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出這話的有男有女,高建軍嚇了一跳,只見那些男老闆女老闆們個個都笑着,顯然對那個男孩子很感興趣。

這些人都是實幹家,說幹就幹,立刻叫過來一個服務生,對他說:“那個歌手,等他唱完了請他過來,我們想請他喝一杯。”

韓衛國卻掏出200元錢遞給那個服務生:“去,我點一支歌,讓他唱《愛人同志》。”

臺上的男孩子似乎已經表演完畢,站起來準備下去,臺邊一個女孩子已等在那裡,準備接着演唱。這時,那個服務生走了過去,低聲對他們說了幾句,然後將錢放到他面前。那個女孩子點了點頭,笑着退了下去。

男孩子又坐了下來,擡頭看向他們的方向,微笑着柔聲說:“謝謝38號臺的佳賓,下面這首歌是爲你們唱的。”

“每一次閉上了眼就想到了你,

你象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

在這批判鬥爭的世界裡,

每個人都要學習保護自己。

讓我相信你的忠貞,

愛人同志。

也許我不是愛情的好樣板,

怎麼分也分不清左右還向前看。

是個未知力量的牽引,

使你我迷失或者是找到自己。

讓我擁抱你的身軀,

愛人同志。

……”

韓衛國旁邊的一個男人忽然捅了捅他,笑道:“喂,你是故意的吧,點這首歌。我聽說你現在改玩男孩子了,難道是真的?”

韓衛國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有什麼關係?其實挺有味道的,你也可以試試。現在流行這個。”

另外一個女老闆爽朗地道:“喂,衛國,你也別太霸道了,玩玩女人也就算了,好男孩還是給我們留點。”

韓衛國哈哈大笑:“行,就衝你今天這句話,我讓給你。你要能讓他跟你走,我就什麼都不說。不過,如果他不去,那就不能怪我了吧?”

“行啊。”那個女老闆拿起酒瓶,與他豪爽地一碰,喝了一大口。“我們一言爲定。”

高建軍微笑着看着他們,不由得搖了搖頭。

那男孩子唱完,將放在琴上的錢拿起來,便走下了臺。

過了一會兒,他出現在高建軍他們面前,客氣地說:“你們好。”

韓衛國立刻向他招手:“來來來,坐,喝一杯。”

大家馬上開始挪椅子,給他騰出個空來,故意讓他坐到那個女老闆旁邊。

他大大方方地坐下,臉上始終掛着一抹禮貌的微笑。雖然燈光很暗,但仍然看得出來他的皮膚細膩光潔,鼻樑挺直,嘴脣輪廓分明,渾身都洋溢着乾淨的青春氣息,非常可愛。

那個女老闆溫和地笑道:“我們都很喜歡你的歌。”

他馬上說:“謝謝各位大哥大姐捧場。”

韓衛國笑着擺了擺手:“別客氣。其實你這聲音和唱功,比那些所謂歌星強多了,我看最近我女兒迷的那些個小帥哥組合,只知道在臺上瞎蹦達,唱起歌來上氣不接下氣,不知有什麼好。”

其他人也都笑着推波助瀾。

“是啊,我也聽不出那些什麼歌星有什麼好,歌詞都聽不清,嘴裡像含着什麼東西,張都張不開。”

“這孩子資質不錯,要真去錄唱片,肯定會紅的。”

“是啊是啊,不如讓薇薇姐投資吧,也要不了幾個錢,三、兩百萬的事。”

那位女老闆微笑:“那倒是,我們帳上總有些小資金用不出去,做地產的,幾百萬是少數,頂不了什麼事。怎麼樣?小弟弟,有沒有這個打算?”

那個男孩子仍然沉靜地笑着,非常客氣地對她欠了欠身:“謝謝大姐的好意,我還是在這裡唱唱就好了。比我唱得好的人多了,我也算不得什麼。”

他這一拒絕,倒讓衆人刮目相看。那個女老闆拿過一瓶酒遞給他:“來,喝一點,潤潤嗓子。”

他便伸手接過,喝了一口,臉上仍是微笑。

高建軍本來對這些在酒吧裡唱歌的歌手是不大瞧得上眼的,總覺得他們的衣着打扮標新立異,生活上一定作風大膽,生張熟李都能笑臉相迎,一點沒有矜持的概念,他完全不喜歡這樣的人。這時見這個男孩子態度不卑不亢,對他們這些人不太尊重的調侃也不惱,卻也並不順口附和,作踐自己,頓時有了一些好感。其實他們自己雖然在外面風光八面,遇到有求於政府部門或者銀行的時候,還不是一樣的要陪笑臉,有難聽的話也一樣當沒聽出來,跟這個男孩子現下的處境也沒什麼不同。

那個女老闆顯然也與他的想法相同,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竟是越看越愛,不由得溫和地說:“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宵夜。”

男孩子顯然也明白這種邀請的含義,立刻禮貌地說:“謝謝大姐,不過我還要去別的地方唱歌,沒有時間,大姐的好意就心領了。”

那位女老闆的兒子也有這個男孩子這麼大了,這時聽他一口一個“大姐”,心裡挺愉快的,聲音更加柔和:“沒事,你什麼時候結束?我來接你。”

男孩子搖了搖頭:“不用了,不麻煩大姐了,我一般晚上不吃東西,胃不好。”

那個女老闆自然就明白了,也不勉強,便微微笑了笑:“好吧,那以後有機會再約吧。”

男孩子鬆了口氣:“好,那我就先走了,還得趕去別的地方。”

韓衛國立刻叫住他,輕佻地說:“別忙。你不願意跟大姐去,那就跟大哥我走吧。”

男孩子臉色一變,看了他一眼,仍然堅持着微笑:“不了,大哥的好意我也心領了。”

韓衛國酒勁上涌,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頓時變得強硬起來:“我還不相信了,一個小歌手,竟敢這麼不識擡舉,今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就是錢嗎?今晚你跟我走,我給你一萬。你這樣子到處賣唱,累一個月,也就這個數吧?了不起兩萬,我也給。”

其他人都是實力強勁,卻一向低調,更不願意仗勢欺人,頗覺得韓衛國這舉動太過分,有人輕聲說:“算了,衛國,別這樣。”

“就是,何必呢?人家也是小孩子,彆強迫了。”

韓衛國喝醉了,這時只想挽回顏面,梗着脖子道:“什麼小孩子?在這種地方賣唱的有幾個乾淨的?不就是錢嘛?是不是嫌少?那你說個數。”

那個男孩子垂下眼簾,似乎在衡量輕重利害。

其他人見狀都不吭聲了,如果他真是嫌錢少,那他們還真沒必要替他說話。

一時間,酒吧裡的喧譁聲和臺上的歌聲顯得十分嘈雜,室內溫度越來越熱。

那個男孩子的臉色卻有些蒼白,彷彿終於下了決心,擡起眼睛來看向韓衛國,淡淡地說:“我掙的都是乾乾淨淨的錢,無論多少,我用的安心。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大哥,大姐,我還有事,就告辭了。”說完,他將手中的酒瓶輕輕放到桌上,起身離去。

他走得十分從容,並沒有絲毫倉皇的感覺,反而讓這些身家過億的老闆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韓衛國一拍桌子:“媽的,這麼不給我面子,老子要讓你再也唱不下去。”

高建軍皺起眉頭:“何必呢?衛國,算了,人家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難道你還想逼良爲娼?”

“就是啊。”其他人也勸解着。“你要真喜歡,又不是找不到,喜歡你的錢的人到底比不喜歡的多。”

一聽這話,衆人哈哈大笑。韓衛國也轉怒爲喜,笑着拿起酒瓶與衆人碰了碰,便把這事扔到了腦後。

不知怎麼的,回家躺到牀上的時候,高建軍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這個男孩子的臉,漂亮的,柔和的,隱約的帶着驕傲的,洋溢着奪目青春的,在柔和的燈光下閃爍着光彩的,讓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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