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30成都羅成,營地比武

早在宇文成都轉身,將手中的鎏金鏜刺出去的同時,藉着月色,便看清楚了來人。

眼中一詫,倉促間撤鏜。

宇文成都此刻無暇計較他爲何會站在自己身後,而自己竟然無知無覺,他現下只不願自己無意之間會傷了他。於是趕緊補上一手,雙手牢牢緊握鏜身,一鼓作氣,欲拼着自傷幾分,也要強行收勢。

沒想,鎏金鏜刺出去,他迅速偏頭躲過,伸手一把握住他的鏜身。

一個欲收,一個欲奪,一時之間對壘起來。

宇文成都眼底驚詫,終是小瞧了他。早在一年前,長安城外的小樹林內,就已經讓他刮目相看,而如今,武藝更是增進不少,不容小覷。

羅成握着鏜身不鬆手,咧嘴笑道:“既然宇文將軍正在練武,不如羅成陪你練練。”

宇文成都看着那個淺笑的少年,稍稍愣神,見他不依不饒,怕是不會輕易罷休。他縱橫沙場那麼多年,難遇對手,目光深幽地看到他的眼底,薄脣輕啓,一口應下:“好。”剛毅的面龐似是柔和了幾分。

“那邊的兵器,你隨意選。”

羅成挑眉:“不用,我用這個就行。”說罷,提腳,從皮靴處抽出一把泛着冷芒的匕首。

宇文成都記得,他們在小樹林一戰時,關鍵時刻,他就是用一把匕首逼退自己的,只是當時他蒙着面,眼前的人並不知道自己是誰。

宇文成都也不多話,手腕一轉,猛一用力,收鏜,從側迴轉,往他胸腹處橫刺過去。

眼見鋒利只在一指處,羅成伸手去擋,只見那匕首擋着實打實的鐵棍身的鎏金鏜,一路劃過,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隱約可見火光,饒是如此,但那匕首竟然不損分毫。

羅成之所以不選兵器,是有道理的。

方纔在他身後靜觀他練武,早就看出端倪來了。那鎏金鏜重歸重,宇文成都卻是個真才實學的人,偏將那四百斤的東西使得虎虎生風,宛如靈蛇般靈活,招招兇險,厲害非常。

宇文成都手中的鳳翅鎦金鏜算得上是兵器中數一數二的了,縱觀兵器架上一堆兵器,誰敢與之交鋒。

也正因爲如此,羅成考慮到近身搏鬥,非馬上比拼,那鎏金鏜倒顯得有些笨重了,而他手上小小的匕首,卻勝在靈活。

匕首順着鏜身,一路下滑,滑至鋒利卡口處,那鏜再不能前進半分。

羅成突然俯身,迅速從那鏜下而過,起立時,肩膀抵着那鏜身,將它推離宇文成都胸前,他才能近身。

匕首換手,換左手反手執匕首,直刺其喉間。

宇文成都一驚,趕緊彎腰躲過,想要撤鏜,那人衝他倏然一笑,瞬間伸出右臂,將鎏金鏜的棍身死死地夾在了腋下。

他抽,他便進,匕首還如影隨形,繞着他的脖子要害處走。

宇文成都苦笑,這人果然難纏,嘴上讓人佔不到便宜不說,手下功夫也是狠辣決斷不用說。

瞧他方纔那一刺,可是絲毫沒有留情,若不是他躲避的快,他完全相信那匕首刺中的便是他的喉嚨。

這還真讓他說中了,羅成絲毫沒有藏拙,全身上下都透着興奮,彌補上回金殿之上,不能如願的遺憾。

再說了,好歹也是大隋第一勇士,又是無敵大將軍,若是這麼輕易讓他給殺了,那死了也就死了,實在愧對這個稱號。

不知道爲何,羅成心裡就是知道,面對自己咄咄逼人,鋒芒畢露,招招兇險,他不會有事,也許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肯定。他也覺得他對他的這種肯定,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兩人僵持不下,場外早就有人拍掌叫好,原那羣小兔崽子們個個沒繼續跑下去,都圍在一旁觀看呢。

這番勢均力敵,讓人熱血沸騰的比試,就是數十年也不見一場,怎不讓人激動。

“少保,揍他!”

“少保,讓他瞧瞧咱們羅家軍的厲害。”

燕雲精騎就想,他家少保果然是能人,就算大隋第一勇士又如何,還不是處處受挾制,不能前進分毫。當下,心裡敬佩之情愈甚,鐵了心眼前一抹黑,跟着走到底,造反什麼的,可別了帶上我們。

其實羅成並不像他們想得那般輕鬆,雖然看着好像是宇文成都受着挾制,但他一過招,就發現他未拼盡全力,宇文成都氣力大得驚人,應該略勝他一籌纔對。

那要是他拼盡全力,他是否還能挾制他……這個答案就不好說了。

羅成有些懊惱,不是很服氣,爲什麼這具身體十年如一日練習,依然比不上他的力道,難怪世上有人天賦異稟,此人就是。

其實羅成是有些心急了,此二人的年紀放在那裡,閱歷也擺在那裡,如今兩人伯仲之間,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兩人打得難捨難分,就聽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剛到軍營,馬上之人就慌不擇路地從馬上翻滾了下來。

一開始也沒注意到這邊情況,等到他進了營地才呆住了——這個時辰,不是大多在睡覺麼?營地上怎麼那麼多將士?!難不成天寶將軍早就知曉了?

宇文成都一見自己的流星探馬便知道出事了,當下鬆手,連連退後幾步,大步走向那人:“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那人立馬回過神,單膝下跪道:“回稟天寶將軍,那伍雲召五更時分突圍,這會兒直奔北門而去。”

宇文成都眉頭緊鎖,他雖是有意想放伍雲召一馬,但畢竟不可做得太過明顯。

不知道消息也就罷了,這突圍的消息都放在眼前了,若是不裝模作樣地巡視一番,必然會被有心之人詬病。

於是轉身就要去牽自己的賽龍五斑駒,走到跟前,纔想起自己方纔鬆手,兵器還在羅成手上,只能先去拿兵器。

羅成也沒耽擱,見他筆直往自己這邊走來,那鎏金鏜在他手腕處轉了個圈,橫在他面前,推到了宇文成都身前。

羅成明顯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詫異,是呢,他大概以爲他會阻止他前去北門。

羅成只當沒看到他眼底的詫異,還極爲周到道:“有勞天寶將軍速速前去相助我父王,我現下速回西門守着,畢竟西門離北門極近,也許那伍雲召北門突圍不成,還會來我西門。”

宇文成都一刻不耽擱,迅速糾集了兩隊人馬,策馬離開之前,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奮力蹬腳,飛馳出去。

眼見宇文成都離開,羅成微微眯眼,嘴角揚着貓兒般狡黠的笑,揚起手臂,朗聲道:“七年兵隨我速速下去準備,其餘人繼續跑,繞城二十圈。”

只聽三千精騎中爆出連聲的歡呼聲,其中數十個七年兵連帶羅勇一下子就將小腿上綁着的沙袋解開,雀躍地撒腿就跑,那速度比豹子還快,留下其餘精騎兵目含羨慕,只能看着他們離開。

上回說到那伍雲召明明就打算往麻叔謀守着的東門突圍的,又怎麼會改變主意走羅藝的北門了呢?

不是他伍雲召貪生怕死,最後改變主意,還得尋求羅藝的幫助,而是他心中自有考量。

一則,他要當面感謝羅叔父,此番突圍還不知是生是死,若不拜謝,怕是沒機會了;二則,他還想請求羅叔父入南陽關後,善待百姓和守衛南陽關的一干將士及其家眷,萬不要因爲他的緣故而牽連到無辜的人,三則,此番突圍九死一生,他想將他唯一的血脈,剛滿三月的兒子伍登交由羅藝照看,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希望他能將他送至河北鳳鳴關,岳父李子通處。

於是,伍雲召突圍東門前,先直奔北門來了。

羅藝見他心意已決,更何況他的妻李氏更是爲了成全他,率先自縊身亡。讓羅藝不禁感慨,此等女子的貞烈的同時,倒是不好強勸了。

只是,這懷中幼子,他是萬不能接下的。

若是他不接,伍雲召就是拼了一條命,也要護懷中孩兒性命,那麼還有五成以上活着闖出去的希望。若是他接了,伍雲召的決心便泄了,突圍必不能成。

“叔父——”

羅藝硬着心腸道:“孩子我不能接,你活着他才能活着,所以你必要活着。”

“叔父——”伍雲召已從地上站起,抹掉眼淚道,“好,我一定會活着突圍出去,若是萬一我那兄長伍天錫前來,還望叔父替雲召好言勸他回去,雲召此番若得生路,必然會去陀螺寨找他。”

“好,這些你就放心吧。”

伍雲召將懷中孩兒的襁褓藏在盔甲之中,小心安放之後,翻身上馬:“叔父,保重。”

羅藝沉聲道:“你放心,我兒羅成已經做好準備,必會護你突圍出去,雲召,多保重,我能爲伍老王爺所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伍雲召一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欠羅家的情怕是他一世都還不清了。

大恩不言謝,必謹記於心,伍雲召一甩繮繩,飛馳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