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麼?我高毅啊!昨天晚上不是和你閒扯什麼‘社會冷漠’,什麼‘當你看到有人遭遇了車禍,你會如何選擇’的話題,你還記得麼?”
“……”
“記得就好!你真是烏鴉嘴啊,我今天就碰到了一樁這樣的事情,我正在處理中。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是屬於你的,很好的新聞素材啊!”
“……”
“恩,對,對,對!這裡還有個情況,你幫我個忙。我已經和張翰文說好了,你現在去工大路的十字路口,恩,對。就是那裡。那個地方就是出事地點,在那個附近,左手邊的馬路上的第二家店面,就是個勞保店。恩,對!我注意過,它那裡應該是有攝像頭的。張翰文已經帶着他的同事過去了,爭取早一步拿到監控錄像。等你看過錄像的內容後,看怎麼把它做成一個新聞。”
“……”
“我怎麼突然這麼關心你的工作?我不得不關心啊,我估計這小姑娘的老媽不是善茬,知道的我是救人,她不知道要是反咬我一口,我也要事先找好相應的對策嘛!好,好,好!就這樣,一會聊。”高毅正在走廊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背對着病房打着電話,絲毫沒有注意到本來已經離開了的張妮,此刻卻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又返了回來,正在他的不遠處陪柳何萍聊着天。聽到了高毅和薛自然的通話內容,她顯得頗爲吃驚,頻頻看過來。在高毅結束通話前,張妮和柳何萍說了句什麼,又轉身離開了。
高毅掛了電話,心情卻有點沉重,倒沒有注意到張妮的來去。其實,單純從高毅的角度,他並不想去算計誰。只是,在他接下來看到的那幾幕裡,會發生很多對張妮而言並不是那麼愉快的事情。也許,沒有高毅的插手的話,按照事情的真實發展,張妮可能真的要被迫去打這場官司。而且,其實當地的交警很早就找到了那捲錄像,但是卻被對方先一步打點好,一直隱瞞了下來。這也就是高毅今早凌晨6點不到,事先和張翰文通氣的原因。因爲事發區域根本就不在張翰文的管轄範圍,要調取資料還要走很多其他的相關程序。這也幸虧是碰上了張妮,換一個平頭百姓還真不一定折騰得起。儘管以張妮的身家和關係網,這場官司最少應該也折騰了半年左右。因爲,在高毅看到的最後一幕裡,已經是夏天,日頭很毒,張妮勝訴出來時,街道兩旁的人早就換上了短裙、短袖。救個人還要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這就是C國的法律精神?
“不好意思,我只聯絡到了小女孩的父親——曾紅亮先生,就是這位。”架着個高度眼鏡,斯斯文文的像似一個老師更像過是一個記者的薛自然,指了指後面這個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打算直接衝進小女孩病房的中年男子,對高毅說着,“我也打了小女孩母親的電話,可是線路一直很忙,好不容易打通了,對方告訴她有很重要的一個會要開。現在躺在病牀上的可是她女兒,真不知道她這個當媽的是怎麼想的。”
曾紅亮在病房門口,被裡面護士攔住,推了出來,“也不能怪她,今天本來是我陪着女兒出來的……”說到這裡,曾紅亮似乎想起了躺在病榻上得女兒,臉色有些黯然。不過,當他的目光掃過高毅時,強打起精神,勉強微笑道,“今天真是多虧了高先生,聽薛記者採訪的那些人說,要不是高先生見義勇爲,我女兒就真的危險了!真的非常感謝!”曾紅亮非常激動的握住了高毅的手,一臉的誠懇。
顯然,曾紅亮的誠懇讓高毅有些出乎預料,愣了一下,才說,“不,不,不!這是應該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時,病房的門打開了,幾個帶着大口罩
的人走了出來。
“醫生!怎麼樣?小女孩沒事吧?”柳何萍比曾紅亮還要先一步上前,非常急迫的問,看得出來,這位大媽真的是真心的可憐那小女孩。
“你是傷者的家屬?”醫生解下口罩看着柳何萍疑惑的說。
一邊的曾紅亮這時也擠了過來,“我是,我是她的父親!我女兒…我女兒怎麼樣了?”曾紅亮後面的聲音有些低,似乎有點害怕聽到一些可怕的話從醫生的口裡說出來。
“手術很成功。不過,因爲撞擊和碾壓,造成傷者右腿股骨中段粉碎性骨折,這個部分我們已經打了石膏。關鍵是在傷者的後頭部摔倒地面造成的減速傷,導致了雙側枕部硬膜外血腫、後腦血腫以及腦水腫,令顱內壓升高形成了腦疝,壓壞了腦幹。也幸好你們送來的及時,呼吸功能已經基本恢復,要是再晚點,可能就沒救了。就病人的腎功能,生命體徵等詳細的情況,可能還需要做進一步觀察和治療!不過,病人的傷情已經得到了基本的控制,進一步的話,還要看小女孩的後面的恢復情況!”雖說醫生說得很專業,但是,大體的意思大家都理解到了,就是小女孩應該暫時脫離了危險期。
柳何萍聽完就連連點頭,詢問醫生:“救過來就好,救過來就好!我們能進去看看麼?”這個問題顯然也問到了曾紅亮的心坎上,他用極爲熱切的眼神望着醫生,希望從醫生嘴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醫生似乎很理解家屬的心情,點了點頭:“你們進去可以,不過,現在病人還處於昏迷狀態,請注意保持安靜。”
柳何萍推了門進去看望昏迷中的趙彤,而曾紅亮迫不及待的也想推門進去的時候,卻被一個聲音給留了下來。
看着如此和善的曾紅亮,高毅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看到的那些影像是不是在做夢,一聲晴天霹靂卻把他打醒了過來:“曾——紅——亮!”高八度的尖嗓門從走廊那一頭直襲過來。只見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貴婦,“蹬﹑蹬﹑蹬”踱着響亮的高跟鞋,氣勢洶洶的就朝這個方向衝了過來,引得這一路人紛紛側目。
“女兒交給你照顧一會,你就把她給我照顧進了醫院!你挺能耐啊!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啊?電話都打到我辦公室去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忙?敢把我辦公室的電話隨便告訴別人,這日子你想不想過了?”這女人劈頭蓋臉就把曾紅亮一頓好罵,頓了頓,斜着眼睛,瞥了一旁站着的薛自然和高毅一眼,“哪個是撞傷我們家小彤的肇事司機?”
這時,一旁經過的護士忍不住提醒了句,“請您小點聲好嗎?這裡是醫院!”
“醫院怎麼了?就算你們那個劉院長在我面前我都是這麼大聲的。不關你的事,忙你的去!”女人很不耐煩的就要把護士打發走。
看着自己的老婆將這位年輕的小護士氣得滿臉通紅,一直低頭做認罪狀的曾紅亮趕忙對着護士打着圓場,說:“我們會小聲的,我們會小聲的!”好不容易勸走護士,曾紅亮又給自己老婆解釋着:“不是,不是!不要誤會,是這位高先生助人爲樂,路過時剛好看見我們小彤躺在地上,才把我們小彤送進醫院的!”
女人一臉不以爲然:“哼!不是他撞的,他會那麼好心。在這裡等着,一會我朋友來了要問你們話。哼!敢撞我們家寶貝女兒,一個也別想跑!”女人再次掃了兩人一眼,理都不理正打算和她爭論爭論的薛自然,推開門走了進去。
“哐當!”重重的關門聲,只留下曾紅亮在門外搓了搓手,堆着笑臉替他老婆解釋,“她最近生意上有點不順,所以脾氣有點不好,你們不要介意啊!”
“這是怎麼說話的,勞保店的攝像頭已經很清楚的——”看過了監控錄像的薛自然,自然比這倆夫妻更瞭解真相,可話還沒說完,就讓高毅從後面扯住了話頭,“算了,做人問心無愧就行。好了,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就不要在這裡糾纏,這裡是病房!”高毅平靜的臉上完全看不出此刻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高毅比薛自然更爲了解剛纔那個女人的脾氣,他想給這樣的人一些更爲深刻的教訓。作爲趙彤的媽,這位趙總——趙丹燕女士,在高毅曾經看到過的影像裡,出現過很多次。那種目中無人的氣質,
那種無時不刻把人呼來喝去的嘴臉,就算只是作爲旁觀者都會讓高毅覺得牙癢。
高毅拉住薛自然的同時,又問了句:“你開車過來的?”
見薛自然點點頭,高毅也推開病房的門,對裡面正在病牀前看望趙彤的柳何萍打了個招呼,“阿姨!小姑娘的父母都過來了,我們打個招呼就走吧。張妮可能去上課去了,您去哪?我們送你!”
柳何萍正想說,“張妮沒有走,她一會還要過來的!”然而這句話還沒開口,那趙丹燕已經不顧是在自己女兒的病房,高聲呵斥起來,“走?撞了人還想走!你走試試看,上天下地我看你能走到哪裡?除非你現在就去移民,我告訴你,只要在國內,你跑到哪裡我都能把你抓回來!”
柳何萍被旁邊這女人突然爆發出來的怒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問到,“誰撞人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丹燕指着高毅的鼻子,“就是他,一見到我就想跑!這不是明擺的心裡有鬼!我打個電話給肖律師,他我告定了!”聽到這話,知道事情原委的柳何萍錯愕不已。
“不是,不是!是——”柳何萍還想給趙丹燕解釋,哪知高毅已經搶先開口,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會開車,也沒開過車,今天我早上坐的是公汽!”高毅不想將張妮再扯進來,放棄了教訓對面這個女人的念頭。如果趙丹燕知道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能夠偃旗息鼓,對她而言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高毅這話一出,趙丹燕並沒有一點道歉或者說說錯了話悔改的意思,反而以更大的嗓門喊着,“曾紅亮,你給我進來!這件事你給我交代清楚,到底誰撞了我女兒!”
“剛纔醫生出去時還說,病人需要安靜,還真看不出來這病人是你女兒!”薛自然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毫不客氣的在一旁挖苦着。
趙丹燕瞪了薛自然一眼,卻沒理他。病房門再次被打了開來,推門進來的卻不是曾紅亮,而是張妮。
“車是我開的!”張妮先沒有看怒氣衝衝的趙總,只是對着柳何萍說,“阿姨,我們走吧,手續都辦完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只不過因爲我的好奇讓你也跟着跑到這裡來,耽誤了你早上的鍛鍊。”
柳何萍擺了擺手,“哪裡!跳舞什麼時候跳不都可以,這小孩這麼可憐,誰不都是人生父母養的,看見了怎麼能不救!好了,好了,她父母也來了,那,我們走了?”柳何萍最後一句話是跟趙丹燕打的招呼。
高毅這時有點沒有想到,他以爲張妮早就回到學校上課了,沒想到她是去辦理小女孩的相關入院手續去了。而果不其然,高毅一直想要避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張妮的出現,似乎讓趙丹燕一直噴薄欲發的情緒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是你開的車是吧!那人一定是你撞的了。他們走可以,你得留下來。”
聽到這話,房間裡的柳何萍和薛自然都變了臉色,正待說什麼,張妮已經冷着臉,說:“對不起,我很忙的!你要有什麼事情直接和我律師說,這是他的電話。沒有特別的事,請不要來騷擾我的生活。我是救了你女兒,就算你懷疑我撞了你女兒,在法院出來結果之前請你對我放尊重點。還有,你想打官司麼?我隨時奉陪!柳阿姨,我們走吧!”張妮前面說得拿腔拿調的,可到了末尾,卻明顯語調變得柔和且隨性了很多。
張妮帶着柳阿姨走在前面,而高毅和薛自然走在後面。一出門,薛自然就有些憤憤不平的向高毅抱怨,“這真是條瘋狗,逮着誰咬誰!”
高毅似乎從沒有見過如此態度強硬的張妮,有點心不在焉,隨意應付了句,“那女人一向如此,跟她有什麼好計較的!”
高毅隨口的這句話反倒被張妮聽了進去,回過身問道,“剛纔病房那小女孩的媽,你認識?”
高毅對着張妮的眼睛,一時間卻說不出謊話,“沒…哦,不認識。這還是第一次見,只是剛纔你來之前,我和薛自然已經領教過她的馴夫記,所以我才這麼說。”高毅反應還是很快,很快就把自己的話圓了回去。
停車處,看見高毅就往薛自然的車上走去,已拉開車門的張妮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高毅,過來。坐我車,我找你還有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