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侯府的二管家林善財,人稱林叔,是先頭太太的陪嫁,出了事兒是林叔帶着人去的碧雲寺,據報信兒的人說,碧雲寺裡亂糟糟的,上香的賞菊的登高的,碧雲寺今天熱鬧的狠,因爲大姑娘後來吩咐跟着的人都離遠些,自己往幽靜的地方去了,這幾人不過遠遠跟着,沒過一會兒,就看到大姑娘的貼身丫鬟滿頭滿臉都是血,衝出來說大姑娘觸柱了,他過去時大姑娘身子都已經涼了。
林叔是先頭太太帶過來的配房,先頭太太是京城裡的公卿世家安國公孫府最小的嫡女,出嫁的時候十里紅妝陪嫁無數,林叔便是跟着孫太太一起進的鎮國將軍薛府,本來順風順水一路扶搖直上,誰知道孫太太嫁入薛府不過幾年便難產身亡,林善財的職位也就停留在了二管家上頭,而且沒有再前進一步的趨勢。
早先還想着是太太的陪房,等這一對嫡出的子女成人之後再帶着自己飛黃騰達,誰知道這一對兒少爺姑娘竟都有些癡傻,不知道太太到底犯了什麼孽,報應到孩子身上,林善財雖不能再靠着這一對兒小主人得勢,卻也是從小看着太太長起來的,對着太太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點血脈珍視無比。
大姑娘在外頭遇了害,林善財是第一個得知的,他一面派人通知了大管家忠叔,一面便自己帶着人趕往碧雲寺,而大姑娘之死,林叔覺得就算是其他人能含糊過去,自己也是不能善罷甘休的。
及至到了碧雲寺,因爲寺裡出了人命官司,主持將遊人香客遣散了,着人將大姑娘的身體擡入了平時備給香客的的廂房之中,收拾的乾淨整潔,林善財到了之後便先去看了大姑娘,大姑娘的貼身侍婢守在身邊,頭上的血污已經被擦洗乾淨,整個人像睡着了一般躺在牀上。
林叔看着大姑娘一張雪白的小臉,心疼的上前情不自禁的搭上了大姑娘的手,大姑娘的手指冰涼,掌心卻殘存了一點溫度,卻還柔軟如常,林叔心裡又驚又喜,難不成大姑娘沒事?
他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給大姑娘的貼身侍婢,那侍婢名叫合歡,
並不是府裡的家生奴才,卻難得對大姑娘忠心。
合歡得了林叔詢問的眼神,黯然的搖了搖頭,淚如雨下輕聲答道:“姑娘觸柱的時候奴婢沒在跟前兒,等奴婢聽到姑娘驚呼出聲,再回來查看時,姑娘的氣息早已全無,連身子也涼了。”
林叔一驚,這麼說大姑娘爲何觸柱,竟是連合歡都不得而知,那豈不是連目擊者都沒有,大姑娘是自己觸柱還是被奸人所害,竟然成了一樁迷案?
合歡又道:“可是奴婢剛回來時看見姑娘衣裳凌亂,竟像是被人凌辱不成才爲保清白才以死相逼的。”
林叔不由怒從心生,問合歡是否有切實證據指證那人,合歡搖了搖頭,只道自己回來時,只看到一男子鬼鬼祟祟慌慌張張的離開了,至於相貌到底沒有看清楚。
林叔又問了合歡一些其他瑣事,例如大姑娘爲何到了這人煙稀少的後山,又爲何遣了她獨自一人離開,合歡一一回答了,林叔也沒有頭緒,只好着人先安排送大姑娘遺體回府,自己留下善後。
林叔當然要將碧雲寺裡發生的事情問個一清二楚,好在這寺裡的掌寺就在此處安排大姑娘的後事,林叔便問了掌寺事情詳細緣由,如何大姑娘高高興興出來賞花上香,最後卻香魂一縷命喪碧雲寺?
掌寺也不知何故,只是這後山向來人煙稀少,只在半山腰有一觀音小廟,平時香火併不旺盛,而薛府大姑娘是隱瞞着身份到碧雲寺裡來的,因此寺內並沒有僧人領着大姑娘到此,他們也是聽見後山有女子的呼救聲,才趕來的,而來到的時候,大姑娘也已經觸柱而亡了。
林叔便讓人領着去了那個讓大姑娘喪命的觀音小廟裡查看。
說那是個小廟倒是不假,只有一人高的樣子,進去也只能容納一人,觀音像拈花而笑慈眉善目,外頭就是大姑娘觸柱留下的殷殷血跡,因爲時間過去一會兒了,那血跡已經隱隱發黑。
大姑娘的遺體被運回了定國侯府,定國侯府的人並沒有大張旗鼓,而是靜悄悄的按照大姑娘來
時的樣子原樣返回,路上還遇到了臨江王王世子的行駕,臨江王世子相貌俊美,一雙鳳眼飛斜入眉鬢,看人的時候似乎總帶了一點嘲諷的笑意,不過他是皇天貴胄,也沒人計較他這一點傲氣。因爲皇室宗親的緣故,原本應該是定國侯府的馬車避讓臨江王世子的,可車伕心急,一時竟然衝撞了臨江王世子,世子問了是定國侯府的馬車之後,問車上是何人。
因爲男女終有別,況且薛府並不想將此事聲張,便含糊了兩句推說是府上大姑娘身子不舒服,臨江王世子也不是刁難下人的那等刻薄主子,聽他們說了,便讓自家的馬車讓一讓,給定國侯的馬車先過。
大姑娘的遺體順利的回了府,大管家忠叔迎在門口——當然並不是正門,而是專供平時出入的角門,忠叔還不知道里頭老太太知不知道此事,因此並不敢聲張,再者說,不過府裡一個沒出嫁的女孩兒而已,老爺又不疼愛,老太太再當心頭肉,沒出嫁的未成年女孩兒去世了,也沒有大操大辦的理由。
正院上房內,老太太醒了便找薔薇,薔薇因爲在外頭和忠叔說話耽擱了一會兒,回來之後老太太便問她去哪了,薔薇只得敷衍,“外頭的菊花開的精神,奴婢想着要不要給老太太搬兩盆進來看看。”
說着便伺候老太太起身梳洗,整理了一番之後,老太太忽然問起:“嘉娘出門賞菊,大約這個時辰也快回來了,怎麼還不見人?”
薔薇不知該如何作答,強打起精神準備應付老太太的時候,鵬哥兒突然闖了進來,薔薇原本鬆了一口氣,有鵬哥兒在,老太太能先不問大姑娘就好。
豈料鵬哥兒一進來便抱住老太太的腿大哭道:“老太太,他們都說妹妹沒了,妹妹好端端的,怎麼會沒呢?”
鵬哥兒雖然也是個大人樣子,卻還是孩子脾氣,這樣直愣愣的闖進來哭訴,嚇到了薔薇,連老太太也愣了一愣神兒,繼而抱住鵬哥兒笑道:“什麼你妹妹沒了,他們唬你玩兒呢,你妹妹不過出門賞菊去了,過不了一時半會兒便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