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出賣21

21.出賣(21)

“暫時不會。”孫興文說。

冒煙雪把西墜的太陽早早埋上,天黑得比往日早。

“多派兩個弟兄到幺坨子口。”佔江東吩咐水香在進野狼溝的必經之路增加崗哨。

“哎。”水香去佈置。

地窨子差不多給積雪堵住,佔江東回到自己的宿處,不得不用鐵鍬清走積雪後才推開門。

小田玩一條凍魚。

“一條死魚你玩得恁起勁。”佔江東無法理解日本人,本來是今晚把它燉上吃掉,硬是留下把玩。他覺得他像一隻貓,玩一隻死耗子。

“黑狗魚,”小田玩趣很濃,說,“它在月圓時唱歌。”

佔江東拆卸自己,火狐狸皮帽子,羊羔皮襖,氈疙瘩(鞋)……就那麼側巴楞子(歪斜身子)躺在炕上。

今天上午得到這條魚。

“幾天沒吃魚啦。”小田說。

“你想頂浪子吃?”佔江東問。鬍子黑話管魚有如下一串稱呼:批水子、擺尾、擺河子、穿浪、頂浪子。

“魚好吃。”小田饞魚。

“你和我去弄吧。”佔江東不喜歡吃魚,喜歡弄魚,應了那句老話,吃魚不香打魚香。

他們的捕魚工具十分簡單,一把冰汆子,一把攪撈子攪撈子:一種冬季伸進冰窟窿攪水撈魚的工具。,沿結着厚厚冰的河溝走下去。

(22)

“哪有魚?”小田問。

“我們在找魚哈拉。”佔江東可不是隨便在冰面上走,他在尋找冰層下乾涸並聚集許多魚的坑,當地稱魚哈拉。

小田興奮,他沒在小河溝子裡捕過魚,前年他到過牤牛河的魚亮子魚亮子:設在河邊有屋、船及固定的下網點的捕魚據點兒。一次,天氣不好,他遺憾地沒見到捕魚場面。

“找到啦!”佔江東激動地喊道。

小田怎麼也沒看出腳下這片冰與周圍的冰有什麼不同,朝下看還是冰,幾根蘆葦琥珀一樣凍在冰裡面,哪有魚的影子啊!

佔江東開始穿鑿冰面,晶瑩的冰凌飛濺,一個冰眼弄出,開口正好下去攪撈子,一下子攪出許多魚,很快凍僵在冰面上。

幾斤重的黑狗魚最後弄上來,這是羊羣中的狼了,它以吃魚爲生,和鮎魚一樣是害魚。

小田卻喜歡這條兇惡的魚。

“明早燉着吃得了。”佔江東說。

“找不到青芥辣,生吃黑魚味道才更鮮美。”小田說。

嘿嘿,佔江東笑起來。

“你笑什麼?”

“我說一套嗑兒給你聽。”佔江東唸叨道:“蔥辣眼睛,蒜辣心,生薑專辣腳後跟,唯有辣椒辣的怪,辣完前門辣後門。”

“青芥辣辣哪兒?”愛吃青芥辣的小田,沒留意辣身體哪個部位,問。

“辣鼻子!”佔江東說。

這時,地窨子的門開了,水香帶一身雪花進來,說:“大哥,亞力山大不肯收粉子(吃飯)。”

“給他弄火山子(酒)了嗎?”佔江東問。

“弄了,還特意給他切了盤把菜(鹹牛肉)和抻腰子(大米飯)。”水香說。

亞力山大在大雪天絕食,夜裡有凍死的危險。

“怎麼辦?”佔江東用眼神問小田。

不吃飯,用此達到什麼目的,他問水香大列巴列巴:麪包,借自俄語。——佔江東戲稱亞力山大爲大列巴——提出什麼要求沒有。

“還真提了,”水香說,“要見大當家的。”

“不對呀,他不知道我是……”佔江東覺得不對勁兒,自己始終沒照亞力山大的面。

秧子房當家的喝醉了酒,無意泄露出去。

“我要見你們大櫃。”亞力山大說,並以絕食相威脅。

佔江東瞅着小田,等他拿主意。

“他餓死的不行,”小田思考後說,“你去見他。”

“我們認識。”佔江東沒動蹭,他不願意見老熟人,總有那麼點難爲,“見他好嗎?”

“亞力山大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小田說。

走向關押亞力山大的地窨子,佔江東腳步明礬一樣滯澀,綹子大櫃見一個票,應該沒什麼障礙,獵人還怕擒獲的獵物嗎?可是他膽怯,勇氣不足。天氣惡劣得像毒瘡無法救藥,冰粒碎玻璃一樣割劃人臉,他不能在外面良久停留,再醜的媳婦早晚見公婆,佔江東的身體在風雪中挺拔一下,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