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皇上來到的時候,御醫上來回道,上皇救了回來,只是半身麻痹,恐怕動不了了。
皇上聽聞之後,身子一頓似有不可承受之痛,忙奔向上皇病牀前,見他顫抖着嘴脣想要說出些什麼的時候,湊到了他的耳邊,半響變了臉色,道,
“父皇不可啊!”
又湊了上去,不知道聽到了什麼,只能無奈答應了,之後吩咐道,
“甄貴太妃失子癲狂,許靜心休養,吩咐外人不可打擾。”
只見上皇瞪大了眼睛,皇上置若恍聞,湊近了道,“父皇,一切都聽從了您的安排,放心定然不會讓甄母妃受委屈的!”
說完吩咐了御醫和太監們好生照看着,便撒手離開了。
一個小太監見上皇嘴脣微動,似乎還有什麼要說的,走近了聽,就聞,“逆子”二字。
乾清宮內,皇上似乎性情頗好,就聽聞蔣子寧來報,皇上吩咐人請他進來之後,不等他請安便問道,
“子寧怎麼有空進來了?”
蔣子寧四處環視了一下,皇上知意,將人都打發了下去,才聽得蔣子寧彙報:
“金吾衛受命刺探各大官宦世家,自上皇病危傳出,人心浮動,不僅是勳貴,乃至朝中文官重臣也多有動盪交集,暫無不臣舉動。”
皇上收斂了心中的得意,上皇已經不成大器,但以他爲背景的利益集團還在,如今還不是慶祝的時候,更有甚者,這個時候更應該仔細慎重,一着不慎,說不得全盤皆輸,自己可不是獨子,下頭有着不少兄弟。
沉思半響,吩咐了,一連串的人事調動吩咐了下來,蔣子寧細細記下了,這些都是上皇舊臣,也多是金吾衛重點關注的人物。
是日,大觀園內正是夏日閒暇,寶玉日長無事,便在來了賈璐、黛玉院中消遣,也不使人陪伴,自個兒就進去了,不妨暖香塢內沒人,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拉了守門的婆子問了,才知道兩人都在圖書館中消磨時間。
寶玉一進就覺得外間的燥熱全部都消散了去,滿屋子高高大大的書架規矩樹立着,獨有的墨香味幽幽傳來,寶玉生生吸了一口氣,不知爲何,見着這滿屋子的書就高興,便在書架裡亂竄,見了一本有眼緣的書就抽了出來,不料卻被人打了手了。
“好你個寶玉,知不知道這兒的規矩,誰許你這般隨手拿的!”
寶玉回頭一瞧,就見黛玉捧着一堆書,亭亭玉立站在自己跟前,着了一身素色紗裙,單單站着就是一幅畫了,寶玉指了指她手上的書,道,
“林妹妹自己拿了書,怎麼就不允許我得了去!”
黛玉拿着自己手上竹笏復又敲了他一下,道,
“沒讓你不取,只是這幾架子的書都是我和四妹妹辛苦收拾了一個多月的,你個沒頭沒腦的隨手拿了,到時候又弄雜亂了你去規整去?”
寶玉細細瞧了,似乎還真是,道,“你們這是如何做的,倒是比外頭書齋里弄得還好些呢!”
“那是,也不瞧瞧是誰做的去!”賈璐從背後傳來了聲音。
寶玉聽她這話,就道是小孩子要炫耀的心性,但他對姐妹們伏低做小慣了了,便作揖請教道,“還請四妹妹好生教導一二!”
賈璐指了指黛玉手上的竹笏,道,“這是書籤,在門口案上就有的,取書都得拿着,然後瞧中了那本書,抽出來之後將這竹笏塞進去,之後若是瞧了不要這本書了,便不必找不到去處了。”
“那若是我要取走不知一本呢?莫非每一本上頭都要放一支竹笏?”
賈璐復又指了指書脊上一張貼着的紙條子,道,“看到了嗎,這些都是書上的信息,看着這個就能尋到了,然後再塞回去就是了。”
寶玉瞧了一眼她指的一本書,這是一本世說新語,上頭寫着“子雜二三五七十”,問道“這是何意?”
黛玉替她回了道,“子是說着這屬於經史子集中的子類,也是諸子百家之意,雜是雜學之意,之後的二三五七是編號,這十是說它有十卷的意思。”
聽完,寶玉撫掌而道,“好好好,不愧是林姐姐和四妹妹,這般玲瓏心思除了你們二人也別無他人了!”
說着念頭一轉,又道,“只是,你們這心思都放在了這兒,怎麼不分一兩分在花園子裡,我瞧着裡你們的花園子都不知道沒那個給剷平了,上頭都長滿了雜草了!”
說到這個黛玉也搖搖頭,道,“這你可去尋四妹妹去,誰知道她犯了什麼傻,竟然將好好的花草都給鏟了,專門種上了你說的雜草,還吩咐人仔細看護着。”
“你們不知道,這可都是好東西,雖然不中看,但非常中用着呢,可不比那些花花花草草的中看不中用!”
寶玉正要說話,不妨外頭襲人匆匆趕了過來,急得一腦門子汗,道,
“寶二爺,我尋了你半日了,可算找着你了,老爺正要尋你了,快出去吧!”
聽着襲人說到老爺尋他,寶玉瞬間不敢動了,顫顫巍巍就連站都站不住了,急得略有些結巴,
“這,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襲人見他怕成這個樣子,自己打了一記,連忙安撫道,“別怕,寶二爺,不是什麼大事,咱們老爺被點了學差,正高興着呢,就是老太太也在着呢,您放心去就是了!”
寶玉依舊害怕,但又不能不去,被襲人死拉活拖得拉了出去。
黛玉見他這般害怕,不由搖了搖頭,道,“明明是一對嫡親的父子,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寶玉也害怕太過了吧!”
賈璐回道,“這哪裡怪得了他,老爺他要麼不管,要管就是喊打喊殺,別說是他了,換做是我也得怕成這樣!”
“罷了,隨他們去吧,不過既然舅舅點了學差,也是好事,說不得我們也安生不下去了,收拾一下,去老太太那裡吧!”
果然,沒有片刻,老太太也派人請兩位姑娘過去了,到了榮禧堂,衆人皆是喜悅歡和,賈母更是高興,吩咐了要擺宴吃酒,賈政未曾說話,陳氏先開口阻攔道,
“太太,二弟既得了好差事,便是擺上流水席也不爲過的,只不過近日來都是在上頭不大安穩,都是在孝期,還是略略收斂一點。”
賈政聽此,忙點頭,對着陳氏拱手道謝,“正是正是,還是嫂子想得周到些。”旋即又對賈母道,
“老太太,兒臣得被點學差,正是皇家恩威,府上也更應該勤儉恭順以侍上纔是。”
老太太被駁了主意也不惱,笑呵呵得道,“罷罷,都聽你們的,我一個老婆自也就不摻和其中了!”
一邊賈赦酸溜溜道,“老太太合該不插手呢,要不然一時惹惱了聖人和老聖人,二弟盼了十來年的好差事就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