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繡樓大賽

後鍾冉用過午飯換了身衣裳便領着流砂到了月明苑, 衆人在一起講了些話,鍾晴將那護身符還是送還給了鍾冉,囑咐她說要好好留着, 別人想要這東西都沒得要呢。鍾冉便也覺有理, 收了回去, 又道自己想念母親了, 想回濟南去, 鍾離便道他已經寫了信回了柳氏,等鍾晴參加了繡樓大賽,湊了這熱鬧後大家便回濟南去, 又說柳氏也同意了的,鍾冉便也沒多說什麼, 只點頭道好。

衆人陪着鍾冉說話到晚飯時分才散去, 鍾離本是該回西廂的, 卻偏要去鍾冉住處一塊兒用晚飯,鍾冉自然巴不得他陪着, 扯着鍾離的袖袍笑嘻嘻的往曲幽苑去,白凝跟在後頭鼓了腮幫子吐了吐氣,無可奈何的跟在後頭。

後又是些日子過去,鍾晴的心情慢慢好轉,繡樓大賽也將近, 汪氏雖曾抱怨鍾大老爺替鍾晴報名, 可那也是看鐘晴那般憔悴心痛才說的, 現如今鍾晴心情已緩過來, 汪氏便也重視這次的繡樓大賽了, 不說非得得個什麼獎,非得蒙太后娘娘眷顧得個什麼賞賜回來, 單就出去顯一顯繡功也是好的,想那日如此轟動的大事,定有不少貴公子們去捧場,鍾晴年紀也到了,能物色到一個適當的也是不錯。汪氏如此盤算着,又請京裡最好的裁縫來府裡給鍾晴量身縫製了套新衣裳,淡雅卻不俗氣,穿在鍾晴身上倒是極美。

來京城好些日子了,鍾冉一邊念着回濟南,一邊又期待着繡樓大賽,鍾霄說要帶她出去看看京城的,卻一直沒恰當的時間,想大賽那日先生不會佈置功課,丞相大人也會去現場陪着皇上太后,應不會找他與鍾雲做什麼事,便說就那日了,繡樓大賽是上午舉行,到了下午便帶她去逛京城,鍾冉便應了。

今年京城的春日少雨水,有些許的風沙。至大賽那天,鍾雲鍾霄鍾離三個各騎了駿馬在前頭,路上行人見了後頭轎子上的標示,便知是鍾府的少爺,想這三人當中定有一人是宰相大人的未來女婿,便有不少人仰了頭瞧着三人,鍾雲一路上都擺着淺淺的笑臉,偶爾有個認識的在路邊便頷首作揖,鍾霄也大抵如此,而鍾離,什麼人也不認識,卻也學着他的兩個哥哥,時不時的往人羣中作個揖,反正今日街上去看熱鬧的人特多,誰也看不出他在做樣子。唯獨白凝,在後頭瞅見了只想放聲大笑,卻礙於大街上,衆目睽睽,不敢放肆,便只得抿了嘴忍着。

街道中間的御道很寬敞,卻是沒人敢踏足,馬兒與行人都是走在兩旁的小道上。汪氏及鍾冉鍾晴的轎子排着隊跟在馬兒後頭,白凝與流砂在鍾冉轎子兩旁走着,望着略顯渾濁的空氣,白凝輕嘆了下,原來在這個時空,風沙也沒有忘掉這個城市,想來這個朝代,西北的土壤風蝕也是較嚴重的,不過看這情況應該是還沒對京城產生較大影響,等過個一兩百年,應與21世紀的北京差不多了吧!

白凝徑自想着,轎子往京城東市去,一刻鐘左右便停在了一座名叫望仙樓的塔樓旁,望仙樓前是方極開闊的廣場,廣場最北處靠着塔樓的地方擺了幾十張方桌與凳子,幾十個衣着齊整的丫頭們正在往上面放號碼牌,以及竹籃薰爐等物件,想來今日所有參賽的姑娘都是在這裡顯示自己的繡功了。

轎子停放的不遠處擺了哨崗,一些官兵在那守着,已有女子陸陸續續的從那裡進到場內,廣場東西兩面擺滿了紅木扶手椅,供賓客們坐,正對着塔樓的南面是空地,留給來觀賞的百姓們放腳。

汪氏先下了轎,今日的汪氏穿着華貴,還上了點淡妝,回頭笑望着正從轎子中躬身出來的鐘晴,道:“慢着點,小心別弄亂了髮髻。”

鍾晴在碧兒的攙扶下出了轎,抿了嘴衝汪氏笑了笑,又回了身喚着剛剛下轎的鐘冉,道:“冉妹妹就和哥哥們一塊在外頭找個地方坐了吧,上頭有規矩,沒參賽的人不能進場內的。”

鍾冉忙點頭道好,又說讓她只管安心參賽,不用擔心她們,鍾晴點頭笑着,那邊已有宮裡的公公前來認準賽牌,汪氏忙從袖筒裡掏了出來,和着一錠銀子一併遞至那公公手上,公公眉開眼笑,道:“原是鍾夫人,老奴眼拙了。”又瞧着鍾晴大誇了幾句便讓鍾晴去了賽場上坐着,汪氏笑說勞煩他照看着點,那公公自然點頭應是,又瞅見那邊與鍾霄鍾離站一塊兒的鐘雲,笑彎了眼對着柳氏道:“那便是府上名動京城的公子吧?果真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啊,老奴就說了,宰相大人,那不僅僅是有着治國安邦的偉才,更有一雙識人的慧眼呀!”

汪氏笑着說公公過獎了,又回了頭笑望着那邊白衣羽扇的鐘雲,心裡甚是欣慰。

辭了那公公,汪氏與鍾雲鍾離等一道去東面的賓客席上坐了,白凝站到了鍾冉的左側,也對今日這盛大的場面充滿了好奇,如此盛大的刺繡大賽本就是難得一見,更何況還有天子與太后一道前來壓場。

等了大半個時辰,公公獨有的嗓音終於想起,白凝跟着衆人一道俯身下跪,衆人口呼萬歲時白凝偷偷的擡了眼往那塔樓上瞧了瞧,呀,好老的皇帝,鬍子都花白花白的,太后就更不用說了,白凝方纔還在想會不會是個英俊瀟灑的少年天子,原來是自己想多了。隨着衆人一道起身,白凝瞟見皇帝老兒旁邊倒是坐了個美少年,白凝想能與皇帝一塊出席公衆活動的,八成是皇儲,或將會是皇儲的皇子,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可右前頭坐着的鐘離已經扭着腦袋瞅了她一小會兒了,悶悶的咳了聲,道:“看什麼呢?皇帝老兒有什麼好看的?”

鍾離話一出,在他右邊坐着的鐘霄忙伸了手過來捂了他的嘴,又左右瞧了眼,低低的道:“混說什麼?不要命了!”

白凝也在後頭皺了眉瞧着鍾離,鍾離癟了癟嘴,道:“怕什麼?本來就是不好看!”

鍾霄方要說什麼,鍾霄右邊坐着的鐘雲輕嘆一聲,微搖着頭,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離弟秉性耿直,若是天高皇帝遠的荒蠻之地,離弟隨口說說或許沒事,可在這裡,天子腳下,以離弟這個性,只怕是免不了常吃官司。”

白凝覺鍾雲這話極在理,望眼鍾離,似對鍾雲的話也有幾分認同,正不自在的撓着後腦勺,道:“所以說京城這地方,我還是少來的好,最好找個地方隱居起來,我這嘴怕是管不住了,只好管住自己的腿了。”

白凝聽了這話抿了嘴忍笑,又瞅見鍾雲右邊坐着的汪氏偏了臉過來,瞥了鍾離一眼,沒說什麼,白凝面上笑容又慢慢退去,想鍾離這性子,在自己看來或許算是直率微帶點可愛,可在其他人眼裡,只怕是被評定爲不入流,枉做男子吧!

汪氏應如此,柳氏怕也是這般想的。

賓客席上坐的人越來越多,場外也圍滿了京城的百姓,場上女子們安安靜靜,場外卻是喧囂不已,參賽的基本都到場了,白凝想應是要開始了,卻有一負責的官吏走進場內,對着衆人道因有參賽的女子還未到,皇上命比賽延遲半個時辰。

衆人聽了皆是一陣喧囂,汪氏偏了頭至鍾雲那邊,道:“我瞧了好幾遍了,沒瞧見紫雅,是我看錯了不成?”

鍾雲淡笑:“母親沒有瞧錯,我也沒瞧見她,公公說的女子應是她。”

汪氏聽了面上微微不悅,卻也沒說什麼。這邊鍾冉本就等得不耐煩了,現如今還要再等半個時辰,心裡一下子煩悶起來,繞過鍾離,去到鍾霄面前,道:“大哥,咱別等了,先去外頭逛逛如何?還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來呢。”

鍾霄也是不想在這裡待了,給汪氏說了聲,只道這裡太嘈雜,鍾冉不適應,等賽事開始了再帶她進來,汪氏便應了,囑咐他好生看着鍾冉,今日人多,千萬別走丟了,鍾霄忙點頭說不會,又牽了鍾冉從過道里出去,白凝流砂自然跟着,鍾離見她們走了便也跟了出去。

雖然說是帶鍾冉出來逛的,可一出廣場,鍾霄便將她塞進了轎子,理由是大家閨秀不能隨意在大街上走動,怕將來嫁不出去,鍾冉氣急敗壞,從一旁探了腦袋出來委屈的看着鍾離,鍾離卻是攤攤手,表示他也沒辦法,誰叫鍾霄纔是大哥。

轎伕們擡着鍾冉在路上走着,鍾霄在轎子旁邊跟着,時不時的給鍾冉介紹這家店鋪是賣什麼的,上次店主賣了個什麼東西給他,又說那邊是家百年老字號珠寶店鋪,掌櫃的跟他很熟,人也挺好的等等,鍾冉掀着簾子悶悶的瞧着外頭,早就沒了興致。

鍾霄佔了白凝平日裡跟的位子,白凝便在後頭跟着,鍾離時不時的湊過來衝她笑笑,白凝扭曲着表情說他今日有點毛病,鍾離笑說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逛街,他興奮,白凝無語至極,嘆聲氣,加快步子往前頭去,鍾離卻走上前去拉住她,道:“看到那邊那賣糖葫蘆的沒?沒吃過吧,我請你呀。”

白凝摔開他的手,眯着眼乾笑兩聲,想說那破玩意兒她小時候吃得都膩了,嘴上卻道:“不想吃,二少爺是自己想吃吧,去買便是。”白凝說完扭頭就走,鍾離硬是又將她拉了回來,笑道:“我是想吃了,不過是想和你一起吃。”

白凝回頭望眼前面已走遠的轎子,繃嘴憋了一嘴氣,又慢慢吐出,望着鍾離道:“那好吧,一人一串,謝過二少爺。”

鍾離笑,轉身便往那頭的小販走去,白凝無奈的站在原地搖頭嘆氣,卻不想身後的巷子裡忽然拐出一臺四人小轎,前頭的轎伕許是走得過急,沒控制住速度,硬生生的將毫不知情的白凝撞趴在了地上。

白凝痛得閉緊了眼,尚未弄清誰撞的自己,正欲轉身睜眼瞧瞧,卻聽得身後劈頭蓋臉的一陣大罵傳來,說什麼瞎了狗眼的,沒見他們家姑娘正急着趕去參賽怎麼的,耽擱了大事她有幾個腦袋砍之類的,白凝又痛又氣,想要回罵那老男人幾句,卻見周圍已圍了好些人,實在不能達到那人那般境地,硬是罵不出口,倒是一旁急着趕來的鐘離,衝開圍觀的人羣,將方纔情急之下奪的那小販的一整束冰糖葫蘆都往那老男人臉上砸去,顧不上那人會不會回擊,先去地上將白凝扶了起來。

那人本也是僕人中有身份的,哪裡容忍得了鍾離這般,正撩了袖子準備出手,身後轎中卻傳來一聲柔柔的話語,叫他別惹事,耽擱了大賽他可是少不了老爺罰的,那人聽了忙回身躬腰笑點着頭說是,又回頭對着也已撩起袖子,擺開架勢準備開戰的鐘離,道:“算你小子走運,等賽事完了,回了老爺的話定來好好收拾你!”說罷便命起轎,轎伕們便又擡着轎子往東市去,白凝站在那裡,憤憤的看着轎子從身旁經過,當看到繪在轎身上的那個標示後,白凝面上猛的一白,原來是她,尚未回過神那轎中之人又掀開了簾子,露出一張小巧的瓜子臉,衝着驚愕不已的白凝淺淺一笑,道:“家奴莽撞,姑娘海涵。”

白凝驚魂未定,沒來及說點什麼,甚至還沒來得及點頭那女子便已隨轎而去,愣愣的望着那乘小轎,白凝忘了身上的疼痛,如此女子,原就該與鍾雲成一對的。

眼前忽然飛過一串冰糖葫蘆,砸在那人背上,白凝偏頭一看,原是鍾離,正氣白了臉衝着那人喊道:“老子還就在這裡等你了,你敢來老子就敢打!”低了頭,擡起腿踢飛路上的一顆石子,憤憤道:“欺負我的女人!找死!”當然了,最後這句話白凝是聽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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