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這山中無歲月, 宮中亦是如此罷。天天的,無非是一羣女人去爭一個男人的恩寵,就算這個男人對你再有何不同, 還不是一樣要分原本就稀少的寵愛, 給另一個, 或另一羣女人。

這些事情, 君瑞在大楚後宮便看得清楚, 想得明白。只是若不是從小就生活在後宮,看着君王情誼淡薄的女人,恐怕依然會對高高在上的皇帝, 有着這麼一絲半點的奢求,希望自個兒是他心目中的唯一。

就因爲這麼一點點虛無的奢望, 後宮便成了殺人不見血的修羅場。女人畫着精緻的妝容, 勾着淺淺的笑, 可說話間,行動間, 都化成無形的利刃,靜候着最佳時機,給對手致命一擊。

這些天裡,宮裡太平得很,風平浪靜的。倒是聽說, 太后有些不舒服, 無法上朝。皇帝因太后沒辦法垂簾, 便乾脆罷了早朝, 恭恭敬敬地在雲蘊宮進孝。宮裡並沒有因太后生病而亂了章法, 反倒是德貴妃手裡的權利,或多或少, 流出一些落到了君瑞的手中。

“娘娘,這就要中秋節了,德貴妃想請你過去商議如何操辦。”芙蓉站在桌邊,手裡拿着小冊子,一項項讀着,“還有,容妃娘娘求恩旨,說想念家人,要娘娘賜玉碟,讓家裡老夫人覲見。”

“容妃的孃家,”君瑞仔細想了想,“禮部侍郎,左家。恩,我記得,皇上升了她兄弟的官呢。”

“正是,奴婢看這冊子上寫的是,驃騎將軍左明賢。”

“哦,那是她的大哥。恩,這一家子倒是有趣,文武雙全,真是好福氣。你給備下去罷,等左家老夫人進宮,也請到我宮裡坐坐,喝杯茶。”

“是,奴婢記下了。”芙蓉劃了一下,又問,“那德貴妃呢?”

“誒,太后還掌權呢。這巴巴的操辦中秋節,出力不討好的,由德貴妃自個兒去搞罷。”

突然聽到小丫頭在門外探頭:“娘娘,江總管來了,求見。”

“快請了。”

江文匆匆忙忙走了進來,先行了禮,又看了眼芙蓉。君瑞微微搖頭,“芙蓉,你先下去吧。”等芙蓉退下,她托腮笑道,“江總管今兒怎麼神神秘秘的。”

“是是。奴才是有件緊要事,也是好事。”他舔舔脣,小心翼翼看了君瑞一眼,深吸了口氣,“奴才,奴才聽說,娘娘的表姐,武家小姐,在,在,在溧陽關,賣藝。”

“什麼!”君瑞猛地站了起來,心思飛轉又覺得不對,跌坐回去,急吼吼斥責,“江總管,你說得什麼混話!你人在深宮,又怎會知曉外頭的事情。何況,何況,表姐怎會賣藝。若她真陷入,”

她心裡猛地酸楚起來,置身處地的想,若換做是她,再惡劣的情況,她也會活下去,可真要以身侍人,恐怕剛剛到了那裡,便一死了之罷。表姐必定也會如此,怎可能自降身份,一雙玉臂千人枕呢。

可聲音卻不免哽咽起來,“我們武家小姐,絕對不會做出什麼賣藝的事情。她,一定已經死了。”

“沒呢,娘娘。”江文聲音越發低了,“奴才是得了確鑿的消息,纔敢跟娘娘說。”他停了停,見君瑞惡狠狠地瞪着他,忙接着說,“不過,武小姐剛剛在溧陽關出現,便讓九域的探子給劫走了。”

九域,心頭又是一疼。語調也情不自禁顫抖:“那,你又怎麼知道。”

江文卻依然不回答,只繼續說着,“如今情況,奴才想問,娘娘是想將武小姐接到齊國來呢,還是繼續留在九域。”

君瑞抿嘴不答,見江文語氣,倒不像是齊昭命他來問話。九域九域,她心思轉了幾圈,猛地想起當初圖格慶假扮侍從潛入後宮,若沒有內應,怎麼可能成功。難不成……,“圖格慶怎麼說?”

君瑞放鬆了神情,依在椅背上,淡淡看向江文。見他神情驚惶,可不過片刻,鬆了口氣,點點頭:“王上說了,奴才只要一提九域,夫人便能知道奴才的身份。”

他擡起頭,稱呼已變,單膝跪地,手抵胸口行了九域的禮節,才站起身,“王上救了武小姐,卻不知夫人的心思。若是想武小姐到齊國,就命奴才想辦法。若是留在九域,王上說會好好照料。”

“他,他,王上他還好麼?”君瑞聲音飄浮,一顆心也忽上忽下,尋不到着落。像是過了許久許久,江文才應答:“王上他,集合九域,一片雄心,只等時機成熟。王上說,夫人在宮中掙扎,他恨不得能立即奪這天下,奉給夫人。只是此時,前有虎後有狼,還要夫人多多忍耐。”

“他還能念着我,便夠了。”君瑞虛脫般地笑了幾聲,“讓表姐留在九域罷,那兒比這裡可容易過活。我一個人陷在這兒已是足夠,她受了那麼多苦,該享享福。”

“如此,那奴才便照實稟告王上。”

見江文要走,君瑞忙又喊住他:“轉告他,我很好。若是能放下我,便將我徹底忘了罷。如今不論是大楚或是齊國,都不是容易對付的。千萬別,別,別傷了自己。”

這一天夜裡,竟是反反覆覆醒了睡了,都做着同樣的夢境。她與圖格慶同騎駿馬,草原的風微微吹着,吹散了她的頭髮,飛揚起來,卻纏上了圖格慶的發,糾糾纏纏,又笑又叫,拉拉扯扯,卻是越繞越緊。

猛地驚醒過來,卻是夜深。再也不想強迫自己入睡,輕手輕腳起身,隨手拉了件衣裳披起。不願叫起芙蓉,悄悄推門出去。站在廊上,看着月色清幽,遠遠的觸手不及,竟是看得入迷,一時怔怔。

突然間,看到有人從左手邊的小房悄悄貓着腰出來。君瑞往陰影中躲了下,就看到那人肚子微微挺起,竟是桃夭。來不及喚人,她拉着衣裳,跟在桃夭身後,小心翼翼跟着。

君瑞至始至終躲在陰影中,跟着小會兒,就見桃夭小心翼翼拉開宮門,從縫隙中竄了出去。她尾隨其後,大約走到假山林子那裡,竟聽到有男人輕笑:“哎喲,美人兒,你總算是來了。”

“別鬧了,我現在每天心驚肉跳的過,你也不知道來看看我。”

“哎呀,美人,哥哥我也想來,可萬一讓人瞧見。別說你的榮華富貴,我們的性命都保不住。”那人停了停,就聽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你現在可是金貴着,等你生下孩子,還不給你封個貴人,說不準還能做貴妃罷。到時候,你們成家可發達了,你也別忘了我們許家。”

“你當做貴妃容易麼,”桃夭輕呼,“啊喲,你慢點,別傷了我的肚子。嗯,嗯,哥哥,你慢點,哎呀,別那麼用力。啊。”

“嘿嘿,有什麼難的。這句話我知道,挾天子以令諸侯。”男人重重喘息,“嗯,舒服不?比皇帝厲害吧。別看皇帝高高在上,□□定沒哥哥我厲害。不然,怎麼只有維貴人有孕呢。”

“哥哥,當然你厲害,啊,真是舒服。”桃夭連連□□,淫聲蕩語說個不停,過了小會,她又哀呼,“啊,哥哥。饒了桃夭罷。”

君瑞冷哼一聲,心裡憤憤不已,從未有過的殺意從心底裡泛出。此時她都吃不準桃夭腹中的胎兒到底是不是君德的。若不是,豈不是平白無故甘冒奇險,去保全一個野種!

腳步剛剛邁出一步,卻聽桃夭似乎抽泣兩聲:“我看瑞貴妃是想要我的孩子,又有點猶豫不決。我還聽說,維貴人是個雙生子。皇帝又偏愛瑞貴妃,要是她開口,只怕等維貴人生產後,會分一個孩子給瑞貴妃。到時候,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沒用了。”

“噓噓,別哭,這有什麼爲難。”那男人嘿嘿笑了幾聲,“我可是最喜歡你了,等你成了皇帝兒子的女人,玩起來一定更帶勁。放心罷,只要維貴人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你的肚子,就是這兒最最金貴的。別說瑞貴妃要巴結你,只怕太后娘娘也要看重你幾分。”

君瑞聽到此處,勾出幾分笑意,隱藏在陰影中,慢吞吞回到翡翠堂,就像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

等到天明,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喚了尚侍局的人,將昨晚守夜的侍衛太監太醫的名冊拿來,果然尋到一個姓許的侍衛。她笑了笑,便讓人悄聲無息的安排下去,讓那姓許的侍衛,專門在德貴妃的住處巡邏。

接下來的日子,等待變得有趣起來。君瑞依然不準桃夭出去,但依然曉得每隔十日,桃夭便會出去與那姓許的侍衛幽會。桃夭的肚子越來越大,而君瑞不再像之前那般期待,反而有些恨意冒了出來。

一直等到君瑞以爲姓許的不會動手,那維貴人在給德貴妃請安時,跌倒在地,受驚早產的消息,便匆匆忙忙的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