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巧逢何書桓
何書桓這段時間日漸消瘦,春日裡是最容易傷風咳嗽的,何書桓近日裡便有些咳嗽,尤其是柳絮多了的時候,更是咳嗽得撕心裂肺,聲音都有些嘶啞。
“書桓,你去醫院去看看吧。”可雲睜着一雙大眼睛,烏溜溜轉個不停。這段時日,李可雲的症狀已經好了大半,連帶在東北的記憶也恢復了大半,加上尓豪也在身邊,可雲彷彿回到了那時候的戀愛,往往是羞紅着臉,也要扯着陸尓豪的衣角的。
如萍看到這樣的李可雲,心中複雜,又看了看尓豪。尓豪面無表情。如萍以爲尓豪會生氣會難過,會頹廢,想象了種種,只不過尓豪什麼表情都沒有,默哀大於心死。陸如萍心中更是難過,加上夢萍的事情終究不能釋懷,心理負擔極重。杜飛倒是笑嘻嘻地,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在他看來,夢萍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件事情本就不是如萍的責任,李可雲的瘋癲也好多了,一切都在好轉。
“不了。”何書桓搖搖頭,拒絕了。只是剛說完這話,右手捏拳放在脣邊又是一陣咳嗽。
“去吧,”杜飛說道,“你晚上咳嗽的肺都要咳出來了,這段時日你的身體看上去糟糕極了,一點兒也不像以往的你。”杜飛原本就覺得何書桓似乎對那個白玫瑰陸依萍有些意思,但是先下這樣狼狽,加上上次偶遇也是知道了陸依萍現在是有男友的。對何書桓就難免有些同情了。
“不如,我們陪着書桓去醫院。”李可雲說道,“說不定是書桓一個人害怕去醫院呢。”李可雲雖然恢復了大半,只是年齡似乎也留在了原本的花季雨季,說起話來來帶着少女特有的嬌憨。
何書桓拗不過衆人,一行人便陪着他去了醫院,何書桓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毛病,不過是最近憂思有些重,加上春日的飛絮對呼吸道也影響頗大,醫生開了些潤肺止咳的藥水,一行人復又從醫院出來了。
“我原本就說沒有太大的毛病的。”何書桓笑着說,只是心中有淡淡的溫暖,這就是朋友了。
“書桓,你可得好好吃藥。”如萍叮囑道。
李可雲的腦袋如小雞啄米一般飛快點着,“是的,醫生都說啦,要好好吃藥,得聽醫生的。杜飛,你可記得要提醒書桓吃藥。”
“保證完成組織交給我的任務!”杜飛笑着行了一個童子軍禮,逗得李可雲前俯後仰,咯咯笑個不停。陸尓豪看了李可雲一眼,這樣笑着的她何嘗不是勾起了他對在東北那段時日的回憶,她也是常常這樣笑着,一雙眼眸彎彎如新月,笑起來像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忽的又想到了方瑜,這段日子對尓豪而言格外痛苦,一邊是舊時的回憶與甜蜜,一邊是現在的刻骨的銘思。然後猛地腦海中出現了蜷縮在病牀上的慘白的夢萍的臉!原本陸尓豪是指責如萍,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切的緣由竟都是因爲自己,三個女人,幾乎快要讓他有些抓狂,不知道什麼時候脆弱的神經就會崩潰掉。很多時候陸尓豪都以爲自己會大喊會大叫,會完全垮掉,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反而覺得對這樣的生活的承受能力大大加強了。
忽地李可雲就停止了動作,揉了揉眼睛,“我莫不是眼睛花了,我似乎是瞧見了依萍小姐。尓豪少爺,你瞧是不是依萍小姐。”然後扯着陸尓豪的衣角。
陸尓豪倒還好,何書桓猛地擡起了頭,看到坐在窗明几淨咖啡廳裡的正是陸依萍,帶着些貪婪地看了她一眼,還是如同以前一般漂亮,不,應該說是許久不見之後,更加漂亮。她正笑顏如花同對坐的男子說着什麼。何書桓只覺得伊人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我們去同依萍小姐打個招呼。”李可雲笑着就拉着陸尓豪的手了,陸尓豪掙扎了一下,很快就自暴自棄放逐了自己,感受着自己牽着自己的並不算是柔嫩的手兒,腳步也同她一般快了。心中想到,若是過段時日陸振華知道了這件事情,讓他娶可雲,說不定他也可以笑着應道。陸尓豪儘量無視內心中的依戀着方瑜的那個小人的吶喊和狂呼。
何書桓倒是慢慢走着,只是一雙眼從未從陸依萍身上離開過。
如萍咬着下脣,這樣的何書桓他是從不曾見過的。只是小聲喚着:“書桓。”何書桓被如萍的這一聲倒是喚回了神,頓時停下了剛剛無意識邁開的腳步,“我……”聲音還帶了些沙啞,“我便在這裡等可雲和尓豪吧。”
“我倒是想進去看看。”杜飛說道,“如萍你去不去?上次陸依萍的朋友是汪子默這樣的畫家,這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而且這位我覺得有些眼熟,說不定也是上過報紙的人物,我得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有個採訪的機會。”
“我不去了。”如萍搖搖頭,“你進去吧。”書桓的精神狀態並不大好,她更願意在外面陪着書桓。
杜飛想了想,“那我進去打聲招呼。”對於杜飛而言,陸依萍是一個非常矛盾有着故事的人,他素來又是個愛湊熱鬧的,邊想着去瞧一瞧。
“書桓,你覺得陸依萍怎麼樣?”如萍等到杜飛進了咖啡廳,忽然說道,原本是想問何書桓是不是喜歡陸依萍的,只是話兒到了嘴邊轉個彎,變成了這般。
“怎麼樣?”何書桓的聲音依舊是沙啞,不似過去的清亮,只是帶着些沙啞的味道,聲線反而越發迷人。讓如萍忍不住心中一動。“沒什麼,她自己的事情。”
“你是不是……?”如萍猶豫地說道,咬着下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萍,你知道嗎?我曾經很傻地喜歡過她,只是,這樣的情感,我要學着拋開。”何書桓說道。
如萍心中是說不出來的滋味,何書桓喜歡過陸依萍讓她嫉妒,只是現在他說道是曾經,又讓她有些欣喜,更何況,她和杜飛是親見過陸依萍的男友的,按照杜飛的說法,還是一個相當優秀的人,如萍說道:“她是有男朋友的了。”
何書桓一愣,半晌說道:“這樣也好。”
陸依萍原本同穀雨農正說着話,忽的就聽到了清亮的女聲帶着些歡快喚着自己的名字,“依萍小姐!”
陸依萍回頭時候,正看到着碎花衣裳的李可雲,同陸尓豪正走了過來。然後目光放在兩人相握的手中,再看看陸尓豪的帶着些麻木和無謂的眼神,皺了皺眉頭。
“你的朋友?”谷玉農問道。
“是的。”陸依萍點頭,餘光瞥到窗外還站在的是何書桓和陸如萍,便對谷玉農說道:“我也有些事情要忙了,不如今天就聊到這裡,回去之後,你的事情我會同子璇說的。”
“好。”谷玉農點頭,站了起來。作爲一個商人,察言觀色是他的本能了,敏感地察覺到陸依萍並不願意他多瞭解自身的生活和交際圈。谷玉農還指望着陸依萍幫忙說些好話,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觸碰陸依萍的黴頭。
“依萍小姐,”李可雲已經走近了,也鬆開了尓豪的手,“我還是擔心我認錯人了,沒有想到你剪了頭髮。這樣也很好看。”
李可雲的聲音脆生生的,讓閒散坐在咖啡廳裡的,視線若有若無地瞥了過來。
“我們出去說吧。”陸依萍說道,“這裡不大方便。”
一行人出了咖啡廳,“你朋友,你不介紹一下?”陸尓豪說道。
“谷玉農,幸會。”谷玉農伸出手笑着說道,“同陸依萍談些事情,你們忙吧。”
“谷玉農?”杜飛推了推眼鏡,“你是杭州的谷玉農,我是申報的記者杜飛,幸會幸會。”杜飛從陸尓豪的身側擠了過來,握住了陸尓豪還不曾握住的手。
聽到是記者,谷玉農的眉頭一擰,繼而微笑着說道:“這次來上海不過是爲了見見朋友,今天我同陸依萍的事情也說完了,就不耽誤你們了,先行一步。”
杜飛倒是追着說些,下榻在何處,自己也是蘇杭人士,追着同穀雨農套近乎。
陸依萍看着杜飛和穀雨農離去的身影,然後把注意力放回到李可雲這裡,笑着說道:“怎麼還叫我依萍小姐,不是同你說過,叫我依萍就可以了。”
如萍也上前,“好久不見了。依萍,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尚可。”陸依萍點頭,“你們倒是看起來不大好。”
“家裡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如萍低垂着目光,頂着自己的腳尖,“夢萍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吧,我是在醫院裡見過佩姨的。”
“恩。”陸依萍點頭,其實這段時日她也去過一次,夢萍躺在病牀上,慘白的臉色,一身條紋淺藍的病人服裝,長髮也分作了雙馬尾垂在胸前,看起來倒是有些弱柳扶風的病態美了。只是,一雙眼神荒漠無神,完全不似花季雨季的少女,如同波瀾不驚的古井。想到曾經的夢萍飛揚中帶着些跋扈,而現在如同一灘死水,這樣強烈的對比,讓她總是忍不住長嘆。
“可雲現在好多了?”陸依萍問道。
“是的。”如萍說道,“上次告訴了尓豪這件事情,他加入進來,可雲就好得很快。”
“所以,你應該滿意了吧。”何書桓說道,面無表情。
氣氛一下子又微妙起來,只有李可雲懵懵懂懂,忽的就聽到杜飛說道:“你們怎麼還站在這裡?依萍,你好啊。”
“你好。”因爲感謝杜飛的緣故,陸依萍的笑容格外真誠。
杜飛撓了撓腦袋,“怎麼怪怪的感覺。”
一行人並沒有說什麼,“去我們那裡慢慢談吧。”杜飛說道。
“談什麼?”陸依萍有些好笑地說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們送可雲回去吧。別讓李嫂他們太擔心了。”
除了尓豪是無所謂的,其餘的三個人都還想着同陸依萍聊下,只是李可雲懵懂,加上天色確實已經不早了,便只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