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兒看得出,她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活不了多久,或許是菩薩真的顯靈,所以讓她能夠在有生之年再遇到親人。但是玉笛兒沒有想要認親,也罷,或許她永遠不知道兩個承歡膝下嫡親外孫女已經亡故,這對她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到了老奶奶最後閉上眼睛,她一直陪伴在身邊。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不知道是爲什麼,或許是麻木了,母后死去的時候,她已經哭了很多淚,所以對這個只陪伴了幾天的外祖母存着的只有遺憾和失落。
老奶奶的遺物沒有什麼東西,她辭別菩薩,下山而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跌了幾個跟頭,終於狼狽的到了山腳下。
寒風四起,山腳下,一個身穿青衫的熟悉的身影挺立站在枯萎的草坪上,面朝她,雙手背後,風吹不動的姿態讓她懷疑,他已經站在那裡多久了?好像不是一時半會。清晨的風霜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蒙了一層紗,昨晚就到了?他站了一個晚上?昨晚就到了,爲什麼不上山去找她。這麼高的山對她來說很難爬,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吧。
算了,他愛站着就給他站着吧。
擡腳避開他的方向,向另一邊走去。刻意躲開他,所以眼睛只是在最開始的瞟了一眼,冷漠的一眼,就沒有再停留片刻。這叫齊天一眼睛一痛,寒聲吼道:“站住。”
玉笛兒習慣性的頓了頓身體,片刻後心裡一陣氣惱,氣惱他還能左右她的心思。倔強的不肯回頭。
齊天一見她不肯回頭,到底還是站住了腳步,聲音微軟:“玩夠了麼?跟我回去。”
玉笛兒面上一苦,他把她當做什麼了?玩?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來玩?躲避了皇兄鐵甲衛的追查逃出皇城就是爲了玩?想想也是,在他的心裡她就是個調皮搗蛋驕陽跋扈的芊芊公主,連入他的眼都沒有資格,他當然以爲她跑出來就是爲了玩的!
冷哼,擡腳離去,徑直往前走。
“站住。”見她腳步再不停歇,齊天一大怒,幾步上前像是鐵拳一樣的箍住她的胳膊,怒聲道:“夠了,瘋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回宮,派了那麼多的人來找你,你都躲着不見,你知不知道我——”擔心的話差點說出口,理智及時拉住了思緒,吐口而出的話改了道:“你皇兄有多麼的擔心你。”
玉笛兒扯開自己的胳膊,但是齊天一鐵了心的不讓她再次逃走,她只得寒聲道:“是嗎?皇兄有時間擔心我?琪琪恐怕現在還在生氣吧?不,是皇兄還在跟琪琪鬧彆扭吧,哪有時間來擔心我。算了,齊天一,你口是心非要到什麼時候?若是不能順着自己的心意,坦然的看清自己的心,就不要假惺惺的在這做戲,我沒工夫看你穿戲服。”
玉笛兒一陣搶白,齊天一臉紅赤耳,癟了個屈,何時叫她一句搶白搶的啞口無言?她確實很聰明,會懂得察言觀色,倉惶逃走,能夠根據隻言片語猜得到宮裡玉離和琪琪之間已經鬧得成什麼樣。故意無視她後面的話,理了理頭緒,沉聲道:“你知道就好,不要再給你皇兄找麻煩,趕緊回去。”
玉笛兒輕笑,諷刺的意味表露在臉上:“麻煩,在你的眼裡我就是個麻煩,難怪我追了你那麼久,你就是不肯正視我對你的感情,總是逃避。
既然你認爲我是個麻煩爲什麼還來找我?你還不如皇兄瞭解我,皇兄放任我是因爲他想要給我時間,你呢?因爲我是個麻煩,所以自以爲是的安排我的生活。我告訴你,我不想回去,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那個讓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的金色牢籠。”最後,幾乎是喊出來的。
齊天一隻覺得心口悶得生疼,來來往往有幾個鄰近鄉村的人路過,聽見這邊的聲音甚大,都好奇的緩下腳步。他輕聲的安撫道:“怎麼可以不回去?不要說這麼任性的話,你母后的葬禮你也不回去,當真不想回去?付後平生最疼愛的就是你,就算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但是也撫養了你長大成人。回去上柱香也好。”
玉笛兒撇開眼,眼淚積蓄在眼角遲遲不肯墜落,心裡升騰的失落翻滾着,現在她已經學會了冷靜自制,鐵了心的要抽出自己的胳膊,齊天一也不敢再用強,只得放手。“齊天一,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了,你可以回去了,從此以後,我的事跟你都沒有關係,你以後都不要再來這我,我會修書給皇兄報平安,等到以後我想回去自然會回去。皇兄要是不放心自然會派人來找我,屆時我定會回去。”
激動地聲音突然變得平靜下來,齊天一鬆了口氣,答應回去就好,但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未來得及多想,玉笛兒已經撤身離去,只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衣袂飄飄,孤單寂寞。
齊天一嘆了口氣,渾然沒有發現此時的眼神何等的溫柔。
沒有逗留很久,齊天一就趕着馬回到了京城。原本打算等安排了一切再去找玉笛兒,但是思戀和擔憂衝擊着心臟,讓他不得不時時刻刻的想着她在外面會不會受委屈。
暗衛一個模糊的語氣,說道她在青崖寺出現片刻,他就想到她可能是去了那裡,到了山腳下,他又不敢上山去找她,此中傷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付後和親生母親的存在對於她來說是個什麼樣的傷害,只有讓她自己平復心情。
到底,她是長大了。
與九鳴公主的戰役停止了,但是九鳴公主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若是讓玉離休息整頓之後,對自己是個滅國的危險,只有暗地裡怒恨段恆宇的賣國行爲。一面又修書給了齊天一,希望齊天一能夠幫助她,權利利益威逼利誘,招數一套加上一套,叫齊天一哭笑不得,心底下還是暗暗的想着那個轉身離去的身影代表着的是什麼意思。
暗歎一口氣,可恨玉離這個昔日好友。一個佐君王爺的封號將他當做奴隸一樣的使喚,自己沒日沒夜的工作,也讓他隨時奉陪,害的他東奔西走的,回了府還要忙着下面一些大臣的小事。
扔了手中的書,揮開袖袍:“來人,備馬,我要進宮。”
管家跑來道:“少莊主,你不是剛剛從宮裡回來嗎?怎麼又進宮?”
揮了揮手,煩躁的說道:“我要進宮見見那個頭痛的丫頭,丫的,兩個人的事,累的大家都受罪。”
“呃,少莊主,麒麟郡主好像是在白府——”
扶額,“哦,知道了。忙暈了。”
當下已經入冬,昨夜下了一場大雪,白雪皚皚銀白色的鋪上了青石磚瓦,灰色的樹幹上點綴着點點白色,甚像梨花綻放枝頭,寒風瑟瑟,迎來的卻是清香撲鼻。
裹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錦衣貂裘,終於被齊菲容許,答應只在院子裡坐坐曬曬太陽,冬日的陽光溫暖和煦,懶洋洋的想要入睡。
段恆宇輕笑:“真是個懶豬,吵着要出來,怎麼還
睡着了?”
琪琪根本只是閉眼休憩,七個月的身孕對於琪琪來說已經不堪重負,每日活動的範圍只有琪萱居方圓不過百米。而且還都是靠段恆宇這個免費勞動力。
玉離沒有再出現,他說的過幾日再來看你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個幾日。
琪琪唯一做的事,就是每日跟肚子裡的寶寶說教,發呆時,就會想到自己已經穿越過來一年了。玉石說的改變前世命運,現在這樣算不算已經改變了!那麼,離她回去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吧。
他不來也好,她或許還能平平靜靜的離去,能給他留下一個孩子也好。
至少能證明,她在他的生命力存在過。
“白琪琪,白琪琪你給我出來,趕緊出來見我。”幾聲吵鬧聲在院子外面想起。
琪琪輕聲一笑,現在還敢這麼大大咧咧的闖進白府的就只有齊天一了。是他真的太失態了,所以齊天一已經忍不住了?!
齊菲一個閃身出現在齊天一面前,擋住了去路,輕聲說道:“說話小聲點,不要吵着裡面的人。”
齊天一狠狠的翻了個白眼,站在院子外面,避開自己的親姐姐,對着琪琪喊道:“白琪琪,我有話要跟你說,叫我姐趕緊撤開。”
琪琪躺着並未動身,含笑說道:“你找我什麼事?”
齊菲瞪了一眼他,撤開身體。齊天一閃身進來,信步度到琪琪面前,嘖嘖聲道:“果然是不一樣了,這懷了孕,看上去乖巧多了。再也不能魅惑英雄了。”
段恆宇眼睛突寒,怒火驟起。
琪琪無奈的笑笑,說道:“你不會是特意趕來諷刺我的吧,玉離給你的任務這麼少?還能讓你休閒尋樂?”
一說到這個齊天一心情更是不佳,找了個位置欲要坐下,屁股還沒着落,被段恆宇一掌拍飛了椅子,摸摸鼻子只得站在一邊,誰讓自己逞了一時口快。
“你打算持續多久?就這樣耗着?”
琪琪瞥了他一眼,癟了癟嘴,聳了聳肩:“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樣子根本沒法出了這個院子,否則寶寶就保不住。他又不來,我怎麼找他?”
齊天一尋了個雅觀的姿勢站好,靠在欄杆邊,說道:“要是想和好,我去幫你找他過來,這還不容易。恐怕你還沒有做好準備吧。”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在顧慮什麼?那個曾經對你好的人已經不在了,你要爲了一個已經過世的人折磨爲你付出至今的人?”
段恆宇也順其耳朵,想聽聽她怎麼說。
琪琪寒聲道:“難道一個人死去了,我就能忘記他爲我付出的一切嗎?那麼,這跟忘恩負義有什麼區別?”
齊天一一愣,難道她真的對軒轅玄楓產生了感情?
段恆宇皺了皺眉頭,對琪琪給出的答案甚是不滿。
琪琪閉了閉眼睛,手撫上肚皮,說道:“齊天一,你還是儘快回去幫他吧。這段時日要是他做錯了什麼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陪在他的身邊,不要放棄他,永遠。我和寶寶······還有笛兒,都感謝你。”
齊天一震愣,直覺不對勁:“你——什麼意思?你這是——要放棄?”
琪琪寒聲說道:“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留在他的身邊?這不正好稱了你的意?不過奉勸你一句,玉笛兒性情直爽,看不懂你的含蓄委婉,要是想抓逞早抓住,否則後悔莫及。”
齊天一眼睛閃過莫名,一些慌亂,離去時丟下一句話:“你說話算話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