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事情也沒有他預想的麻煩。雖然在解決張妮的問題上,一時間他是有些一籌莫展,但是至少他還是構想出一個相對穩妥的方案,只不過這個辦法耗時過久一些,裡面相對也也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高毅也沒想到接手了這個身體後,後續的行動會出現這樣的阻礙。張妮在醫院一句喊破他身份的話,至今都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是意外,還是她真的知道了些什麼?”作爲唯二的瑪雅人,高毅清楚這樣心裡上的猶豫就已經是最大的破綻,所以,自從張妮說過那句話後,他就再也沒有去看過張妮,至少得他重新構架好所有的心理防線才行。但是,對於如果再次見到張妮,自己所面臨她的提問究竟會是什麼,高毅心裡依舊沒有底。就在高毅頭疼怎麼處理時,一個特殊而又熟悉的波動在他的靈魂中呼喚着他。
“那你覺得這裡應該是什麼地方?”愛德華臉上又露出霍森最討厭的表情來。
霍森腳底使勁,用力踩死腳下那張該死的臉,還順勢旋轉幾下,在上面碾了碾。顯然這“泡泡”的韌性超出了他的想象,或者說他的腳勁太小,以至於踩上去一點感覺也沒有,“我的——意識空間?”霍森說得有些猶豫。
“哈哈哈哈!”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霍森轉過身來,空氣中憑空涌出無數的彩色泡泡,這些泡泡不大,和小孩子吹出來的那種差不多。泡泡迅速的集合在一起,惟妙惟肖的組成了一個人的軀體,眼睛、眉毛、嘴巴等等,連表情都能表現得栩栩如生,霍森還從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泡泡。
“怎麼?又要才藝表演?”霍森顯然以爲這個憑空多出來的“泡泡人”又是愛德華的傑作。不過,顯然他猜錯了。
“不好意思,作爲這裡的主人,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我也是個瑪雅人,不過,不同於愛德華長老轉化的徹底。我是有身體的,而你現在就在我的身體裡。你可以稱呼我霍森,不方便的話,高毅也行!”雖然很難在一堆泡泡中去分辨這個堆積出來的人的相貌,但是,那臉上討厭的笑容,卻讓霍森升起一股無名之火。不過,聽完這個導致自己變成霍森的罪魁禍首的旁白以後,霍森反而冷靜下來,靜靜的聽着。
沒有看到期待中的反抗,“泡泡人”反而有些詫異,一時間也忘記了如何繼續下去。反而,霍森的腳底,愛德華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子,看不出你臉皮還挺厚的。你要是有能力具現出你自己的意識空間,我們就不用在這裡聊天了。當然,你也可以不用對着我這張你討厭的臉了。哈哈哈哈”愛德華笑了好一陣,才繼續說道,“準確的說,這裡是瑪雅人最後的生存之地。爲了那次災難,瑪雅人放棄了一切,只剩下這裡!”
“這裡每一個你以爲的‘泡泡’其實都是被我吞噬了的他人的意識。”聽到這裡霍森臉有點發白,手握的拳頭下意識的緊了緊。而愛德華的大臉正在霍森的腳下,這些細小的動作自然看得很清楚,“對,你猜測得沒錯。你見到的愛德華早就被我吃掉了,哈哈!不過不用擔心,我暫時還不會吃你的,我最近都沒什麼胃口,哈哈!不嚇你了,你現在所處的‘泡泡’就是這張臉真正的主人——愛德華博士的意識。現在,你可以嘗試着集中精神,注視這‘泡泡’七彩的部分看,你會發現一些很精彩的東西。”
這個“泡泡”七彩的部分位於“泡泡”上方偏右的位置,本來佔據的地方沒有多大
。可是隨着霍森兩眼間蹙起皺紋的加深,七彩如同潑灑在宣紙上的墨,迅速的擴散開來,展開了一個動態的視頻,活靈活現的詮釋了愛德華博士前半生的慾望與夢想:愛德華博士出生在曼切斯特,不過不是在曼切斯特的商業中心,而是要往西南在走上個30分鐘的樣子,這裡是英國乃至歐洲最大的貧民窟。愛德華的父親是個熟練而且勤勞的紡織工,在愛德華小的時候,他父親用他積攢的積蓄置辦了一個紡織工廠,工廠剛開始效益不錯,家裡有些閒錢,一家生活得都其樂融融。所以在愛德華童年最初的記憶裡,那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可是好景不長,隨着曼徹斯特的工業結構的變化,紡織工業衰退了,機械、電子、化學、煉油、食品加工、玻璃塑料等工業發展起來,父親的工廠很快順應時事的倒閉了。然後,父親變得沉悶、酗酒、遊手好閒,並且經常與母親發生爭吵。由於家裡經濟情況的日益窘迫,隨着一次次的搬家,一次次的吵架,直到又搬回了貧民窟,母親的耐性終於被生活給磨破了,她離開了這個家,改嫁給了一位玻璃商人。儘管愛德華小時候並非孤僻的性格,而一次次的轉校也沒有讓更多的同學記住這張陌生的面孔,於是愛德華變得冷漠。這個時候的他,覺得他一切的不幸都源於金錢,源於周圍人們的勢利,社會的冷漠。從那個時候起,愛德華就立志要改變社會,改變人們對金錢的看法。因爲經常去酒吧把爛醉如泥的老爸扶回家,愛德華在那裡認識了不少大戰結束後的退伍老兵,而那個時候老兵們聊的最多的話題就是美國發動的月男戰爭,對於英國的支持,老兵們意見紛紛。那時的愛德華是個憤怒的青年,他滿懷理想主義,希望改變世界,他打算前往智利,支持薩爾瓦多·阿連德領導的社會主義運動。可是進程並不是一帆風順,當他穿越美國的時候,那個年代,光怪陸離的美國深深的吸引了他,頹廢是當時美國社會的主旋律。因爲自己出生的關係,他首先去的就是貧民窟,那裡充斥着大量的黑人、ji女、吸毒者、同性戀以及殺人犯,貧窮、絕望、黑暗,警察甚至不會比殺人犯更講道德。愛德華在各式各樣的貧民窟呆了五年,在底特律的那一年,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窗外的槍聲,寄居的家裡,睡覺前都會用冰箱頂住大門,直到他的兩個朋友被槍殺,他才搬離了那裡。剛到美國的時候,他兜裡只有40美元。依靠賣血的錢,去買膠捲和食品。他每星期去賣兩次血,每次可以換來五美元,貓食是他經常能夠享用到的食物。五年中,他走過了161265公里,去過美國50個州中的48個,在381個家庭裡過過夜,被捕6次,被搶劫4次,有幾次子彈擦臉而過。當然,愛德華不僅僅把記錄停留在窮人身上,他也去拜訪過南方的種植園主,富有的銀行家和商人家庭,他的15000多張照片當然也記錄了美國生活中富裕的一面。比如比較常態的:富人家每條狗的狗食都要比窮人幾個月吃的還要精貴。這種不公,黑人與白人,富人與窮人,這種人爲製造的階級讓他憤怒卻又無可奈何。他的照片能記錄下一切,可他什麼都無法改變。無數次,他都有機會過上那種“優越生活”,可他覺得噁心。
不知道是不是霍森注意力不夠,或者說別的什麼原因,“視頻”到這裡突然戛然而止。至於愛德華之後怎麼又回到了英國,成爲了精神科方面的專家就不得而知了,
“你如何評價他的一生?”
“我自己都還在顛簸流離,又如何評價得起。如果這段影像屬實的話,就愛德華本人,我真是非常的敬佩!不過可惜了,他那樣一個人竟被豬上了身!”說到這裡霍森狠狠的用腳跺了多愛德華的大臉。
“我們隨便聊聊,品書的不一定要會寫,美食家也不一定要是個廚子嘛!”愛德華一點都不在意霍森的諷刺,“不過,你不覺得他太理想主義了麼?社會的不公世界每個角落,每天都有,他又無法改變,何必受那個罪,花了五年的時間把這些東西揭露出來——”
“這就是豬和人的區別!你是無法理解的。”沒等愛德華說話,霍森毫不客氣的諷刺一句。
“是嗎?”愛德華狡黠的一笑,“如果是你,你會這樣做嗎?”
“是不是覺得自己沒有這樣的美國時間,或者說趨利避害、明哲保身才是你真正的做人之道。”看着霍森猶豫的表情,愛德華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來,“是啊,說起來很簡單,要自己去做,就很困難了。這就是人性。可以欣賞甚
至崇拜別人的不屈,爲社會的不公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抱打不平的精神。但是,具體到自己的時候,就會這樣對自己說,‘hi,你是人,是社會的人,要定位好自己。你是你父親、母親的兒子,是你老婆的丈夫,是你兒子的父親,是你姐姐的弟弟你不是孑然一身,你還要爲他們盡到你的義務,你不能把時間和生命浪費在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去。’恩!怎麼說呢,很好的藉口。不過,不論你用什麼樣的藉口,‘毫無意義’、‘沒有結果’、‘不可能成功’、‘浪費時間’,這就是你心裡對於愛德華前半生的努力做出的最真實的評價,不是嗎?”
愛德華的大臉,表情戲謔的看着在自己臉上走來走去的人,“嘿嘿”的笑道,“‘蚍蜉撼大樹’,不是每個人都有‘蚍蜉’的勇氣的。我只是一個簡單的反問句,‘你能這樣做嗎?’,拋開爲自己找的各種藉口。你是不是已經感覺到,象愛德華這樣,在這個世界上說真話,並把自己的這些話公之於衆,這裡面並不只是那五年他生活得艱辛,更多的是他有直麪人生的勇氣。說到這裡,似乎你們的國度以前好像也有這麼樣的一個人,好像叫‘魯迅’是吧?那個人對你而言也許比愛德華要熟悉些。對比他們,在看看你周圍的那些粉飾太平、歌功頌德的人,在看看你一直三緘其口的表情。你是否覺得當今世界上,人們的道德操守比過去差了很多?”
“跟我這樣的人說這些做什麼?真是不知所謂,我只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紮在人堆裡,異性與狗都不會關注的人。你怎麼跟我們樓下大媽一樣,什麼都不懂還要談論國家大事!”霍森不知道是出於被說中心事的不安與羞憤,還是本就不耐煩,毫不客氣的迴應着。
“嘖、嘖、嘖,還是年輕好啊,這麼容易就上火了。”愛德華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可惜你沒有拒絕的理由,這次的行動你必須去,我把你帶到這裡不是來說服你的,只是爲了讓你接下來的行動更順利一些。”
“哦,是嗎?那你也像你對待愛德華博士一樣,吸取了我的靈魂啊,讓我也成爲這裡的裝飾品!”霍森一臉輕鬆的表情,輕輕的用腳踢了踢腳下的這張臭臉。因爲霍森篤定愛德華不會如此做,否則,以他所見愛德華的能力,用不着這麼大費周章。
“我是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對這次災難有幫助的人,但是,威脅什麼的還是可以的!比如說,我的朋友,高毅手裡正掌握的那個你關心的人,張妮,怎麼樣?我的朋友最近一直在煩惱怎麼安全而無公害的讓那美麗的容顏歸於塵土。你有什麼好的建議麼?”愛德華把要挾說得跟邀請差不多。
“是的,我最近一直在製造一種‘抑鬱症’的輿論,希望張妮周圍的所有朋友都認爲她患上了‘抑鬱症’,這樣她突然跳樓,或者焚身什麼的就有很充分的理由了!只是,我畢竟代表不了政府機關,這種被跳樓的工作還要花很長的時間,和很大的精力。當然,你如果有更好的建議,我也可以採納!”一直沒有開口的“泡泡”人,非常配合的說着。
聽到這話,霍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似乎在忍受或者壓抑着什麼情緒。半晌,他才無奈的開口,“能不強取豪奪嗎?雖然我不是真正的愛德華那樣的道德模範,但至少我還是有我的道德底線。更何況,很不好意思的說,我怕見血,綁架總統這麼有挑戰的工作交給我這種非社會精英,太不專業了,我怕搞砸!”霍森緩緩的搖了搖頭,“更何況,就算我做了,我也得不到你們對張妮安全的保證!”
“不是總統,只是競選的議員。更何況我們不是綁架,我們只是很熱情的邀請她來聊聊天。雖然,即使我們承諾保證張妮的安全,你可能也信不過。不過,這次的行動會讓你獲得我都無法控制的力量,這樣的力量纔是真正的資本呢。至少它可以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才能夠保證張妮的安全!”愛德華翻開了自己手中最後的一張牌。
“像你們邀請我這般的熱情嗎?”霍森諷刺的笑了笑,不過又顯得無所謂的道,“就算整個世界崩塌了,跟我這種小人物也無關。我只有一個要求,你知道的,張妮如果少了一根頭髮,我可以拿我的生命起誓,你的計劃絕對會失敗!好吧,能力什麼的,怎麼獲得?要開啓天賦樹麼?”
“霍森本來就是瑪雅人,想要獲得瞭解他的能力,自然要閱讀他的記憶,見證瑪雅文明的毀滅!”說這話的時候,愛德華的語氣和剛纔迥然有異,帶着一股莫名的悲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