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出遊

自書桌被毀一事後,楚月似乎收斂了不少,暫時未再尋她麻煩,蘇璃每日與蘇瑾,明軒一道上下學,日子過的又清閒又自在。

明日正是十日一次的沐休,蘇瑾邀了蘇明軒並丙一班的幾個同窗好友去紅葉山秋遊,蘇璃自打穿越過來還未曾出門遊玩過,便央了蘇瑾帶她一同前去。

三人坐了印有蘇府標記的洋槐木馬車向華旭閣行去。這華旭閣原本是個京官在平安城的產業,大概是犯了事兒,被抄了家,連帶着原本的一些莊子,外宅皆被充了公,後不知被什麼人買下來,裝修成了個大酒樓,店裡從掌櫃到小二待人接物無不老道喜人,大廚又燒得一手好菜,花樣新鮮,因此城中的富家子弟都喜歡到這裡聚會。

蘇瑾與好友也是約在這裡會合。一炷香的功夫,三人便在華旭閣外了,小二趕忙將人引到二樓的一個雅間,蘇璃瞥見門外掛了個雕花的木牌字,上面用小篆細細寫着芷蘭二字。

“蘇瑾,今日可是你遲了!”還未進門便聽得一個清脆的女聲,蘇璃擡頭望去卻是個做男兒打扮,粉面窄肩,眉宇間卻頗有些英氣的女子,只見她穿了月白色窄袖袍,腰間繫了跟白玉帶,又戴了淡色的白玉蘭暗紋抹額。

“今日出門晚了些。”蘇家大哥先告了個罪,接着介紹道:“這是小妹蘇璃,這位是蘇明軒蘇公子。”

“我叫雲採,這是我的弟弟雲嶺,這個呆瓜是林放。”

雲嶺正是前幾日毀桌事件出來說話的那個圓臉男孩,想不到今日竟又遇見了,林放則是個看着很正氣的大男孩,年紀比蘇瑾還大些,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

雲採幾人互相見了禮,便丟下茶錢,一齊坐了蘇家馬車向紅葉山駛去。

雲採天生是個跳脫的,一路上嘰嘰喳喳,或拉着蘇璃講些學裡的趣事,或打趣林放幾句,倒不顯煩悶。

蘇璃自穿越以來只與蘇瑾,蘇明軒兩人相處較多,蘇瑾雖對她疼愛有加,但到底男女有別,有些女兒家的私話也不好與他說,而蘇明軒更是個沉默的,因此並無閨蜜好友,未免有些孤寂,今見雲採開朗豪爽,年紀又相仿,不由生了結交之意。

紅葉山在尚涵書院東面,並不止一座山,而是連綿好幾個山頭,皆栽了槭樹和紅楓,一入深秋,漫山的火紅與天邊的雲霞連成一片,煞是好看。阿勇將馬車停在山腳,蘇瑾給了他一吊錢讓他自去喝茶,太陽落山前再來接他們。

“我聽說半山腰上有個紅葉寺很出名,有求平安,問姻緣的皆十分靈驗,不如咱們也去看看。”

一路相處下來,蘇璃與雲採已相當熟稔,見她待自家大哥與別人不同,而蘇瑾此次紅葉山之行相邀之人除了自己,便只有雲採一人是女子,暗自以爲兩人必有緣故,便打趣道:“雲姐姐莫不是也要去求求姻緣?依我看,去求那廟裡不通人言的泥菩薩,倒不如來求求我,好多着呢!”

說着又瞅了瞅蘇瑾臉色。不料,雲採卻笑罵道:“你這死丫頭胡說什麼呢?小小年紀也不學好。蘇瑾,你也不管管!”

蘇瑾搖搖頭,只道:“好了,這紅葉寺母親從前來還願,我倒是跟着來過幾回,寺裡的惠安大師煮的一手好茶,我們前去討杯茶喝倒是正事!”

一行人,雲採與蘇瑾走在最前帶路,雲嶺緊跟姐姐,蘇璃和蘇明軒一前一後,老實寡言的林放被落在了最後。

山腳只一條石子鋪的小路,正值深秋,蘇璃看兩邊槁草枯黃,不少高大的喬木都落了葉,光禿禿的樹幹直指天穹,一些竹柏冬青卻還是鬱鬱蔥蔥,雖些微有蕭索之感,卻不頹唐,空氣也無比清新。

蘇璃不由得深吸了口氣,覺察腦後有一道視線注視自己,便下意識地轉過頭來,正對上蘇明軒的灰眸。

蘇明軒大概未料她會轉過頭來,怔了怔,輕咳一聲,別過頭去。

蘇璃也覺得有些尷尬。兩人雖說住在一個屋檐下,又一道上學,卻總共沒講過幾句話,蘇璃自認是個極易相處的,大概在心裡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公子還是存了防備之心。想到上次毀桌事件還是人家幫自己解了圍,自己卻沒跟他好好道一聲謝。唉,罷了。

“上次的事情多謝你了。”蘇璃頓下腳步,等身後之人跟上,低頭輕道。“你沒做過的事,不用謝我。”清冷的聲音從身邊擦過,“走吧。”蘇璃望了望身邊高出自己大半個頭的身影,點了點頭,不知不覺中兩人並肩走着。

紅葉寺果然香火鼎盛,往來香客絡繹不絕,蘇瑾帶了衆人繞過大殿,往寺僧平日打坐靜思的廂房行去。穿過長廊,問了個掃地的小沙彌,得知惠安大師正在會客,只道不巧,衆人見時間尚早便在四周略微逛逛等候。

蘇璃在那個世界本不信神佛,但出了車禍穿越到蘇家,享受前世失去的父母兄長的疼愛,讓她有種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之感,便邀了雲採一起去參拜廟裡供奉的佛祖。

自從一個月前蘇璃從樹上摔下來之後,蘇瑾便對她有些不大放心,拜託了林放跟他們一起有個關照,自己和蘇明軒,雲嶺兩人仍候在惠安大師廂房附近。

蘇璃跪在大殿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心中默唸希望佛祖能夠保佑一家人平安喜樂,身邊的雲採也閉着眼睛不知在祈禱些什麼。

“真是有緣,想不到在這裡也能碰到蘇小姐。”蘇璃嘆了口氣,冤家路窄,這個刻薄的語氣讓她心裡莫名地煩躁,她實在不想跟這個自以爲是的楚大小姐計較什麼。

“雲姐姐可好了?不如咱們去尋哥哥他們吧。”雲採早聽聞楚月與蘇璃不合,今見其身後跟了一大幫子丫鬟婆子,不像是來上香禮佛,倒像是來炫耀顯擺的,也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便執了蘇璃的手,就要離開。

“站住,蘇小姐便是這樣學的禮藝課,見到同窗連聲招呼也不打,果然是小家裡出來的粗俗之人,缺乏教養。”

蘇璃見她說的越發不像,也皺起了眉,正待開口,卻聽雲採早已按耐不住道:“也是我們阿璃性子好,不與你一般見識,對你這種只會在背後使刀子的小人哪裡配給好臉色看。”

楚月是長女,又是嫡出,被楚志遠夫婦從小視若掌珠,家裡下人敢有不順她心的皆是隨意打罵,哪裡聽過這樣的話,氣的臉都紅了,揚起右手就要落下,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原來是立在不遠處看着兩人的林放,這個一直跟在衆人身後的十六歲少年,在蘇璃印象中,比蘇明軒還要沉默寡言,除了在華旭閣初見時的點頭見禮外,一路上幾乎不曾說過什麼話,存在感極低。

“林哥哥,你,你居然幫着這兩個女人!”看着被抓紅的手腕,楚月眼圈都紅了,一雙杏眼頓時霧氣靄靄,顯得無比委屈。

蘇璃大吃一驚,敢情這林放與楚月相識,聽楚月的稱呼應該還關係匪淺!

“林放,我倒是差點忘了,這位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楚大小姐好像是你表妹,聽說你們自幼還訂了娃娃親的?”雲採冷眼看着兩人消了蘇璃心中的疑惑。

“我何曾應了這門親事的!”林放聞言辯解道,“你還不回去?在這裡無理取鬧,莫丟了楚伯父的臉!”

這話說得便有些重了,楚月從小便愛粘着這個比自己大三歲的表哥,也知兩人的父親在南陽時便是至交,故自己還未出生便和林放指腹爲婚,心中早認定今生非他不嫁。

然而隨着兩人年歲漸大,林哥哥卻日漸疏遠自己,她還以爲是因男女大防,自己生的雖不是傾國傾城,但也嬌俏動人,林放其實還是喜歡自己的,熟料今日竟當衆維護別的女人令她失去顏面,還說不認兩人的親事當下便哭着跑了出去,一衆僕人趕忙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