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德一番話說完,藍怡心中暗暗點頭,這番說話還真是沒什麼漏洞。王林山死後被葬在亂葬崗,看來她要託人去將他的屍體挖出來火化後帶回黃縣,畢竟她現在是王林山的孀妻,這一年多來王二叔一家待她親近,她對未謀面的王林山也是十分感激的,總得讓他落葉歸根纔是。
米義超接着問道:“王春桃,你可還記得自己爲何隨王夫人帶孩子從山上摔下?”
藍怡茫然地搖搖頭,她也想知道,特別是見過王承德父子後她知道這裡肯定是出了什麼意外她們三人才會出現在青山鎮外的荒山溝裡。
“我失了記憶,醒來時夫人已經沒了氣息,孩子還小,實在不知爲何會如此。”依柔臨死之前說過的話,是沒必要交代的。
米義超沉思一下,知道這件事情王春桃真的無法解釋明白,轉而問王田貴:“王田貴,你爲何狀告王春桃拐走幼主,王承德父子私吞主家財產?”
王田貴見自己終於被問,趕緊答道:“稟大人,狀紙上寫的清楚。普和六年三月初六,我家大嫂、侄兒和丫鬟王春桃一起出門買衣服,當時轎伕和家裡一個管事婆子跟着,但是她們三人進了店鋪選衣服便一直未出。管事婆子進去後才知春桃領着大嫂和侄兒進店鋪直接從後門而走,不知去向。婆子回來告知小人,小人派人四處查找,發現當時王春榮。也就是王春桃的哥哥也不在府中,兩日後他纔回來。王承德卻說王春榮去莊子裡辦事,卻無人證明。小人當時又查到王承德在家裡的賬目上做了手腳,私吞不少錢財,這纔將他們三人一起告了。”
米義超轉頭問藍俊志:“藍大人,爲何這王承德父子關押在牢裡一年多未升堂審問?”
這些小的訟獄之案按說是主簿負責的,米義超問藍俊志也屬應當。藍俊志心中發苦,此事不是明擺着麼,田知縣只開口讓抓了人。只說先關着,他能如何。
“只因當時未抓到王春桃,本打算抓到後一併再審的。”
米義超並未放過。又問到:“爲何關押一年,並未尋到王春桃便又將王承德父子放了?”
藍俊志只得僵硬回到:“因王田貴到衙門解釋說那有問題的府內賬目是他覈對錯了,王承德父子並未私吞家產。而王家大房的老夫人也派人過來說當日夫人帶着春桃和孩子出去本是打算到衣服店鋪後的藥鋪給孩子看傷,後來不知爲何一直下落不明。並無證據證明王春桃有拐帶幼主之嫌。而且王家人說春桃早已贖身,並非是王家奴婢。知縣大人體諒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冤枉一個好人,纔將這對父子放了。”
藍怡暗翻白眼,這藍俊志看着斯文白淨,說起話來還真是讓人覺得好笑。
米義超一拍驚堂木:“王田貴!你說賬目有問題便將人告了,關押一年又說是你覈對錯了,國家王法豈容你如此兒戲!”
王田貴偷看王明禮一眼心中暗苦。只得不住磕頭認罪,自己這一番番的事情。還不是得了王明禮的吩咐麼!現在他倒好,一推二六五,將自己扔出來頂着。
米義超接着問道:“王春桃,你當時被王二個和王春發迷暈醒來,聽到他們在說是奉了‘二爺’的命令尋找‘玉佩’?”
藍怡點頭:“正是。”
米義超看來王明禮一眼,又拍驚堂木問到:“王二個,你方纔講是偶然發現春桃和幼主,當時卻又說奉命尋玉佩?你當本官可欺不成!”
王二個趕緊磕頭:“稟告大人,小人和王春發確實是奉命查訪牡丹生意的。遇到王春桃也是偶然,王春發認出春桃後我們纔想着將她抓回去。至於玉佩的事情,小人是聽王春發說的,說貴二爺讓他找玉佩。”
王春發也磕頭說到:“正是。大人,貴二爺說大爺王明禮死後他隨身的玉佩不見了,命小人四處查找,小人當時見到王春桃想起她與夫人一起帶着少爺離開,可能知道玉佩的下落才說起此事。”
藍怡臉色一沉,“貴二爺”指的是王田貴,“二爺”指的是王明禮,這王家的稱呼甚亂,自己此時也不好強行說他們說的是王明禮,畢竟空口白牙的沒有憑證。看來,王明禮是打算用王田貴脫身了。
“王田貴,可有此事?”
王田貴低着頭彎腰行禮:“稟大人,有得。”
米義超見此也就沒有再糾纏,此時案件也算清楚了,他一拍驚堂木說到:“此案已查明,王春桃當時失憶,並非故意帶走幼主,王承德父子也未私吞主家財產,三人無罪,當堂釋放。王二個、王春發二賊明知王春桃之子是幼主,還將他迷暈險些害其性命,不止是蓄意害人性命,更有害主之意;另二賊私通外族之事尚需進一步查明!來人,將這二賊壓入大牢,容後再審。”
王春發和王二個見又要將他們押入大牢,露出俱色:“大人,小人冤枉啊!二爺,二爺,您可得救救小的。”
王明禮皺皺眉,他沒有想到會出迷藥的岔頭,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再說兩個奴才罷了,他可不想自己被拉下水。
二賊被拉下去後,王明禮上前一步說到:“稟大人,此女是王春桃無疑,但是這孩子是否是我家侄兒還需進一步驗看,畢竟血統之事不容混淆。”
米義超點頭,瞧着藍怡抱在懷裡的睜着大眼睛看熱鬧的孩子。米義超想起妻子夏婉說起藍怡對她的救命之恩,想起自己那聰慧可愛的嫡子,神色柔和了幾分:“王春桃既已失憶,定無法知道這孩子的事情。王家走失的幼子身上可有胎記等標記?”
王明禮遲疑。他自然不曉得,王田貴想了想,想起了一點:“有。文軒生下來時右臂上有一顆硃砂痣,只是硃砂痣也屬常見,也不知算不算標記。”
周婆子屈膝行禮說到:“回稟大人,文軒少爺生下來右臂上就有硃砂痣一枚,在上臂內靠近腋窩的地方,家中多人可以作證。除此之外,少爺生下來尾椎處有鮮紅色胎記。約銅錢大小,此時也應還未消退。少爺去年二月幾次受傷,有一次被石頭砸到腦袋。後腦上也應有一塊小小的半月傷痕。而且,文軒少爺乃普和五年五月初六所生,這孩子看上去年紀也對得上。”
“稟告大人,我這孩兒身上除了胎記顏色變淺之外。其他都對的上。”至於寶寶的生日。藍怡這一年多都把遇到他的那一天也就是三月初六當作他的生日,此時看來還是寶寶還要比自己認爲的小了兩個月。
藍怡聽到周婆子說寶寶不到十個月便幾次受傷,又想到她穿越初遇到寶寶時,他的後腦頭髮被剃掉一塊的未愈的傷痕,心疼不已。
若非寶寶的生命受到威脅,依柔怎會帶着孩子逃離王家!自己現在帶着他回來,定要護他安全。
米義超點頭,命人上前驗看。果然見到孩子身上的三處特徵都對的上,這便是證明此子就是王明哲的幼子了。
寶寶此時被一屋子人看着。終於有了些正常孩子的反應,穿好衣服後抱緊藍怡的脖子,低低喊道:“娘,走!”
藍怡拍拍他:“乖,快了,咱們這就走。”
也是,現在所有的事情算是完了,也沒什麼好審的了。
哪知就在此時,王明禮卻又說到:“大人,只這些還不能證明此子就是我王家血脈,春桃,你醒來可見這孩子身上有什麼身份證物麼?”最好能問出玉佩的下落。
藍怡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沒有,當時身邊只有幾件衣物。”
王明禮卻不放棄地接着問:“可惜我大哥大嫂已經去世,否則還可以滴血驗親來認的。不過,我曾在書上讀到即使雙親去世,也可採用滴骨驗親的法子來確認是否其親生子女。大人,我大嫂的屍骨現在還在青山鎮外的山谷裡,待取回後正可用此法判斷此子是否爲我王家血脈。春桃,不知你將大嫂葬在何處?”
藍怡冷眼看着他,這廝還真是不死心!到埋葬依柔的地方看看是否能尋到玉佩纔是他最終的目的吧!
“當時我茫然慌亂,只得草草將夫人葬了,雖做了一些標記,但是卻無法言明。若想尋到還得我過去一一分辨。”
王明禮暗中握拳,春桃的意思十分明白,青山茫茫,除了她別人去了也是白去。
藍怡接着說到:“回稟大人,梅縣濟善堂的坐堂郎中樑進已經證實滴骨驗親之法乃是訛傳,滴血驗親也不可信。”
堂外聽審的衆人聽了,嗡嗡聲變大,紛紛質疑藍怡說的不對。
米義超聽了倒是真的起了興趣:“哦?果真如此?樑進乃是何人?”
周衛極答道:“大人,樑進乃是梅縣濟善堂的名醫,醫術極高。”
藍俊志也對這事感興趣,聽周衛極這麼說還是有些不以爲然:“不過是偏居之地的一個小郎中,滴血驗親之法古已有之,怎可憑他的三言兩語就推翻了。”
周衛極擡頭掃了藍俊志一眼,不卑不亢說到:“這樑進雖是我黃縣的一個小小郎中,卻還有些名氣。不知大人可聽過黃縣有個醫詩雙絕的樑秀才?”
米義超一挑眉:“自稱‘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的樑無去?”
周衛極點頭:“不錯。樑無去便是樑進,濟善堂的樑郎中。”
米義超和藍俊志對視一眼,都慎重起來。若是樑無去這麼說,定是有八分把握的,看來可能是真的。
樑無去這個名字,藍怡後來也挺小七說過多次,每次都是嘲笑的語氣,但她卻不知道樑進的名聲還真是不小,都響徹千里了。
“稟告大人,年初之時,寶寶生病用藥不當,被樑進郎中診出他是不適炙麻黃,這麻黃過敏也屬遺傳,不知王家大少爺或夫人是不是有此症狀?”
周婆子一聽,眉頭更是帶了笑意:“回稟大人,我家大爺也是不能以麻黃入藥的,這孩子身上的胎記和頭上的傷都對的上,年紀也相當,而且又有這罕見的症狀,定是我家少爺文軒無疑。更何況,這孩子的面貌與我家夫人相貌有八分相似,是錯不了的。”
王明禮此時才認真端詳寶寶,發現他的眉眼真的與去世的大嫂有八分相似,透過寶寶,他又見到了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容,恍然失神。
大嫂,真的死了麼?
米義超聽了周婆子的話,與藍俊志對視,兩人都是點頭。
米義超最後拍響驚堂木:“這孩子定是王家血脈毋庸置疑。此案已經問明,無需再審,王明禮,王二個和王春發乃是王家的奴才,他們私通外族之事日後再審,近日你不可私離梅縣,等候本官傳召。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