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顯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凌晨了。
他想着剛剛接的幾通電話內容,牽涉的資料丟在辦公室裡,第二天就要彙報給晏明深,於是大晚上的急急忙忙趕回帝國大廈。
林顯動作很快的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找到了需要的材料,鎖好門之後準備離開,站在電梯間的時候,發現旁邊的一臺電梯顯示的樓層,居然停在八十八層。
林顯第一反應就是打安保電話,可能是竊賊或者是商業間諜潛入。
隨後他立即想到,那是晏明深專用的電梯,只有自家老闆的指紋纔會運作……
難道,老闆現在還在公司?可明明八十八層的燈都是關着的。
林顯越想越覺得有點瘮得慌,必須去總裁辦看一眼才放心。
一切如同林顯預料,總裁辦裡儘管一片黑暗,但他一打開門就聞到了空氣中漂浮着的濃烈的煙味,以及在黑暗中閃爍着的星點火光。
林顯謹慎的喚了一聲:“晏總?”
寬大的長背椅原本對着落地窗外的夜色,男人聽到林顯的聲音,緩緩轉過椅背,打開了辦公室的燈。
晏明深的臉上一片漠然,低低的開口:“有事麼。”
“我把資料丟在辦公室了,因爲明天您可能要用,我得回去準備一下。”
晏明深聽了他的解釋,沒再說話,就好似原本也並不在意答案一樣,只是轉首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林顯不由有點愣怔。他原本以爲自家老闆好歹也會多問一句,比如他爲什麼會這麼晚了還到公司裡來。那樣他說不定還能漲一截兒加班工資什麼的……
餘光掃到一地的菸頭,林顯心裡一緊,再看向晏明深的時候,發覺他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只是一根接一根的吸菸。
晏明深這三年來一直在戒菸,倒不是他自己突然有了什麼追求健康的想法,純粹是晏沁看到他吸菸就要發火,似乎是說他肺部有什麼病症,醫生下了命令必須戒菸。
卻沒想他會忽然吸得這麼猛,林顯知道一定是晏明深遇到什麼難解的問題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晏明深解決不了的問題麼?
林顯這麼十幾秒中的出神時間,晏明深的聲音忽而低沉的從煙霧深處傳出。
“你明天要和我說什麼事,現在就說吧。”
“……哦,好的晏總。”
林顯也不說什麼“現在是凌晨啊老闆”這種廢話了,立刻將睏意轉換成工作狀態。
“晏總,關於杜氏這些年來的偷稅漏稅,惡性競爭,非法集資和擾亂市場股價等等的證據已經收集好了,按照原計劃,這一週就會上交給相關部門。”
林顯頓了一下,臉色有些猶豫:“但是,股東大會上,集團的其它高層都不同意您的做法,認爲這種行爲難免會讓晏氏本身也受到牽連……”
晏明深始終沒有出聲,林顯摸不清他的意思,斟酌着道:“晏總,其實在過去的三年時間裡,我們已經基本上斬斷了杜氏的所有主要經濟來源和合作夥伴,杜氏的破滅僅僅是時間問題……”
杜氏是南都的始祖家族,加上他幾十年的黑道背景,明面上的商業交易和地下的暗勢力,足以遍佈南都的每一個角落,雖然比不上晏氏,卻是毋庸置疑的站在南都金字塔的第一序列,和當年暴發戶起家的顧家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因而,晏氏集團和杜氏的爭鬥是一場漫長而危險的拉鋸戰。從實力上來說晏氏固然是穩佔上風,但自身利益必然受損,從商業角度來說,是完全沒有絲毫好處的。
這三年來,晏氏內部的反對聲潮越來越大,集團的其它高層全部在斥責晏明深身居高位卻一意孤行,損害了集團的整體利益。
然而晏明深依然毫不猶豫地做出了一系列的決策,哪怕每一條決策都會在股東大會上爭論不休,他都沒有絲毫迴轉餘地,硬生生的將杜氏的每一條商業命脈,每一個地下錢莊,全部挖掘出來,連根斬斷。
“你想表達什麼?”
晏明深聽出了林顯話裡隱含的意思,蹙了蹙眉。
林顯潤了潤喉,謹慎道:“晏總,我覺得……其實現在已經是最好的止損點了。”
“如果我們將這些罪證公告出來,未免有趕盡殺絕的意圖,按照杜庭江的性格,一定會採取報復性的行爲,和晏氏拼個魚死網破,我們沒必要被他拉下水……”
“你說對了。”
晏明深的眸色沉寂如一口深不見底的深潭:“我就是要趕盡殺絕。”
四個字從他開闔的薄脣間一字字吐出,平靜無波,卻像是帶着血腥的氣息,令人戰慄。
林顯心下一跳,立時不敢再多勸了——晏明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不惜任何代價也一定要讓杜家再無翻身之日!
晏明深捻滅手中的菸頭,緩慢的起身,向着落地窗外一片烏沉的夜色,聲音低到極限。
“按照原計劃進行。至於那羣高層……”
他的聲線又冷又沉:“如果我沒記錯,我手上的股權加上晏沁的,應該沒他們說話的份吧。”
“我明白了。”
林顯口上回的快,心裡卻不由替晏大小姐點了根蠟。明天的股東大會,估計晏沁又要成爲集火和拉扯的對象了,誰讓她手上有那關鍵的百分之十五的股權呢?
林顯準備離開的時候,晏明深望着帝國大商對面的建築,忽而低啞的出聲。
“聆微她……還住在香榭麗吧?”
林顯一怔,旋而很快反應道:“是,之前查過cynthia小姐在南都並沒有房產。”
良久後,晏明深低低的應了一聲:“嗯,你回去吧。”
……
聆微站在酒店的門口,轉身對着一臉倦意的蕭喻,語氣很是抱歉:“沒想到弄得這麼晚,早知道是這樣,你別等我就好了。”
她知道蕭喻一向嗜睡,她忙發佈會的後續事宜忙到半夜,連累蕭大睡神犧牲了寶貴的睡眠時間,十分過意不去。
蕭喻打了個呵欠,眼眸裡浸了一絲水光,懶洋洋擺了擺手:“蕭太太不用客氣,記得睡前買個保險。”
聆微被他突如其來的稱呼鬧了一個臉紅,又因爲他後半句話莫名其妙:“……保險?”
“嗯,人身保險。”
蕭喻笑意盈盈地解釋:“我預感今晚你的套房就會被我的粉絲包圍了。”
“……”
聆微無語凝噎,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他這張禍害少女的臉。
蕭喻輕輕的勾起脣角,琥珀色的眼中流轉着盈光,忽而靠近聆微,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吻。
“微微,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