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之後,米義超和藍俊志回了內堂,門口看熱鬧的衆人見審完了,也就慢慢散去,周衛極等人也走出大堂。
王明禮並未帶着王田貴離開,而是端起溫和親近的笑容對春桃說到:“春桃,這一年多來你帶着文軒着實辛苦了。來,文軒,到二叔這裡來。”
寶寶瞧了瞧他伸過來的手,卻搖搖頭:“不是二叔。”
在寶寶的認知禮,二叔是王林喜,不是面前的王明禮。
王明禮聽了卻並不生氣,寶寶偏頭疑惑的樣子像極他的孃親,讓王明禮覺得看這孩子更是順眼不少。
王承德上前一步開口說道:“春桃,這是王二爺,這是貴二爺,這位是老夫人身邊的周媽媽。”
不管王家人背地裡如何,面上功夫還是要做的。
藍怡衝着三人點頭:“王二爺,貴二爺,周媽媽”。她現在不是王家的奴婢,沒必要卑躬屈膝。
王明禮將視線從寶寶臉上移開,掃了春桃一眼,覺得以前不顯眼的小丫頭此次回來與之前大有不同,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周婆子上前一步,拉住春桃的手說到:“春桃,這一年你保護少爺辛苦了。少爺,老奴帶你回家見老夫人,也就是您的親奶奶,老夫人可是日夜惦記着少爺呢。”
藍怡聽到要回王家,忍不住又將寶寶摟緊了幾分。
周婆子又給藍怡身旁的周衛極行禮道:“周班頭,老奴替我家老夫人多謝您搭救文軒少爺之恩。”
周衛極只輕輕點頭。
“娘。”高峰帶着宇兒過來。宇兒瞧見藍怡趕緊跑過來抱住她。
“哥。”寶寶見到宇兒高興喊道。
周婆子三人見到宇兒都有幾分奇怪,不過並沒有開口詢問。
宇兒擡頭瞧見周衛極和王承德,開口喊道:“週二伯。姥……”
藍怡趕緊打斷他:“宇兒,街上老伯做的糖人週二伯說待會兒出去再買,你幫孃親去拿行李好不好?”
宇兒乖巧點頭,隨着周衛極和高峰離開。
周婆子看着宇兒和周衛極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轉身換上笑臉接着與寶寶套近乎,王明禮說到:“文軒隨二叔回家見奶奶,好不好?”
周婆子笑着回道:“二爺。老夫人派了馬車過來接少爺,您一塊回去吧。”
王明禮自然搖頭,幾人走到衙門外。一個青衣小廝上前行禮:“您可是王夫人?”
藍怡點頭。
小廝行禮說到:“米夫人派小的過來接您和兩位少爺到米府一見。”
藍怡點頭:“稍待片刻。周媽媽,我帶孩子先去拜見米夫人,待會兒再回王家,勞煩您先回家跟老夫人稟告一聲。”
“春桃你何時與米縣丞的夫人見過?”周媽媽壓下幾分不悅。有些詫異春桃怎會認識米縣丞的夫人。
“我帶着寶寶能平安到達黃縣。多虧米夫人幫助,此番回來也該帶孩子過去致謝。”夏婉既然現在派人過來找她,說明就不怕二人的關係被衆人知道,藍怡便直言相告。
周婆子聽了喜笑顏開:“應該的,應該的。春桃你帶着少爺去吧,我在夏府門口等着。”
周衛極和高峰帶着藍怡幾個大包的行李出來,放在王家的馬車上。藍怡從行李中取出帶給夏婉的禮物,對周衛極說到:“週二哥。我帶着孩子去見姐姐,你和高四哥接下來如何安排?”
“我還有事要處理。需多留幾日。四弟要交差,明日便啓程回黃縣。”
高峰笑嘻嘻說到:“王大嫂,小弟先行一步,等回黃縣咱們再聚,小弟還等着吃您做的烤鴨子呢。”
藍怡點頭應下,這傢伙是個自來熟的,自己與他同行三日沒少聽他嘮叨吃的:“高四哥一路順風,待回到黃縣我烤了鴨子讓週二哥給你送過去。”
藍怡帶着寶寶和宇兒隨着小廝進入縣衙不遠的米府,王承德笑道:“周班頭,高捕頭,多謝你們對小女的照顧,小人在鳳仙樓擺了酒,還請二位賞光。”
王承德乃是藍怡的父親,也就是周衛極的岳丈,他這麼說了周衛極自然是要去的:“有勞王管家。”
高峰也笑嘻嘻地說到:“我可聽說這鳳仙樓的牡丹花宴十分有名,今日沾王管家的光了。”
王承德笑着直說不敢,三人說笑着離去。
王明禮此時已經坐在馬車內,見到三人走了放下窗簾,鎖眉說到:“回府。”
王春桃竟與米夫人交好,難怪米義超回主要攬下這個案子。而且,王春桃逃到黃縣後竟與衙門的周班頭同村,看來交情不淺,這丫頭倒是左右逢源,變得會來事了。
瞧着王承德的樣子,怕是大房想借此翻身也說不定。王明禮面色更沉,坐在他對面的王田貴大氣不敢出,恨不得將自己縮到牆上,王明禮擡頭看了他一眼,閃過幾分厭惡:“回去之後收斂些,莫讓我再聽到什麼閒言碎語!”
米府是座三進的大院子,穿前院到達後院的迎客房前,夏婉的貼身丫鬟春草正在房前等着,見着藍怡三人笑着迎上來,先給藍怡見禮後又拉着宇兒上下瞧着。
“夫人,您把宇兒照料的真好,這才一年半,宇兒就高了半頭,看這小臉都圓了!寶寶也長大了呢。”春草當時和藍怡在黃縣南的小客棧裡救下宇兒,她是見過當時宇兒的慘狀的,對他十分憐惜和喜愛。
藍怡瞧着出落得更加水靈的春草說到:“鄉下孩子都是滿山跑的,所以長得壯實些。春草,六子讓我給你待話,說他最近生意的事太忙。恐怕得得空才能回來,你的生辰他怕是要錯過了。”
六子和春草定親的事情藍怡是知道的,春草此時聽藍怡這麼說嫩白的小臉一片酡紅:“我家姑娘和小少爺在後堂東花廳等着呢。夫人隨我來。”
藍怡也就不再打趣,隨着春草穿過迎客房走進後院的花園,這座花園定是出自夏婉的設計,精緻悠遠中透着淡雅大氣,兩棵紫薇花盛開,幾叢早菊也是吐蕊綻放,紅黃相應。暗香襲人。
穿過花園,是一片蔥綠的紫竹林,在蕭索秋日中更顯賞心悅目。竹林小道中可間一座竹子建成的花廳。門上懸“瀟湘館”三個大字。
門前的兩個小丫鬟見春草領着藍怡母子過來,便打開門簾對裡邊輕喊一聲:“王夫人到了。”
夏婉的乳孃夏氏快步走出來,上前給藍怡見禮:“王夫人,我家姑娘帶着小少爺在裡邊等您和孩子們呢。方纔還一直唸叨也該退堂出來了。”
若說春草待她親切讓藍怡覺得放鬆了幾分。現在見道夏氏也是如此,藍怡更放下心來,夏婉果真是沒有怪她的。
“夏媽媽,這一年多不見您可瞧着更精神了。”
“我一個老婆子還能精神哪去,您和兩個孩子變化纔是大呢。”
夏婉聽到藍怡的聲音笑道:“妹妹,趕緊進來讓姐姐瞧瞧。”
藍怡聽到夏婉略沙啞的嗓音,竟忍不住紅了眼眶,兩人這一別便是一年多。思念之情難掩。
“姐姐!”
夏婉身着鮮紅底團花聯珠紋錦半臂,半綠色絲綢繡花上襦。黃色印花紗長裙,髮髻鬆鬆挽就,橫插白玉吐花翠簪,簡單不失富貴,更顯爲人母的成熟風韻。她旁邊坐着十個多月的小金寶,小金寶白胖可愛,一身綠色細綢衣衫,正好奇地看着寶寶和宇兒。
夏婉起身,將藍怡拉起來,看着她也是十分激動。
宇兒帶着弟弟齊聲喊道:“姨母安好。”
夏婉笑着將他們拉到身前:“宇兒長大了,寶寶也長大了,都會喊人了,比你們金寶弟弟強多了,弟弟到現在還不會說話呢。妹妹,還是你會帶孩子,瞧這倆小傢伙讓你養的多好!”
說完,她仔細打量寶寶的眉眼,多了幾分憐惜。
“姨母,這是我和弟弟給金寶弟弟準備的禮物。”宇兒從挎包裡掏出自己從黃縣帶回來的泥叫叫,“這個能吹出鳥叫聲,可好聽了。”
夏婉接過去遞給小金寶,小金寶拿在手裡看看,放在嘴邊就想啃,旁邊的丫鬟春蘭趕緊拉住他的小胳膊。宇兒一本正經地說到:“金寶弟弟,這個不能吃,是吹的。”
寶寶也爬到榻上,從自己的挎包裡拿出泥叫叫,放在嘴邊吹着。小金寶見了瞪大眼睛好奇看着,將手裡的泥叫叫放在嘴邊學着。
藍怡和夏婉看着三個孩子,對視一笑。
“你們帶着三個孩子在這玩,妹妹,你隨我來。”
夏婉拉着藍怡坐到花廳旁的軟墊扶手椅上,說到:“妹妹,我知道從大堂出來王家人定會接你和孩子回王家,姐姐將你攔下來是有些事情要提前跟你講明白,省得你不曉得情況。”
藍怡歉意地說到:“姐姐,我剛知道自己是王家的丫鬟春桃,遇到姐姐時前兩日我和寶寶的孃親帶着寶寶從山上摔下來磕傷了腦子失去記憶,寶寶的孃親說有人在追殺我們,讓我帶着孩子和戶籍快些逃離,我當時遇到姐姐時不敢將真實情況告知,還望姐姐勿見怪。”
夏婉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笑道:“姐姐佩服你都來不及,怎還會怪罪於你,在那等情況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咱們姐妹不說這些見外的話。”
藍怡點頭,她與夏婉相知相交,夏婉不在意她是丫鬟出身實屬本性使然,讓她更覺珍惜。要知道在各尊卑分明的年代,能遇到夏婉這樣性子的人,是十分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