能使的出來的。”

戴望舒沉默了一刻,咕噥道:“這麼說,她和爺的性子倒有點像!”周芳聞言卻是眉頭一皺,語重心長的和她道,“望舒,你對爺的心思斷不能再有,以前便就算了,現在爺也成親了,對夫人也很好,你……”周芳的話被戴望舒打斷,她急躁的道,“這都是以前的事,現在我都成這副樣子了,還談什麼心思不心思的,你就別寒磣我了。”

周芳停下來,認真的審視着戴望舒。

“你不信我?”戴望舒皺眉道,“我戴望舒說話什麼時候不算話過。再說,我若還有那心思,怎麼會跟着你一起住到這裡,天天看着爺和夫人和和美美,我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她以前是存着想法的,可是那次爺二話不說將她武功廢了,她就已經明白,在爺的眼裡,她和別人沒有區別。

她戴望舒什麼都不是,也不會拎不清自己的分量,往後該怎麼過就怎麼過,犯不着和自己過不去。

“那就好。”周芳鬆了口氣,“夫人那邊你要敬着她,以她的性子能不記你打路大勇的仇,你就不該拿着架子把自己當回事兒!”

戴望舒點點頭:“這個不用你說,我知道!”說着,和周芳一起進了住的房間,就看見胡泉正和兩個小丫頭佈置房間,還抱了兩牀新的被褥過來,他自己則拿個筆一邊看着東西一邊記着什麼,戴望舒不解的道,“他這是做什麼。”

“不知道。”周芳臉色僵硬,不知道怎麼解釋,“隨他去好了。”她話落,胡泉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將筆夾在耳朵上興沖沖的跑過來,笑着道,“周姑娘,房間我已經佈置好了,不過就是東西和擺設太少了,我先記下缺些什麼,一會兒再給你送過來。”

“知道了。”周芳板着臉,淡淡的點點頭,“你忙去吧,我們要休息了。”

胡泉笑着點頭,一點都不在乎周芳的冷淡和疏離,回頭吩咐兩個丫頭:“收拾好了就走吧。”兩個小丫頭立刻垂頭應是,“是,牛管事!”說着低頭出了門。

胡泉笑呵呵的告辭,還不忘將門關了。

戴望舒指着門口,驚奇的道:“他是府裡的管事?”也對,是夫人陪嫁來的,又是個機靈的,做個管事不在話下,關鍵是,“他怎麼對你這麼……低聲下氣的。”

周芳滿臉通紅,含糊其辭的道:“他高興,我怎麼知道。”說着,自己走到桌邊提了茶壺,裡頭是溫熱的茶,入口剛剛好,她都出去大半天了,這茶肯定是胡泉剛纔添的。

“他不會對你有意思吧。”戴望舒在周芳身邊坐下來,“我瞧他比你小吧,十六歲還是十七歲?”

周芳不愛聽這個,擺着手道:“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你別管!”

戴望舒就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哈哈笑了起來,對周芳道:“是不是上次他受傷你護送他回來,路上相處久了,他就對你生了情?”要不然胡泉怎麼會這麼殷勤,順帶對她這個陌生人也好了幾分。

周芳咳嗽了一聲,支支吾吾的道:“那是他的事,和我無關!”她沒想過成親,更何況,就算成親她也不會找個比自己小的。

戴望舒望着周芳,笑的極其曖昧!

“別笑了。”周芳拍了桌子,怒道,“你有臉笑我,還是先想想自己的事。路大勇就住在後頭,往後你們常會見面,你要是每次都像今天這樣挑事,那還是不要住在這裡比較好!”

戴望舒指了指後面,周芳點點頭:“這後頭有個花牆,花牆邊有個小門,過去就是倒座,府中的小廝和江大哥他們都住在那邊。”“是!”周芳斜眼看她,“你最戴望舒就冷哼了兩聲,沒有說話!

路大勇一直到天入黑才匆匆回來,幼清將他請進宴席室,問道:”這麼快就打聽到了?“

”打聽到了。“路大勇點着頭道,”我那個朋友認識裡頭做活的好幾個小廝,和老鴇子也熟悉的很……“他話沒說完就停頓下來,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咳嗽了幾聲,才接着道,”他問了裡面的人,說那天祝騰將釵子丟下走了以後,就有男子摟着樓裡的姑娘出來正好看見老鴇子手裡拿着的釵,那姑娘倒沒說什麼,但那男子卻說釵子很好看,硬要老鴇子將釵子賣給他,還很爽快的丟了五十兩,老鴇子就將釵給了那人……“

”這麼巧!“幼清凝眉道,”那男子是什麼人,可打聽到了?“

路大勇遺憾的搖搖頭:”就連那個姑娘都不認識,那次之後再沒見過!“又道,”小人聽我那朋友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牡丹閣這兩天亂的很,許多京城的地痞流氓都去找事,還有些江湖上走動的人也進去玩,最後不給錢而大打出手。“就是鬧的烏煙瘴氣的,連着好幾日都沒法子做生意。

開門做生意,這樣的事總是難免的,幼清當然不會把這種事和她的釵扯上關係,路大勇猶豫的道:”您要不要請老爺幫忙,他人面廣手中能用的人也多,肯定會有辦法!“

”算了。“幼清擺着手道,”老爺事情多,我們不要煩他了。“

路大勇想了想點頭應道:”那小人再想辦法打聽打聽!“幼清沉默了一刻,無奈的道,”打聽不到就算了,到時候若真因此惹出事來我們再想辦法應付好了。“找不到,總不能強求!

路大勇應是而去。

幼清心頭卻堵着氣,若不是祝騰病着半死不活,她非要讓路大勇將他摁在哪裡好好教訓一頓,出了這口惡氣!

”太太。“採芩掀了簾子露了個臉,道,”老爺回來了。“

幼清丟下心思迎出了門,宋弈正大步進來,她勉強笑道:”你回來了,飯菜好了,先洗手用膳吧!“

”好!“宋弈先回房換了衣裳,重回了宴席室,就看見桌上的飯菜擺好了,他已經好幾日沒有在家用晚膳,聞着味兒便覺得香,幼清笑着道,”往後中午我讓人給你送飯去衙門去好不好,姑父還有別的官員不都是自家送飯菜的嗎。“

”好啊。“宋弈興致高昂的在桌邊坐下來,拿了筷子頷首道,”我也覺得中午飯堂的官飯不合口味。“

不合口味你也不和我說一聲,還以爲你吃的很高興呢,幼清輕輕笑了起來,在他身邊坐下,陪着宋弈用了晚膳,等撤了桌子兩人坐在羅漢牀上喝茶,幼清問起大理寺案審的事情:”聽說今天開堂,怎麼樣,魯直有沒有招認。“

”沒有。“宋弈放了茶盅,淡淡的道,”郭大人派出去搜查的人還未回來,也不過走個過場!“

幼清聞言奇怪的道:”不是說差役已經回來了嗎,一點證據都沒有找到嗎。“

”那倒不是。“宋弈笑的高深莫測,”審魯直也不是最終的目的,所以有的證據也不用擺在公堂上用。“他說着微頓,見幼清滿面的關切,就和她解釋道,”岑志平保留的那封手書,根據岑太太的口述已經在他家中找到,剩餘的指證也都有了直接或間接的證據。“

幼清點着頭依舊望着宋弈,問道:”那除了這些呢,沒有能牽出嚴閣老的證據嗎?“宋弈微微一笑,就起身牽了幼清的手,”隨我來……“帶着她往外走。

幼清一愣低頭看了看被他牽着的手,他手心很寬乾燥而溫暖,手心裡有些薄薄的繭子,卻並不覺得粗糙,反而令她有種踏實的感覺,彷彿心頭的那點煩躁之感都漸消了一些,想到這裡幼清一愣,忙要將手從宋弈手心抽出來,可惜,宋弈的力度不輕不重,可她卻怎麼也脫不開,幼清暗暗嘆氣盯着他的手一路隨着他進了書房。

”怎麼了?“幼清見他在書架前停下來,就見宋弈在架子上隨手拿了本厚厚的用粗線訂的類似於賬薄的東西遞給她,”你看看!“

幼清狐疑的接過來捧在手裡,等打開第一頁時她就明白了宋弈的意思,她有些激動的迅速翻了幾頁,愕然的看着他:”這是魯直的私賬?“魯直再蠢也不可能把這種私賬留着吧,應該在他上京的時候就處理好纔是,這是魯直的後手和保障也更是他致命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裡?“

宋弈微微笑着沒有解釋,幼清心裡一轉,驚訝的道:”你……你不會是早就拿到一直襬在手邊吧?“她忽然就想到了什麼,凝眉不可思議的問道,”那,祖陵的事情和你有沒有關係?“若是祖陵的事情就和宋弈有關,那他的籌謀真的令她歎服,一個一個看似意外的事情,最後湊在一起,就成了理所當然,而這些理所當然的事發展的方向和走勢,也都在他的預料和計算中。

還有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和一步步的計劃。

他還只是別人眼中初出茅廬的七品行人司正而已,他怎麼能有這樣的謀算,又是怎麼做到這些事的,幼清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想什麼呢。“宋弈看着幼清,就見她像個孩子似的望着他,眼裡有着探究猜測和迷茫,他輕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這些東西只要存在就不會找不到,我沒有你想的那麼高深莫測,不過巧合罷了。“

幼清纔不相信是巧合,她將冊子遞給宋弈,又問道:”那這個冊子你打算怎麼做,是要和郭大人的證據一起呈在公堂,還是……私底下在魯直眼前或者嚴安的耳朵裡露個面透個風?!“

”鬼機靈。“宋弈揚眉,笑道,”自是兩件事都要做!“

幼清擰着眉若有所思,兩人在書案後坐了下來,幼清就想起前兩天聽江淮說望月樓的事情,問道:”夜探望月樓的人查到嗎?是誰?“

”鄭轅!“宋弈不想瞞着幼清,雲淡風輕的道,”他的手下一直跟着江淮,約莫是看見他出入過幾次望月樓,便起了疑心想要探一探!“

”鄭六爺?“幼清聽着一驚,問道,”他爲什麼要讓他的手下跟着江淮?沒有讓他發現什麼吧。“

還不是因爲你這個小丫頭,鄭轅才盯着他不放的,宋弈望着眼前的”罪魁禍首“露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表情,越發的高興,不知道纔好,他自然也不會說:”大概是對我起了疑心吧,望月樓沒什麼可查探的,他們去十次百次也不會有發現,隨他去好了!“

幼清還是不放心,前一世鄭轅斷袖風聞傳的那麼烈,他也一直沒有成親,所有人都覺得他確有龍陽之好,可這一世他卻莫名其妙的來和她提親,她就覺得這個人深不可測,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不能小覷:”他既然對你起了疑心,你也不能大意,若他真查出什麼來怎麼辦。“

”不會。“宋弈不以爲然,並不放在心上,”一個戶部尚書的位置就能讓他忙些日子,等我們把手頭的事情辦完,再抽手來瞧瞧他到底抱着什麼目的好了。“

宋弈胸有成竹的樣子也給了幼清信心,宋弈不擔心,就肯定是做了周全的安排,她點着頭順着他的話道:”胡閣老病着,那東閣大學士的位置內閣擬草案了嗎?“

”嚴懷中壓着的。“宋弈提壺給幼清倒茶,”讓他壓着好了,他不着急我們自然也不着急,更何況,郭大人如今正忙着魯直的事情,若是現在調動薛大人雙拳難敵四手,拖得幾日對大家都好!“

幼清覺得有道理。

宋弈卻忽然問起她祝家的事情:”休德的侄兒病可痊癒了?“幼清聞言搖了搖頭,”沒有,今天大姐來說病的渾渾噩噩的,藥吃了也沒有用,高燒不退!“那天薛老太太和祝老太太鬧起來的事情,她沒有特意和宋弈說,但想必宋弈也已經知道了。

”大約是受了驚嚇。“宋弈淡淡的道,”用些民間的法子或許有用!“話落,又望着幼清,見她明明有心事卻又打着精神說話,不由挑眉問道,”你沒什麼事要和我說的嗎。“

幼清一愣,想了想道:”望舒住進來了,算不算事情?“又想了想,”祝少爺病了我沒有去探望算不算事?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麼事了。“露出我在家很無聊的樣子。

宋弈哈哈笑了起來,這個小丫頭,是因爲不想讓他多費心思,所以有的事情能不告訴他就不告訴他是嗎……有多久了,有人會因爲怕他費神而故意瞞着他這些所謂的小事,有多久了,他回到家中燈是亮的,炕是暖的,飯菜是熱的,還有人陪他說話替他解憂!

他又怎麼捨得讓她受委屈!

”我知道了。“宋弈的笑容一直自眼眸深處溢出來,他笑望着幼清,道,”家裡的事情,辛苦你了!“

幼清尷尬的道:”哪有什麼辛苦的事,我正覺得閒的慌呢。“她說着看了看時間,就站了起來,”難得今天回來早,你早點去休息吧!“

宋弈微微頷首,和幼清一起並肩出了書房,幼清吩咐丫頭服侍宋弈梳洗,等聽到隔壁歇下了,她才熄燈睡下。

隔日一早送宋弈出門,幼清剛將東西收拾好準備回一趟薛府,路大勇回來了:”小姐!“他高興的喊着原來的稱謂,匆匆走了過來,幼清見他高興,笑問道,”路大哥,什麼事這麼高興。“

”您看這個!“他從懷裡拿了個塊素白的包着東西的手絹,”您看看這是什麼。“隨即打開手絹。

是那支被祝大奶奶硬拿走的蟹爪紋髮釵,幼清看的一愣驚喜的道:”東西你找到了,怎麼找到的?“祝士林打聽了那麼多天都沒有收穫!

”不是小人找到的,是我那位朋友找到的,他說他昨晚去牡丹閣,正好遇到了那天陪着買釵男人的姑娘,那姑娘告訴他,說那天的那個人又來了,正在雅間裡吃酒,我朋友就進去了,提起那支髮釵,原以爲那人會有一番刁難或者不肯相讓,沒想到那人很痛快,二話不說就將釵子給我朋友了!“

幼清被路大勇的話弄的糊塗了:”你是說那天買釵的男子不但將釵子帶在身上的,而且你朋友一提他就把釵子讓出來了?“這事兒也太蹊蹺了吧,那人那天爲什麼買個女子的髮釵,買了又爲什麼一直帶在身上,他既然帶在身上就一定有他的原因,爲什麼又這麼輕易的讓給別人了呢。

太奇怪,也太巧合了,還正好被路大勇的朋友碰上了。

”您覺得奇怪是不是。“路大勇望着幼清,也露着疑惑道,”小人也覺得奇怪,我今天一早得了消息,還藉着送銀子的名頭去了一趟牡丹閣,可惜那個人昨晚並未留宿在那邊,而是吃了酒就走了,根本找不到人,互留的姓名和住址也是假的……“

連錢也沒有收!

幼清越想越覺得奇怪,不由問道:”你朋友可說了那人長的什麼樣子。“

”瘦高個,長的很俊俏,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不太像在外行走的商旅。路大勇說着頓了頓,望着幼清。

幼清擰着眉頭心頭飛快的轉了轉,過來一刻她忽然笑了起來,將釵子交給路大勇,語氣輕鬆的道:“拿去熔了吧!”

“那……那個男人還找不找?”路大勇接過釵子重新揣進懷裡,幼清搖着頭道,“不用,這事兒不用再查了!”

路大勇點點頭,奇怪的看了眼幼清,轉身出了院子!

祝騰出走,去牡丹閣被扣,拿釵子抵押,隨後被人買走,祝騰被人丟盡通惠河……現在釵子又這麼巧合的回來了……能做這些事的人,除了宋弈還能有誰……難怪他昨晚會問她有沒有事情告訴他的,原來指的這件事。

他是不想讓她爲了釵子擔心,所以就設計了那樣的巧合,讓路大勇把釵子找回來了嗎。

是啊,她早就該想到宋弈,這飛檐走壁將祝騰丟到城外,這叫人吃了虧還無從訴苦的事兒,也只有宋弈能做的出來!

幼清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她決定去隔壁將這件事告訴薛思琴,便換了身素淨的衣裳,採芩見她心情好起來,就笑着問道:“路大哥把釵子找到了嗎,您這麼高興。”

“找到了。”幼清將事情和採芩說了一遍,誰知道採芩聽着理所當然的就道,“這事肯定是老爺吩咐人做的!”

幼清失笑看着採芩,不明白她哪裡來的這麼理所應當,採芩卻是笑眯眯的道:“能將你的事兒看的這麼重要的,除了老爺還能有誰!”

幼清愣住。

“太太。”蔡媽媽隔着簾子喊了一聲,幼清回了神看他,蔡媽媽回道,“祝家那邊又鬧起來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題外話------

月票神馬的,抖抖抖口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