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交歡四(下)
馬慄越冷靜,林白楊就越不安心。
攔住一言不發往外走的馬慄,林白楊問,“你有什麼打算?”
“我沒打算。”
“有什麼想法?”
“我沒想法。”馬慄面無表情的回答。
林白楊深吸一口氣,拿着化驗單在她面前甩,“怎麼辦?你肚子怎麼辦?”
馬慄搶過單子,看了幾眼,滿不在乎地揮手丟到了地上,一甩頭髮,“既然不可能有未來,我也不需要壓上自己的未來。”說完馬慄扭頭就往醫院外走去。
那就是打定注意不要這個孩子了,林白楊追上馬慄,拉住她的手,“走,找個地方坐坐喝喝茶聊聊天。”
曲恆楓趕緊去開車,載着他們去附近的咖啡廳。
醫院大廳的柱子後面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在偷拍,見他們走遠了,從暗處走出來,站在她們剛纔站立的位置,撿起被馬慄扔掉的化驗單,抖抖上面的灰,陰陰地笑了幾句,撥了個電話,“喂,是安小姐嗎?我發現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新聞。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當然,這錢肯定是要加點了。呵呵,好,沒問題,一會見。”
這廂林白楊在苦勸馬慄,那廂安卉在和私家偵探狼狽爲奸策化陰謀。
林白楊把馬慄的咖啡換到曲恆楓面前,向服務員重新要了杯白開水,遞給馬慄,“喝這個。”
馬慄咕嘟喝了一大口,低着頭看桌面。
林白楊頭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她沒有資格和權利要求馬慄留下或者放棄這個孩子,但是她作爲朋友有義務幫助馬慄做出正確而是莽撞的決定。
曲恆楓坐在一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也頭一次面對這樣的狀況,覺得有些尷尬,他端着自己的咖啡杯,指指旁邊的桌子,“你們聊,我坐那邊去。”
林白楊看着曲恆楓迴避坐到一旁,整理了下思緒,平靜地問馬慄,“這事章雨辰知道嗎?”
馬慄搖搖頭,眼神看向窗外人來人往的行人。
“他有權利知道這事,不是嗎?”林白楊小心翼翼地措辭,儘量放緩語氣。
“嗯,但他知不知道,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
“你們好好談談,也許事情並不如你想的那般。”
馬慄轉過頭看着林白楊,問,“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
林白楊微微搖頭,“無情的不是你,是讓你無情的人。”
馬慄自我嘲笑一聲,“我不可能像電視劇裡的女人那樣,爲心愛的男人偷偷摸摸生孩子,耗掉自己青春,賠上自己的未來,毀掉自己的後半生,只盼着男人轉頭能看到自己還站在原地等他,幻想他重新愛上自己。”
林白楊靜靜地聽着,認真地盯着馬慄的眼睛,她灰色的眼眸裡透出絕望迷惘和隱約的怒氣。
馬慄揉了揉眼睛,“幻想多年以後,帶着孩子的女人作爲一個普通市民爲生存掙扎一一不屈不撓的活着,在一個母親自我犧牲中達到了極致,可父親呢,有自己的家,帶着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坐在豪華的車內,從路邊飢腸轆轆的另一對母子身邊擦過,還濺起她們一身的污水。”
林白楊從未見過馬慄這麼煽情的一面,雖覺得她說得有些誇張,可這未嘗不是現實生活和殘酷事實。
馬慄諷刺一笑,“是不是覺得我太悲觀了?”
林白楊也隨着她笑笑,“有點。”
“那個路邊的孩子就是我,我就是那個犧牲了半輩子的女人的孩子。”馬慄摸了把臉,掩飾流下的淚滴,衝林白楊歪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林白楊不敢再看馬慄的眼睛,她怕自己流露出來的憐憫和同情讓她更加傷心。林白楊低頭攪拌咖啡,一時兩人之間只有瓷勺輕撞杯子的聲音。
曲恆楓是個人精,知道這種情況自己不好攙和,甘當一個背景牆,坐在一旁偷偷打量林白楊和馬慄。暗想,章雨辰果然是個帶把的,佩服佩服!但是當做要敢當纔是真爺們!
世上沒有女人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沒有女人不愛惜肚子孕育的小生命,更沒有女人願意放棄和心愛的男人的愛情結晶。可現實不是故事,愛情不是童話,人生不是小說,男人比女人想象中的更在意婚姻,也比女人想象中的更容易放棄感情。馬慄從不提起她的家庭,卻原來是有這番故事。
馬慄冷酷的外表是一顆被包裹嚴實的心,冷漠的態度下是怕被傷害的心情,她紅着眼看着林白楊,“我害怕歷史重演,我害怕變成母親,更害怕孩子變成我。”
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林白楊,她深吸一口氣,舒出心裡的壓抑和沉悶,“也許,也許章雨辰知道了孩子的事,會重新考慮你們的關係;也許,他不會讓歷史重演;也許,他不會讓孩子變成了另一個你。”
“都是也許而已。”馬慄呼吸急促,“他的未婚妻是家裡爲他訂下的,他憑什麼去抗拒家族,又有什麼能力去拒絕聯姻?”
“他未婚妻是誰?”
“知名大型跨國集團公司——信達實業老總的千金。”
“叫什麼?”林白楊對國內的情況不甚熟悉,對各名媛更是陌生。。
馬慄半天才說,“馬慕茜。”
也姓馬?林白楊疑惑地看着馬慄欲言又止的表情,難道真的是姐妹搶男人的戲?
果然,馬慄說,“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林白楊瞪着大眼,在心裡對劇情大神豎起了個大拇指,‘又被現實噴了一臉的狗血’!
“那你現在怎麼打算?”林白楊問。
“醫生說現在時間還早,要等到5周後才合適做手術,再過2周吧。”
“那這段時間你好好休養身體,到時候我陪你去。”林白楊說,“無論如何,我都支持你的決定,和你站在同一線上。不過,章雨辰還是有知情權的。”
“嗯,我會告訴他的,不過先等我調整好後。”馬慄答應。
曲恆楓在這邊喝咖啡邊搖頭,嘆氣,可憐的章雨辰老兄,你的兒子被判了死刑了。
安卉從包裡取出一疊錢遞給私人偵探,“老王,只要你有這樣的好東西,錢都不是問題,所以,以後還需要你繼續多多費心了。”
老王接過錢,咧着一嘴黃牙,笑得看不見眼,“放心,我看着牢着呢。那兩男女只要一出門都是成雙成對的,黏一塊分不開,想要拍什麼角度的什麼姿勢的都不成問題——視覺問題嘛。”
安卉甩甩手上的化驗單,哼笑一聲,“這張紙能發揮很大的作用。林白楊呀林白楊,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吧,你也會落到我手上。”
老王頓了頓,說,“不過看樣子,這單子不是叫林白楊的,倒是她旁邊那個女人的。”
安卉白他一眼,“單子上的名字可是林白楊,這三個字是她親口報給登記的護士的,”她挑出幾張照片,“可沒人逼她非要寫上自己的名字,有照片爲物證還有護士爲人證,她據算有百張口也不能抵賴。”
老王乾乾笑道,“不過這事會不會有些……”
安卉瞪他一眼,從包裡又掏出一疊錢,排在桌子上,“老王,你只要拿好錢,幹好事就行了。我們倆合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辦事我信得過,我掏錢你也能放心,可不要多事惹了麻煩,壞了自己的飯碗啊。”安卉陰測測地威脅道。
老王伸着手想去勾錢,在半途中又停下,他擡眼看安卉,忐忑不安的說,“這事總歸不大妥吧,畢竟曲恆楓是個大明星,家裡背景又大,一般人都不敢惹他。看起來又很在意這個女人,更讓人吃驚的是,她居然住在曲恆楓的家裡。”老王皺着眉道,“他們到底什麼關係?我試着去查這個女人,但好像是在國外長大的,更奇怪的是,查到一定程度,似乎有人在阻礙,每次都卡在最關鍵的地方沒了線索。”
老王又不是傻子,曲恆楓能不能惹他心裡還是有數的,林白楊的背景又隱藏得那麼深,一看就知道也不是好惹的。
安卉從包裡把剩下的幾疊錢都掏出來,推到老王面前,她放低聲音柔聲道,“王大哥,我們一塊共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多年來,我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有多少是您幫的忙,我都記着心裡。”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安卉道,“你也要想想你在醫院的女兒,她的治療、手術,還有平時要供給的藥,都需要花錢。你要爲她考慮考慮,如果萬一有一天付不起醫藥費,被醫院趕出來,斷了藥,沒了治療,那後果可就……”
老王一想到在因爲車禍在醫院躺着的八歲女兒,眼眶紅了,一咬牙狠心接過了錢,揣進懷裡。對安卉點點頭,“你放心,我這幾天就把你要求的照片拍好。”
安卉得逞一笑,“我相信你。”她更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
看着老王走遠,安卉捏着化驗單陰險地眯着眼,萬事俱備,東風也吹了,下面就可以點火了。林白楊,這回你就等着被燒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