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後兩個瑪雅人(下)

熱帶雨林中穿行着一羣人,這羣人都穿着長罩衫和纏腰布,大部分手裡拽着鑲有黑曜石的長矛,領頭的幾個頭頂都有鑲有羽毛的頭飾,有的還特意裝飾成玉米的形狀,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霍森,他的臉上還帶着一個美洲豹的面具。

黃昏斑駁的光點,透過密林的縫隙,染在霍森的壯碩的身軀之上。不過,此時的他並不叫霍森這個名字,而是阿柏卡爾·艾柯·曲瓦。艾柯和曲瓦分別是柏卡爾的母親和父親的姓,阿則代表男性。柏卡爾這個名字很有來歷,在瑪雅的語言體系中,它所代表的意思是堅強的盾,用這個名字的人,一般都因爲其力量強大,無法擊倒而得名。柏卡爾還有個很響亮的外號——“巴拉馬(Balam)”,是瑪雅人眼中的神物,美洲豹的意思。

柏卡爾撥開已經較爲稀鬆的枝椏,進入眼簾的,是一座無法想象的城市,一座鑲嵌在雨林裡,金碧輝煌的城市。而這裡,就是柏卡爾一行的目的地——埃拉,奇蹟之城。一行人緩步邁入空無一人的街道。與柏卡爾一行所經歷的所有城市一樣,就算是曾經的奇蹟之城,此時也沒有了以往森嚴的守衛;沒有了門口進進出出、熙來攘往的人羣;沒有了埃拉城外始終都不曾消逝的神的祝福——埃拉之光。有的只是沒有一絲生氣的城市;有的只是尚未竣工卻已然放棄的建築羣;有的只是大量被搬走的石料而破損的殘垣斷壁。曾經瑪雅人的翡翠之都,已然如同此時的黃昏一般,日落西山,在衰敗的氣氛中慢慢融入黑暗,迎接死亡。

“看來這裡也被遺棄了,我們千辛萬苦移民到這個星球,並且和這裡的土著人同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適合我們居住的地方,真的就要這麼放棄嗎?”柏卡爾的後方傳來一個聲音,從結尾那強烈感嘆的運氣,柏卡爾不難想象埃辛那一臉不甘的表情。

“這不是沒有辦法嗎?我們用了幾百年的時間,利用控制的部落征戰了附近幾乎所有的土著人,但是,也沒有找到真正可以盛放我們靈魂的軀體。就像我們現在的軀體,也許一個月後,也許下一刻就會腐朽。長老的預言沒有失誤過,還在在我們全部毀滅之前,離開這個星球吧!”這個聲音緩慢而低沉,說法也顯得老成持重。

“不是已經制作了13具水晶頭骨嗎?每一個都可以讓我們的靈魂短暫的停留一段時間,再去尋找更合適的身體啊!”埃辛顯然不願意離開這個星球,顯然他對這裡有很深的牽掛。

“好了,不要吵了。這個不是我們能夠做得了主的事情。水晶頭骨有反應了,那裡有強烈的靈魂波動,應該是庫庫爾坎長老的靈魂!終於找到他了,找到他就應該知道先知的預言該如何正確的解讀了!”柏卡爾身後,一個脖頸處露出藍色油彩的瑪雅人(注①)手裡拿着一個水晶製作的骷髏頭,興奮的高聲嚷了出來。因爲此時,那水晶頭骨本是空洞的雙眼內,卻有兩道綠光穿過前面一個人的身體,穿過牆壁,射向遠方。

“怎麼會在這裡?這裡不是‘地獄走廊’嗎?”祭司雙手捧着水晶頭骨的手顫抖的厲害。一行人跟隨者水晶頭骨的指引,卻沒料到越行越下。沿着道路曲折,管網複雜的地下河通道,他們已經來到了地下50米的‘西諾蒂’——神的井,一個平常他們根本不敢涉足的地方。這裡還有一個另外的稱呼,就是剛纔祭司口中的‘地獄走廊’,傳說中瑪雅先知靈魂安息的地方。

你們來到的很及時,特別是還帶了一個水晶頭骨,要是再晚一點,我的靈魂就真的迴歸庫庫爾坎(注②)的回報!”水晶頭顱雙眼的綠光已經凝結在本是空洞的眼眶之中,形成一雙綠色的大眼,而水晶的下顎卻是一開一合的說起話來。

“先知!我們遵循您的教誨,一路前行至此,希望在我族面臨末日的時刻給予光明的指引!”水晶頭骨一開口,祭司恭敬的雙手托起,把頭骨置與最高處,所有人皆五體投地,跪拜行禮。

“末日無法避免,有恆心者,可留在這裡隨我學靈魂之道,也許能永存於天地之間。不過,能學成者,不足萬之二三。若求穩妥,最好還是隨族人一起,離開這個星球吧!”水晶製作宛如一體的頭骨,下顎也能一張一合,若不真眼所見,確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衆人商議一陣,此地只留下了不足五人,柏卡爾赫然其中。

“能力和技巧,只要能夠很好的掌握這兩者的區別,你就會對你所擁有的念能有更準確的認識和控制。”愛德華在講解瑪雅人的操縱技巧之前,提出了霍森更容易接受的概念,“知道爲什麼我會在‘道德村’裡把你單獨拉出來教授嗎?”

小男孩歪了歪腦袋,搖了搖頭,“不知道!”

“因爲我們都是瑪雅人,而現在存世真正的瑪雅人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本來我以爲以埃辛的執念,他也許能夠成功的學會靈魂之道,沒想到他也熬不住這麼多次的轉世,終於還是迷失了。”愛德華顯得有些感慨,“來,放鬆精神,我幫你把這具水晶頭骨融入你的大腦,以後有這具身體,你再也不用轉世了!”

“有人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因爲無論你生前是高官厚祿還是妻妾成羣,留給這個世界的也不過是一捧黃土。當然,也有例外,生前惡事做得太多,被後代掘出來鞭屍的,可能連黃土都沒有了。也有人說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因爲你無法決定你的出生,出生在高官富豪之家和出生在貧民窟的孩子所擁有的社會資源,財富本身倒在其次特別是人力資源是有着天壤之別的。在我們眼裡,世界的不公就顯得尤爲明顯,每一個瑪雅人都是天道不公的產物。”愛德華輕笑了一下,“雖然都是動物,螞蟻能和人類相提並論嘛?雖然都是人,失落世界的人,能和瑪雅人相提並論嘛?”

霍森顯然有些不認同,搖了搖小腦袋,說:“關老師跟我們說,我們不能用這種能力去欺負人。否則就和那些'失落世界’的貪官、爲富不仁的奸商沒什麼區別了。還說,失去束縛的力量會讓我們迷失,對其他人而言造成很嚴重的災難!要我們時常以道德的力量自省自身。”

“哼!不知所謂的道德修飾!一切憑本心行事就好,什麼道德束縛,反而讓你行事唯唯諾諾的。巨人就該有巨人的姿態,猥瑣而行又是個什麼樣子?”愛德華顯然對道德村所行的一套並不感冒,“好了,言歸正傳。能力是天生的,而技巧則不同,它對身體的要求沒有那麼嚴格,經過特殊的訓練,少部分人可以使用。嚴格意義上講,技巧是以身體記憶模擬出來的能力,它雖然沒有能力的效果好,也不及能力的發展空間大,但是,它至少可以被一人以上的人羣所掌握。近現代以來,天生能力者已經越來越稀少,技巧纔是能力者延續的根本。你在我面前瞬移一下!”

“哦!”話音未落,霍森已經出現在了愛德華的另外一邊。

“你回憶一下,你的身體告訴你,這個動作到底是怎樣完成的?”愛德華詢問道。

“恩,首先要在記憶裡存儲這個場景,不能有誤差。一點誤差似乎都是致命的,我的直覺一直這樣告訴我,所以我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總會反覆仔細的觀察周圍的環境。其次,是距離。這個距離的計算,指的並不是我現在的位置與我即將要瞬移到的那個位置之間的距離,而是指的我將要瞬移的那個場景存儲在我記憶庫裡的深遠程度,印象越清晰,越真實的記憶場景瞬移所需要的時間就越短,成功性也就越大。”

“這就是這具身體的身體本能反應,也就是我所說的能力。而把這種能力普及到不會這種能力的人身上,就叫做技巧。當然,掌握這個技巧也不是沒有前提的。你必須瞭解在瞬移時,身體每個器官的運行情況,就算只有細微的差別,也無法瞬移成功。相比於這個太陽紀幾乎喪失了所有超能力的人類,瑪雅人算是強得多的種族,但是相比於第一太陽紀的‘三眼族’,我們的那些身體本能就不足爲憑了。但是,我們瑪雅人最強大的並不是身體的能力,而是‘靈魂之道’,可以佔據任何強大身體從而去熟悉各種能力,進化完美複製各種技巧的手段,這個纔是我們一族在‘道德村’存在的根本。”

“你現在已經掌握了吧?霍森,或者叫你高毅,你身體的脈動。對!現在你的靈魂已經轉移出去,對!你現在不是高毅了,你現在叫霍森,明白嗎?你叫霍森!”

“高毅?霍森?”高毅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突然涌進大腦裡,剛纔所發生的一切如同退潮般的縮回到記憶不知名的角落裡。

“這傢伙終於醒了,喂,霍森,工作的時候能不能不走神,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那個德性!”聲音很陌生,可這說話的語氣卻讓霍森覺得很耳熟。霍森搖了搖不是很清醒的腦袋,睜開雙眼,努力看清周圍的景象。

“哇!”驚駭的呼聲出至霍森之口。暴雨如注,露西絲提着霍森翱翔在高空。漆黑如墨的夜裡,無數的雨水灌向下方那黑暗的大口。露西絲飛得很高,下方那怪獸的大口就更顯得無邊無際。偶有閃電劃過,方能證明下方那黑洞洞聳立的建築不過只是死物而已。仍被提在露西絲的手上,從旁邊的聲音聽來,似乎在黑暗中還有不少的同行者,現在只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那剛纔,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夢嗎?

“不是夢!”霍森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因爲他已經感受到了身體裡的脈動,這個節奏是他身爲高毅時從來不明白也沒有過的。他甚至有把握,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真的能夠“瞬移”成功,也許能夠回到張妮的身旁。一想到張妮,霍森的情緒陡然高漲起來,記憶裡熟悉的場景在腦海裡流動着。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發出驚人的變化,一陣陣水被蒸發出的霧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雙眼冒出紅光,怒髮衝冠。在周圍人發出一聲驚呼,露西絲左手剛要有所動作時,霍森的身影漸漸模糊,然後就消失在了露西絲的手裡。

注①:瑪雅人喜愛在自己的身體上塗抹油彩,男人塗黑色,女人塗紅色,不男不女,額,不對,祭司塗藍色。

注②:庫庫爾坎在這裡的意思不是那個長老的名字,而是瑪雅人所信奉的一個神靈的名字,羽蛇神。PS:瑪雅人是個很喜歡羽毛的民族,腳上,頭上,很多地方都會用羽毛裝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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