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曜成方纔是先入爲主,這回則起了疑心。
譚浩淵道:“父皇,等人到了,父皇一見便知。”
南明珠也說:“是啊,一見便知。”
她在心中嘀咕,爲什麼譚浩淵這麼自信呢?難不成他耍了很麼把戲,可以掩蓋事實?如果是這樣,她一定要當場拆穿,讓慕筱舒萬劫不復!
而譚浩淵……將一個得了天花的女人帶到聖駕前,這也是大罪啊!估計他日子不好過了。
不過南明珠不在乎,她只要他這個人,管他落魄與否呢。
兩人一致同意,譚曜成也看出來了,這兩人中總有一個在撒謊。他開口吩咐道:“去請慕家二小姐上殿。”
譚浩淵笑着補充:“父皇,她隨兒臣一道過來的,現在就等在宮門外。”
皇宮門口,綺青在馬車裡爲慕筱舒梳頭。她們的身邊丟着幾件凌亂的衣服,看上去像是王府護衛所穿。
“真麻煩,還要換裝溜出來,結果還要擠在馬車裡梳頭。”
慕筱舒一邊抱怨,一邊拿着一面賊小賊小的銅鏡使勁地照。這鏡子她也想吐槽,看不清啊!
綺青將一支釵簪入慕筱舒的髮髻,說:“好了。”
慕筱舒嗯了一聲,綺青着手收拾馬車內的東西,將它們全部放好。
過了沒多久,就有一個小太監找了過來。慕筱舒不等他說,就下了馬車:“你是來找我的吧,皇上召見?”
那小太監被問得呆了一下,接着連連點頭:“請隨小的入宮。”
慕筱舒笑了起來,七日的昏睡讓她的膚色顯得有些蒼白,但居然平添了幾分病弱的美來,讓那小太監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慕筱舒被帶到了皇帝的跟前,她盈盈下拜,動作輕柔,身姿婀娜。膚如雪,發如墨,哪裡有半分得了天花的影子?
“臣女拜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譚曜成眼看面前這名女子,他差點兒忘記了自己宣她進宮的目的。她嫺靜,她典雅,她大方,她秀麗。不論怎麼看,她都配得上麟王譚浩淵。
當然,譚曜成不知道,這些都只是在他面前裝一裝罷了。
“平身吧。”
“謝皇上。”
譚曜成看向南明珠,聲音有點冷了:“明珠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南明珠驟然反應過來,這不可能啊,她的臉怎麼會這麼幹淨,怎麼會沒長東西呢?她下的藥是無解的,從來沒有人配置出解藥,難不成就被慕筱舒撞上了,有這樣的狗屎運麼?
“我明明看見……我不信!我要查一查!”
皇帝譚曜成這時對南明珠已經不怎麼信任了。因爲她,他弄錯了事情的真相,也會跟着丟臉,還把自己的兒子罵了一頓。
“我做錯了什麼事,要讓公主來查呢。”慕筱舒淡笑着說。
譚浩淵接口道:“她要查便讓她查吧。”
南明珠走到慕筱舒的跟前,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臉瞧,似乎要穿透她那層皮膚,看到裡面。可是她看了半晌,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慕筱舒的臉很光滑,沒
有任何凸起,不像是經過僞裝的樣子。視線再掃過她露在外面的手,也是一片白皙,什麼都沒有。南明珠伸出手,去摸慕筱舒的臉,慕筱舒沒有躲開。
入手一片滑膩,臉側也找不到任何貼合後的痕跡。南明珠急了,這不可能啊!
“你檢查完了嗎?”慕筱舒說。
南明珠小聲道:“你做了什麼?”
“這個應該由我來問,我做了什麼,公主要如此污衊於我?”
慕筱舒並沒有壓低音量,因而這句話清晰地傳到了皇帝譚曜成的耳中。此時譚曜成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爲他被南明珠害慘了!
今天南明珠跑到他的跟前,說她在麟王府內發現了一個天花病人,就是未過門的麟王妃!
她說得那麼懇切,又這麼肯定,譚曜成就相信了她的話。他當即下令讓人去將譚浩淵接進宮,並搜查麟王府,把那個人給找出來。
結果這麼一通忙活之後,發現根本沒有這事,這讓他如何下臺?
如果南明珠不是東朔的公主,那他肯定直接上刑了!污衊一位王爺,這是不能忍的!他還能通過處置小人,來挽回自己的面子。可偏偏南明珠是東朔來的公主。
“明珠公主,此事你要如何對朕解釋?”
南明珠急得滿頭大汗,壓低了聲音說:“那是……那是我看錯了。”
她說她看錯了。
頓時,刷的一下,有三雙眼睛全部盯住了南明珠。
“公主好眼力,這都可以看錯,還正巧錯到了我的頭上。”
譚浩淵道:“公主這一眼看錯,就白白浪費了父皇這麼多時間,還讓他擔憂本王的安危。後來更是出動了禁軍,現在本王的王府裡也不知成了什麼樣子。公主,你過意得去嗎?”
面對這些指責,南明珠無話可說,只能惱怒說道:“誰沒個看錯的時候,我就是太記掛麟王的安危,這纔在慌亂中把事情搞錯了的。你們着急的時候,難不成就沒出過錯嗎?我聽說王府鬧了天花,早已怕得亂了陣腳。”
慕筱舒和譚浩淵相識而笑,這麼牽強的話都說得出來,也非南明珠做不出這事了。
不過這個解釋雖然糟糕,至少也算是一個解釋。
譚曜成喊了個人來,板着臉說:“去麟王府下令,朕要召回禁軍,王府內的一草一木,要是有亂動了的,一律追責。”
完了他又對南明珠說:“距離國宴開始還有一些時日,朕希望公主能安心在宮中住着,外面不知藏着何種兇險,要是出了事,朕無法對你父皇交代。”
這是讓南明珠少亂跑,少惹是非的意思。
慕筱舒擔憂地說:“皇上,臣女知道有一類秘方,服用後可以起到明目的做用。經過這件事,臣女實在擔心公主的眼睛,請公主務必找些明目秘方來服用。”
譚浩淵微微低頭,藏住嘴角牽起的弧度。
而譚曜成則盯着自己這位未來兒媳看了又看,她說得如此認真、如此誠懇,表情又這麼到位,幾乎讓人無法判斷她到底是故意的呢,還是真的這麼建議。
只有南明珠認定了慕筱舒是挑釁她,
但剛剛纔說自己“看錯”了的人,實在無法反駁這一點。南明珠只好將這口氣嚥下,狠狠瞪了一下慕筱舒。
這時譚曜成說:“……言之有理,太醫院估計有不少配方,遲些時候,務必要讓太醫瞧瞧。”
皇帝都這麼說了,明珠公主只好一通感恩,又應承了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皇帝派出去的人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公公劉如福。
“如福,可查到什麼了?”
劉如福回稟道:“回皇上,王府所有的下人護衛都查了,但……沒有發現明珠公主所說之人。”他說完還看了眼慕筱舒。
當時他接到的命令,可不是去搜查下人的,他要找的就是慕筱舒!可是這位在明珠公主嘴裡染上了天花的人,如今卻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劉如福便能把事情猜出個始末來了。
皇帝嗯了一聲,又問了問麟王府的情況,禁軍守不守規矩,有沒有弄壞什麼東西之類的。
“無事最好,朕真的希望是看錯,而不是真的發生。”
慕筱舒笑着道:“皇上聖明。”
譚曜成感覺好了一點,接着說道:“事情雖然已經水落石出,但那個老王還是得引起注意。所以老七,你還是搬進宮來住上一陣子吧。”
“謝父皇關心,兒臣遵命。”
“說起來,慕家二小姐極少進宮,不如也一同搬進來,在宮裡住下。等風頭過去了,再離開皇宮。”
慕筱舒謝過皇上的恩典。
最後,譚曜成對南明珠道:“明珠公主,雖說你看錯了,也算情有可原,朕覺得你還是應該道歉。”
南明珠有點不樂意,但是現在她理虧,要是不做出點表示來,會被皇帝討厭的。因而她先是向譚曜成道了歉,接着又向譚浩淵道了歉,都很真誠。最後她走到了慕筱舒的跟前——
“麟王府是不是有人長得跟你很像?”
慕筱舒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這是想在最後關頭,還給自己找場子啊!
慕筱舒笑道:“沒有,天底下哪有如此相像之人,我又沒有雙胞胎姐妹。”
南明珠哦了一聲,顯然不信。接着她又問:“你是不是有那種跟你相貌很像的面具?”
“沒有。”
“不可能啊,如果都沒有,我怎麼會看錯?說實話,一個大活人,想看走眼也挺不容易的。”
“那就要問公主你了,一個不容易看走眼的大活人,你是怎麼看錯的呢?從前我還以爲,只有睜眼瞎子纔會這樣呢。”
“你……”南明珠瞪着眼睛,“我不跟你計較。”
“公主,這與計較無關,你不是要道歉的嗎?”
皇帝在看着,譚浩淵也在看着,南明珠這句道歉實在說不出口。可是她不說,是說不過去的,她必須得說。
她憋了又憋,終於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音量如蚊蠅一般大,幾乎讓人聽不見,再配上她那毫無悔過之意的表情,誰會信這是一個道歉?
譚浩淵道:“公主這聲對不起,還是留着給自己用吧,本王看不出絲毫誠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