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

懷孕

李氏毀容了,那傷口深可見骨,郎中說了,即便日後傷口癒合了,右臉也會留下一條猙獰的疤痕。朱大富得知後,抱着兒子走了,沒理會在後頭苦追他的李氏。

宋大嫂肚子裡的孩子也沒能保住,孩子四五個月了,是個成型的男胎,當宋大嫂得知時,一口氣提不上來,昏了過去。郎中給她掐人中,待她醒來,發瘋似地抓着大郎的手,“大郎,都怪羅雲初那賤貨,要不是她閃開,我就不會磕到門檻了。我們的兒子也不會就這樣沒了,嗚嗚嗚,我要找她算賬!”

啪!大郎一巴掌甩了過去,“你醒醒吧,這孩子就是被你折騰沒的。早讓你回房休息,你卻偏要湊這個熱鬧!現在好了,孩子沒了你就怪在人家身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你要求別人的,你自己能做到嗎?”

宋大嫂愣愣的,任由他披頭蓋臉地數落,最後忍不住撲倒在牀上痛哭流涕。

“現在才後悔,晚了,早幹嘛去了?”宋大郎沉痛地呵斥她。

那兒子流掉了,大郎的傷心不會比她少,但他同樣很清楚,這事怪不到二弟媳身上。但一想起那孩子,他就忍不住地難過,卻愛折騰的婆娘就越發地憤恨。自打她回來後,這個家就沒一刻安寧過。

羅雲初抱着飯糰,表情淡漠地聽着他們房間傳出來的爭吵聲。

宋母想着剛纔流出來的男胎,心裡暗道了聲可惜。她看了一眼二兒媳,如今沒了孩子這層障礙,羅雲初嫁進宋家後的點滴在宋母腦中漸漸清晰,對比敗光家產又將自己的兒子折騰沒了的大兒媳,她這二兒媳可以稱得上是宋家的福將福星了,只除了一點,還沒懷上之外。想到孫子,她不得不心焦啊,她今年都四十好幾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但宋家大房二房僅有一個男孩,這讓她如何不急。

“二郎,扶你媳婦回家歇會,今天大夥都累了。”宋母面容和藹地說。

羅雲初等便告辭了。

“媳婦,飯糰我來抱吧。”

羅雲初沒理會他,板着臉,抱着飯糰,走在前面。

宋銘承拍拍二郎的肩膀,嘆了口氣,“二哥,二嫂心情不好,你多讓着點吧。”

“心情不好?爲什麼?”二郎撓撓頭,隱約明白又不明白。

宋銘承搖了搖頭,他也拿他這笨拙的二哥沒辦法,他們兩人中,二嫂比較聰明,勞煩她多擔待點吧。

“飯糰,和娘到舅舅家住幾天好不?”羅雲初捏了捏飯糰的臉。

“是那個有好多好吃的舅舅家麼?”飯糰雙眼發光地問,小臉滿是期待。

“是啊,飯糰去不去?”她看着雙眼

飯糰興奮地點着頭,“要去,飯糰要去。”

“可是爹爹呢?”飯糰咬着小手指糾結地問。

“他留在家裡看家。”羅雲初打開箱子,開始收拾衣物。

“哦。”聲音拉得長長的,沒精打彩,想到有好幾天沒法見到爹爹,飯糰很不捨。

“媳婦?你爲什麼生氣呀?”二郎鬧不明白他哪裡惹她生氣了。

“誰說我生氣了?我只是照計劃回孃家而已。”羅雲初淡淡地道。

現在都不對他笑了,還說不生氣?他是遲鈍,但他不傻,他也是有感覺的。她帶着飯糰回孃家卻沒帶他,這麼明顯他還感覺不到的話,他可以去找塊豆腐自己一頭撞死算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呀?”媳婦回去住兩天也好,消消氣。

“住幾天就回來。”她實在不想面對烏煙瘴氣的宋家了。

“幾天是多少天?”兩天三天?

“哎,你煩不煩啊?”羅雲初瞪了他一眼。他不明白她的介意不要緊,大夥一塊兒難受吧,她心裡不舒坦,他也別想好過就是了。

二郎摸摸鼻子,不敢說話了。

收拾好行李,羅雲初背了兩個大包袱,將飯糰抱了起來就往門外走去。

“娘背重重,飯糰自己走。”飯糰去過羅雲初孃家幾回,對路已經有點印象了,在他小小的腦袋裡,去舅舅家要走好長好長的路哦。大多數都是爹爹抱着他或者揹着他的,娘沒有什麼力氣,他還是自己走好了。

“媳婦,我送你們過去吧?”

“不用,你在家就好了。”羅雲初拒絕,現在除了飯糰,凡是宋家的人她都不想看到。他們會讓她想起這些糟心事!

二郎看着媳婦和蹦蹦跳跳的兒子漸行漸遠,突然覺得很孤獨。他想了想,回屋裡拿了一百多文錢,往隔壁村的豬肉攤走去。

聽到羅雲初說要在孃家住幾天,羅家人都沒有意外,阿德和阿寧兩人都很歡喜。只羅母一人慾言又止,阿德朝她搖搖頭,羅母嘆了口氣。從櫃子裡拿出今年新添置的兩牀新棉被,給女兒鋪牀去。

李氏找上門那事,在古沙村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羅雲初有點疑惑,怎麼他們都沒問,不過她也沒多想,以爲是他們已經聽到風聲了。

“姐,多吃點肉,這些肉都是剛纔姐夫送來的。”阿德這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哦。”羅雲初低頭趴飯,或者給飯糰挾菜,沒其他反應了。

阿德和阿寧對視了一眼,兩人也挺無奈的。

飯後,阿德進了羅雲初的房間,看到四處斑駁掉泥塊的屋子,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道:“姐,委屈你了。本來前些日子就想修一修這破房子的,奈何阿寧懷孕了,一直也不敢動工。”

“這有啥,這十幾年不也是這麼過來的?而且以前咱們牀鋪下面墊的是稻草,還沒有棉被墊呢。”冬天飢寒交迫的感覺讓這具身體印象最是深刻。所以很多情節她都不記得了,獨獨記住了每年冬天的難捱。

“姐,都過去了,現在咱們不是生活得好好的麼?”想起以前,阿德也很難受。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

“姐,這個給你。”阿德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接過,燭光太暗,加上上面又是繁體字,她也認不全,只知道這是什麼契約之類的。

“前些日子不是和你說想在鎮上開店的事麼?店已經盤下來了,準備挑個好日子便開張。嗯,這是三成的乾股,送給你。”說到這,阿德有點不好意思,“每個月賺的可能也不多,姐你別嫌棄。”店子沒盤下前,他們做了一些來試賣,結果超乎想象,竟然全都賣光了。遂前天他在鎮上見了這家店急於盤出,開出的價格略比市價低。他當急立斷找到了老闆,掏完身上的錢交了定金後,他立即回家拿了銀子去把那賬付清了,如今房契也拿到手了。

羅雲初只覺得手上這兩張輕飄飄的紙猶如千斤重,心裡也是五味陳雜,她這個弟弟,真是,真是...

“阿德,姐不和你客氣,這契紙姐收下了。”她在心裡盤算着,該怎麼經營那個店呢。

阿德露出真心歡喜的笑容,“姐,不用客氣,你出嫁時沒什麼嫁妝,這個就當是你的嫁妝吧,自己攢點錢以後也好留給孩子。”不用費口舌勸說,挺好。

“姐,我讓阿寧來陪陪你吧,我去廚房燒水。”

“阿寧知道嗎?”羅雲初揚揚手中的契約。

“知道。”阿德笑笑,“姐你放心吧,阿寧很贊同,沒意見的。”

這裡的冬天風很大,特別是晚上,呼呼的吹,好些晚上,她都聽到泥牆上的泥沙刷刷地往下流的聲音。她有時睡不着,會擔心這房子會不會被風吹倒了。

感覺着飯糰睡着後不住地往她懷裡拱,微張的小嘴呼出的熱氣煨着她,羅雲初只覺得心裡暖暖軟軟的。她以後生出的寶寶也會像飯糰一樣吧?乖巧懂事。不過有時飯糰卻讓她很心疼,小小的年紀,正是調皮任性的時候,在飯糰身上卻絲毫沒有,只有呆在她身邊時,他纔會偶爾頑皮一下。

她摸了摸她的腹部,裡面孕育了一個孩子,一個屬於她的孩子,一個和她骨血相連的孩子。在她大嫂因懷孕而被接回宋家後,她就明白了,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古代女人,要在夫家立足,兒子是必不可少的。

有時她大嫂經過她身邊時,故意挺了挺肚子,看着她的眼神都透着得意。當時她並不和她計較,只是暗中開始調整身體,禁止一系列的醃菜,而且不再拒絕二郎的求歡。呵呵,她的葵水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了,看來老天爺還是疼她的,纔多久啊,她就懷上了。

其實她也覺得奇怪,二郎的牀上能力很強啊,怎麼之前李氏嫁進來一年多就沒懷上呢?這也太奇怪了,二郎沒問題,李氏改嫁後立即生了一個,也沒問題。她只能歸結爲兩人體質不合,結合時不利於精子着牀。簡單來說,李氏的體質抗拒二郎的精子,不允許它們着牀。她越想這個可能性就越大。除此之外,她還真沒法解釋了。

她在宋家時便知道自己懷上了,那時葵水只晚來了七八天,她心裡也不是很肯定,本來想着再等幾天如果葵水還沒來,她就把這好消息告訴二郎。可惜卻發生了李氏找上門那檔子事,遂在宋大嫂跌倒的時候,她護着肚子反射性地往旁邊一閃不想被她拖累。她纔不會給她大嫂當肉墊呢,沒懷孕時不可能,懷了就更不可能了。

那天,她的心情很糟糕,她知道她需要清靜,呆家宋家,只會讓她無止鏡地心煩氣悶。她知道這樣對胎兒不好,遂她回到孃家,什麼都不去管,每天睡醒就陪着阿寧在廚房裡做些吃食,然後聊一下話便午睡,睡醒後便帶着飯糰到客廳裡做些針線,和阿寧及她那便宜娘一道聊些家常。今年的木炭很充足,每天下午都會燒上幾個火盆,把客廳煨得暖暖的。

二郎每天都會送一些肉到羅家,宋家的消息通過他也時不時地傳進她耳朵裡。

大嫂小產後惡露不斷,身體一直不好,纏綿臥榻。現在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宋母操持着,雖然宋家三兄弟有心幫忙,但煮飯燒菜挑糞種菜掃地餵豬之類的,他們真的很沒轍。這些之前都是宋家的女人做的,這會大嫂病倒了,羅雲初又回孃家了,擔子幾乎全壓在了宋母身上,才幾天,她就累得直不起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