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33 班師回朝,御前伴駕

上回說到楊廣論功行賞的聖旨到達南陽關,羅藝接過聖旨,老淚縱橫。

這是天要亡他北平府!

楊廣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瘋,竟然大肆獎賞他父子二人的同時,宣旨要求成兒不日前往長安御前伴駕。

知子莫若父,他家的狼崽子怎麼能去伴駕,這是伴駕還是行刺的節奏!

縱使羅藝千般不情願,但皇命難爲。趁着過兩日大軍就要啓程前往長安之際,羅藝命人將宇文成都給請進了大帳,好酒好肉,設宴款待。

宇文成都自打進帳之後就渾身不自在,往左看,一向板着臉肅然起敬的北平王正笑眯眯地向他勸酒。往前看,羅少保一雙眼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似是沒鬧明白他怎麼來了。

宇文成都被這父子倆迥異的舉動給鬧蒙了,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你們倆到底想怎樣!

“天寶將軍過兩日就要班師回朝了,老夫還沒好好款待將軍——”

“羅王爺,不必客氣,喚晚輩成都就好。”

羅藝滿意地點點頭:“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成都賢侄——”

還賢侄……羅成撇撇嘴,你罵人家老爹的時候,可是一口一個奸相叫得歡。

羅成一臉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老爹,這又是打算唱哪出?喂喂,你沒跟我通過氣,我沒拿到劇本。

宇文成都微微頜首,傾耳恭聽,靜待吩咐,要是羅藝不說出究竟何事,就這麼吊着,縱然瓊漿玉液,他也吃不下去。

羅藝放低了聲音,手撫着鬍鬚,笑容滿面。那模樣就像是一位無害慈愛的老人,天可憐見的,其實這廝殺人不眨眼,也不知道手上沾惹了多少鮮血。

“成都賢侄啊,今日叫你過帳,其實是有一事相托。”

“王爺,但說無妨,只要不違背聖恩,但凡在成都能力範圍之內,必然應允。”

“此事對於成都賢侄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單看成都賢侄肯不肯。”羅藝眉開眼笑,掃到右手邊一臉茫然的羅成,又顯得憂心忡忡,“不就是這個小兔崽子的事麼。”

被點名的羅成睜大了雙眸看着自家老爹,怎麼又跟他有關?

宇文成都也順勢看了眼羅成,見他微張着嘴,滿臉不可置信的詫異表情,那模樣和幾日前與自己交手時的精明狡黠,簡直判若兩人,表情呆呆的,看在眼裡直想發笑。

羅藝徑自懊惱苦笑:“昨日接旨,皇上犒賞我父子二人,我承蒙聖上眷顧,自然是感激涕零的,但我這個兒子被我寵壞了,在北平府時,就無所顧忌。”

羅藝的眉頭可以夾死一隻蒼蠅,長嘆了口氣,表情鬱郁,語氣惆悵道:“而如今犬子得以御前重用,老夫深感欣慰。”

宇文成都心說,老王爺,您這個表情可不像是深感欣慰,反倒像是就赴刑場更貼切些。

“不瞞賢侄說,我是擔驚受怕得很,在北平府時,還有我拘着他,不讓他胡來。這要是到了長安城,身旁沒人看管着他,這臭小子就像飛出鳥籠的鳥兒,別提多肆意了。”他這回可是實實在在地擔心。

“我是生怕這小子一個行爲失當,衝撞了聖駕——所以,今日邀請成都賢侄前來一聚,就是想拜託賢侄多多照拂成兒,畢竟長安城還是賢侄你比較熟絡。他年少衝動,難免意氣用事,又不懂得人情世故,有時候得罪了人,興許自己都還不知道,我與他母妃又不在他跟前勸誡……”

“父王——”羅成有些小別扭,當着外人說這些幹嘛,我又不是小孩子呢,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你給我閉嘴!安安穩穩守你的西門也就算了,誰讓你逞什麼英雄去追伍雲召的。”明明說好的,蒙上面護着伍雲召離開就是了,他倒好,還過了一把英雄的癮。

現下誰不知道,他北平府的羅少保能耐大着呢,居然還搭救了隋朝的無敵將軍宇文成都。

羅成怏怏地垂下頭,嘀咕了一句:“我要是不去,宇文成都就死了,哪還有你的成都賢侄……”

羅藝一瞪眼,羅成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宇文成都盯着埋頭垂眸的羅成看了兩眼,一口應下道:“羅王爺放心,成都應允了就是,必定好好照顧少保。”

羅藝就等他這話,在他看來,宇文成都和他老爹可是大大的不一樣,遠的不說,就近的,宇文成都要真是冷血無情,不講忠信之人,當初圍南陽關的時候,他就不會提出那樣不周密的法子,何嘗不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矇混過去。

再說了,就算再不喜那奸相宇文化及,但人家確實是楊廣身邊的紅人,長安城隻手遮天的人物。宇文成都重信,他若是答應了照顧着些成兒,必然不會讓他父親動他。

“好,好,有賢侄這句話就夠了。”羅藝大笑,看向羅成道,“來,臭小子,還不快拜見你宇文大哥。”

羅成:……

先是賢侄……這會兒又是大哥!父王,不帶你這麼玩的。

宇文成都低眉順首,手握着酒杯不置一詞,只是嘴角微微上翹的弧度出賣了他的好心情。

“誰跟你瞎鬧,你去了長安城,以後要多聽成都賢侄的話,切莫惹出什麼事端了,就是父王也保不了你。”羅藝虎着臉道。

羅成硬着頭皮從座位上站起,在老爹凜冽的目光催促下,拿着酒杯走到宇文成都面前,萬分不情願地撇過頭,悶悶地說道:“承蒙關照,大哥……”後兩字含糊不清,矇混過去。

宇文成都擡起頭,一雙厲眼此時充滿笑意,若是細看,還有跟他氣質完全不搭邊的戲謔在裡頭:“羅家小弟不必多禮。”

羅成嘔得要死,這救命恩人怎麼就變成人家小弟了。

羅藝知道自己兒子心裡不自在,頗有深意地說了句:“成兒,你也十五了,也是個大人了。此番前去長安城伴駕,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都應該清楚,若是不清楚,就多想想父王,母妃,你哥哥,還有你帶的那些兵。”

想着一向放養的兒子要被人拘着了,羅藝心裡也不好受。

羅藝也沒想羅成一直待在楊廣身邊,所謂日久見人心,這小子就算再能裝,也得原形畢露,到時候羅家指不定就像伍建章老王爺一家,落個滿門抄斬。

所以,羅藝此刻心裡已經暗下決心,等到班師回北平府,頭等大事就是操兵練武,居安思危起來,指不定哪日臭小子被楊廣治罪,自己就直接反了隋朝,也要救回兒子。

孩子雖熊,但也見不得別人欺負。平日裡罵歸罵,但也覺得他做得沒錯,只不過就是行事作風太過高調,數落着他這個不好,那個不行的,也不過是想磨磨他銳氣,要不然,豈是罵幾句就夠了。

楊廣此刻根本不知道他這一惜才的舉動,竟然直接逼得一向穩妥的羅藝也起了反隋之心。

兩日後,宇文成都帶來的兩萬援軍外加麻叔謀之前點將的數千將士,附贈鬧着彆扭,萬分不爽的羅小成一枚,班師回長安了。

按說羅成應該像羅藝所想的那樣,好不容易脫離父母了,高興纔對,可這一路上,他那張臉是拉得長長的,說要多臭就有多臭,害得沒人敢靠近。

羅成心裡想的是,這伴駕伴到什麼時候啊?明天還是後天?這要是一直伴下去,還趕不趕得上賈家樓結義?

唉……其實他最怕的還是一時忍不住,給楊廣來那麼一下。

近水樓臺先得月,他這可是佔盡天時地利了,得讓多少反軍羨慕這機會。頭一個羨慕他的估計就是那逃走了的伍雲召。

但要真這麼幹了,那估計他就是再厲害,也得死在皇宮裡。想來想去,這可不行的,他還要反攻日本的……這個纔是頭等大事,要不然他投胎意義何在。

就羅小成在殺楊廣,或忍着不殺的選擇中糾結時,大軍長途跋涉,總算回到了長安城。

隋軍攻克南陽關,全勝而歸,大半個長安城的百姓都擠在了城門處街道兩旁,照着官員的指令,還應該戶戶鳴鑼擊鼓的。

楊廣此舉頗有敲山震虎的意思,也不知那羣刁民是如何想的,他已經如此操勞國事了,竟然還有人想反他!

瞧瞧,我大隋軍隊如何威武,大將如何英勇,誰若是反我,我必不厭其煩,大舉興兵破之。

楊廣更是在皇城內設擺了酒筵,重賞三軍,與天寶將軍宇文成都,自己慧眼識得的英才羅成把酒言歡。

隋軍行至皇城途中,擊鼓敲鑼聲不絕於耳,百姓們談笑晏晏,儘管有士兵護衛,但還是人擠着人,探出頭眼巴巴往外張望的人不少。

宇文成都側目看向身旁白馬上的那人,正病怏怏地提溜着繮繩,晃盪着玩,一臉沒意思透的表情,哪有半點當初軍營時的生龍活虎。

宇文成都正在想着要不要提醒他,一會兒酒筵之上,莫要這副姿態,萬一惹得聖上龍顏大怒,可是對自己不利。

正想要開口,似是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嬌軟聲。

宇文成都一詫,若是他沒聽錯,應該是她的聲音,只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鬧市之中?

宇文成都揚起頭,四處尋找之際,羅成耳聰目明,已經辨得方向,往右手側利索地一甩馬鞭,從被擠出人羣的行道上,捲起了一個險些被踏於馬下的姑娘家。

羅成一彎腰,伸手輕扶着那人的腰,就把人給提了起來,等她立定才鬆手。

居高臨下問了句:“你沒事吧?”

那姑娘家雙手不知如何安放纔好,揪着衣角,小兔子般怯弱的小眼神,偷偷瞄了眼近在咫尺的面龐,頓時紅了臉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始終沒說出口。

“要是沒事就快回家吧,這沒什麼好看的,鬧鬧哄哄的,別又傷着自己了。”羅成皺了皺眉,這小胳膊小腿的,要真讓馬蹄踩到,還不得送命。

小姑娘擡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明亮看向他,又嬌羞地低下頭。看得羅成有些摸不着頭腦,瞧着這丫頭長得水靈靈的,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就算是啞巴,也和他無關,人也救了,羅成正待繼續前進,就聽身旁那討人厭的傢伙持着低沉穩重的聲音道:“如意公主,你怎麼在這?”

作者有話要說: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