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韓雲綺一笑。
第一孤雪拿着羽扇，瀲灩紫眸打量着她的神色，直覺沒有那麼簡單，“什麼事？”
韓雲綺也不賣關子，“你定知道百里華卿的腿疾吧？”
第一孤雪遲疑了片刻，“知道，怎麼了？”
“‘蝕骨’一詞，相信作爲毒蠱的巔峰煉製人，你應該並不陌生。”韓雲綺微微挑眉。
聞言，第一孤雪紫眸一沉，繼而，他笑了，“想來你是誤解了，‘蝕骨’確實是我給他種下的，不過卻是他自願的，換句話說，是他主動讓我種的。”
“爲何？”韓雲綺問道。
第一孤雪脣角一勾，透着一絲邪魅，“雲美人是想讓我爲他解蠱？”
韓雲綺反問，“可你說這蠱是他自願種下的。”
“沒錯，”他懶洋洋地坐起了身子，漫不經心道，“說起這件事，也有十多年了吧，當時百里美人只有五歲，就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乾屍一樣，半死不活，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氣，從夏國來到南遼，找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給他種下一種名爲‘蝕骨’的蠱蟲。”
他頓了頓，笑道：“五歲的百里美人，即使病怏怏的，也依然是傾城絕色......”
“說重點。”韓雲綺眉頭微抖。
第一孤雪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緒，接着道：“當時，‘蝕骨’這種蠱蟲早已失傳，我亦不知煉製的辦法。而百里美人知道，她以此秘方，作爲替他煉製蠱蟲的條件，我答應了。”
“他爲什麼要給自己種蠱蟲？”韓雲綺不解。
第一孤雪道：“這‘蝕骨’是世間最毒辣的蠱蟲，據說可以將人的骨血吸食殆盡，因此名曰‘蝕骨’。”
他衝着韓雲綺詭異一笑，“後來我查探了百里美人的脈搏，發現，他原來中了‘骨離子’。”
骨離子？！
韓雲綺大驚，這個名字，她曾在野史中看到過，是世間致命奇毒，天下僅有三粒，乃早已離世的毒王鬼玉子所制。
若中了此毒，不出一日，必將從五臟六腑開始腐爛，讓人痛不欲生，藥石無靈，直至潰爛到只剩下一張人皮！
滿意地看着韓雲綺的表情，第一孤雪慢悠悠地問道：“很難想象，百里美人是如何將這奇毒剋制住，僅用了三天時間趕到了南遼國。”
韓雲綺很快了然，嘆息道：“他一定是將所有的毒，都逼到了腿上。”
“雲美人果然是冰雪聰明，”第一孤雪提及這些蠱和毒，彷彿變了一個人，神秘詭異，激動道，“後來，我按照百里美人的話，煉製出‘蝕骨’，接着將蠱蟲種到了他的腿部，沒想到，居然成功地剋制住了那‘骨離子’！”
回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他彷彿歷歷在目，一臉興奮，“百里美人，竟然懂得破解之法，非凡夫俗子能比，他的背後一定有着驚天的秘密。”
韓雲綺知道，百里華卿只是一個庶族生的孩子，能夠坐上百里府的高位，還能與老家主平起平坐，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目前，她不想去深究百里華卿的恩怨往事，而是問道：“他的腿，難道就此廢了，永無站起來的可能？”
第一孤雪莫測地看了她一眼，“有一個辦法，既能消滅‘蝕骨’，也能解除‘骨離子’。”
“什麼辦法？”韓雲綺喜出望外。
第一孤雪別有深意地看着她，“你的血。”
“我的血？！”韓雲綺微驚。
他緩緩湊近她，深深吸了一口她的氣息，紫眸半眯，“一夜之間，傷口迅速痊癒，無論身中何毒，也能自我修復，你說，我說得對嗎？”
韓雲綺察覺到了一絲危險，她避開第一孤雪的靠近，警惕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哈哈哈......”第一孤雪捂脣笑了起來，動作優雅妖美，絲毫不顯得女氣，“雲美人，這世間每一個人的血，都逃不過我的鼻子。你既然是來做交易的，我自然不會傷害你。”
韓雲綺半信半疑，“你想要的條件是什麼？”
第一孤雪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妖魅一笑，“你的血。”
韓雲綺一把打開他幽冷的手指，“要多少？”
“一天一次。”他紫眸閃過一絲貪婪。
她嘲諷一笑，“你覺得合理？”
他改口道：“一月一次。”
“半年一次，沒有商量，愛治不治。”韓雲綺起身，做出要走的姿勢。
“治治治，我治，”第一孤雪連忙起身攔住她，和顏悅色地說道，“人家這不是想天天看見你嗎？”
“什麼時候動手？”韓雲綺問道。
第一孤雪思考了一下，“你的血中有子母蠱，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將你的子母蠱移到身體的另一邊，同時固定住，不讓它隨着血液流動。”
“如何固定？”韓雲綺問。
他曖/昧地回道：“在你蠱毒發作的時候，再行固定之法。”
“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韓雲綺冷聲提醒道。
第一孤雪一笑，“我哪兒敢？”
“這件事......”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不要告訴他。”
第一孤雪有些驚訝，“爲何？”
她走出屋檐，在濛濛細雨中，無奈一笑，“我不想他有負擔，也不想讓他覺得虧欠我。”
兩個人的感情，越純粹越好。
“可他若是懷疑呢？”第一孤雪問。
她回頭，淡淡一笑，“天下之大，和我擁有相似血液的人，應該不止我一人吧？”
第一孤雪瞭然，“我明白了。”
回到百里府以後，韓雲綺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踏入雅谷齋中，正好看到筱蝶追着菱兒跑。
“小傢伙，快來吃飯，別亂跑了！”
“不嘛，不嘛，我要等綺姐姐！”
“夫人不知道何時纔回來，你先吃了，我再陪你找她！”
......
韓雲綺穿過小橋，菱兒剛好跑過來，撞到了她腿上，頓時往後一彈，坐在了地上。
菱兒呆呆地坐在地上，小嘴一癟，正要痛哭，不料她擡頭看到韓雲綺時，小臉一僵，硬生生將淚憋了回去，顧不得屁股痛，立刻抱住了韓雲綺的雙腿。
“綺姐姐，菱兒想家了，菱兒想娘，想回家。”
韓雲綺彎腰，一把將她抱起來，笑道：“菱兒不想和綺姐姐在一起嗎？”
“菱兒想，可是......”她軟軟糯糯的小手抱着韓雲綺的脖子，十分委屈，誠實道，“可菱兒更想娘，能不能讓菱兒回去看看她，再和綺姐姐一起住？”
韓雲綺笑着拍了拍她屁股上的灰塵，“這可不行，菱兒見了娘，定是不會再要綺姐姐了。”
“菱兒和綺姐姐勾手指！”菱兒伸出短短白白的小手指。
韓雲綺見她抱到涼亭中，放到自己腿上，指着專心致志看閒書的百里華卿，“看見這個叔叔沒？”
菱兒看向百里華卿,懵懂地點頭，接着笑了起來，“她不是叔叔，她是仙女姐姐！”
韓雲綺剛剛喝進嘴裡的茶水，差點噴了出來。
她接着又問，“那她的年紀大，還我的年紀大？”
菱兒仔細看了看他，又仔細看了看韓雲綺，嘴甜道：“一樣大！”
百里華卿擡起頭，看着菱兒，似笑非笑，“小傢伙，那誰更漂亮呢？”
菱兒這次爲難了，想了一會兒，立刻抱住韓雲綺的腰，“菱兒覺得綺姐姐更漂亮。”
韓雲綺接過筱蝶手中的飯碗，放到菱兒手中，“菱兒現在是小大人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來，自己吃飯。”
菱兒接過飯碗，乖巧地問道：“菱兒學會照顧自己以後，是不是就能看到娘了？”
“嗯，差不多了。”韓雲綺笑着撫摸她的腦袋。
菱兒立刻端起碗，賣力地往嘴裡送飯。
百里華卿放下書，悠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菱兒的吃相，不禁微微蹙眉，“菱兒，你是女孩。”
菱兒似乎有些怕百里華卿，聞言，趕緊放慢了動作，淑女地小口吃着。
韓雲綺笑着揶揄道：“沒看出來，你還會教育小孩子。”
“我只是不想菱兒成爲第二個你。”他笑道。
韓雲綺氣悶，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他身上招呼，百里華卿側臉一躲，同時手一揚，穩穩接住茶杯，放到脣邊，優雅地喝了一口，“謝謝。”
韓雲綺很想將他扒光掛在城門口，看他還這麼氣定神閒不！
可她觸及到他的雙腿，眉目微沉，不禁想起了第一孤雪說過的話，一天之內，五臟六腑具毀，即使他將毒轉移到了雙腿上，但那化骨之痛，定也叫他生不如死吧？
情不自禁地，她撫上他的腿。
百里華卿握住她的手，溫柔的問道：“怎麼了？”
她擡眸，笑着搖頭，“沒事，我只是......心疼你。”
百里華卿褐眸一顫，似乎不敢置信，“雲兒......”
她臉色一紅，趕緊垂下頭，看向懷裡的菱兒，“吃飽了嗎？”
菱兒擦了擦嘴，“吃飽了。”
他臉色一沉，“百里寒，抱着菱兒去院子裡轉轉，吃飽了，就該散散步。”
菱兒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於是乖覺地跳下韓雲綺的膝蓋，牽着百里寒的手退下去了。
“仙女姐姐，菱兒不會搶了綺姐姐的。”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清澈一笑。
百里寒沒有忍住，當即笑了出來，趕緊牽着菱兒走了。
韓雲綺覷了百里華卿一眼，“連五歲小孩都知道你在吃醋，百里公子，你能再幼稚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