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戰終於在黃昏時分結束了,戰場上只剩下了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及還有些沒有嚥氣,在地上殘喘掙扎着的傷員。
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楚軍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河對岸的捧日軍步槍兵並沒有放槍,而是警戒地看着那些楚軍將自己的傷員與死者收走,剩下的留在現場的都是捧日軍的人了。
等楚軍的人離開之後,顏毅這才命令着鮑元傑帶着捧日軍的步兵過河去收拾殘兵與屍體。
這場戰鬥中,雙方互有勝負,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捧日軍取得了不錯的戰績,令不可一世的楚軍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單單以死傷而言,楚軍死者一千,傷五千餘人,被俘兩千餘人,損折八千人,雖然對於二十萬楚軍而言,這個數目只是一個零頭,但是,還是令他們感到了痛。
捧日軍中的死傷就少了許多,死者五百,傷八百餘人,被俘五百人。其中,絕大部分的死傷,都是在戰鬥最後的時候追擊楚軍的騎兵,被楚軍的弓弩兵所射殺的。
窮寇莫追,還是有一定的道理。
尉遲義帶着敗退下來的人馬轉回了自己的營寨,金崎與王小山等校尉和將領也非常狼狽地逃了回來,來到尉遲義的帥帳裡講述着他們在柳川河邊的的對陣情況。
看到王小山的火槍騎兵幾乎是全軍覆沒,這令尉遲義心痛不已。
但是,通過王小山和金崎的敘述,尉遲義的腦海中已然出現了那種不冒煙,直接噴火的新式武器的,這種武器根據被抓到的捧日軍的俘虜所言,被稱爲步槍。
尉遲義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那種步槍在發射的時候,不用裝填火藥,直接能裝上七發子彈,而且扣下扳機之後,也不用等着火藥燃燒冒着煙,將子彈激射出去;而是隨着扳機扣動,子彈馬上就射殺出來,這種迅速令他無法想象。
“許七呀!許七!你這腦袋裡到底裝着多少讓人想象不出來的武器呢?”
沒有人繳獲一把步槍,那是因爲捧日軍的步槍兵都在河對岸的壕溝裡堅守,沒有一個人越過河來。就算是他們的步槍兵被楚軍的火槍子彈擊中,人死了,步槍都是拿不到的。
想一想,自己第一次攻打太平寨的時候,許七就弄出了一個火槍來,打得他措手不及;如今他可是帶着二十萬人馬,雖然沒有直接攻擊太平寨,但是卻也遭到了太平寨的狙擊,顏毅應該算是太平寨的人了。面對着自己兩倍的兵力,靠着比火槍先進了許多的步槍,便令自己這二十萬人進退兩難。
如今想要衝過柳川河都不可能,顏毅的步槍兵並不是築寨防禦,而是挖溝防禦,這也是令他想都沒有想到過的。的確,以步槍這種新式武器爲攻擊方式,當然壕溝作戰要比牆寨作戰方便了許多。
柳川河對岸被挖得縱橫交錯的塹壕,別說火槍兵無法逾越,就算是騎兵在沒有步槍打擊的情況之下,也不可能像在平原地帶那般得馳騁了,稍不小心,就會掉進塹壕中。
“義哥,只怕咱們想要按原計劃推進到澤州城下,已然是不可能了!”金崎並不知道尉遲義在想些什麼,他見到尉遲義一直在沉思,提醒着他道。
尉遲義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金崎想了一下,又道:“這場仗有顏毅橫在前面,咱們如何是好呢?”
“也許崔明遠那邊能夠奪下壺關,攻下潞州!”見到尉遲義還是沒有答言,金崎只能這樣得道。
金崎的話說得十分婉轉,這意思是告訴着尉遲義,如今他們已經處在了騎虎難下的境地裡,不進則退。只是他們發兵的時候可是說得冠冕堂皇,要報北漢趁火打劫的一箭之仇,那麼理直氣壯;如今他們又要以什麼理由退走呢?
人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像尉遲義這樣的楚軍軍神,面子更是比別人重要得多。
良久之後,尉遲義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道:“欒山將澤州讓給顏毅,就是要顏毅替他守住這位邊城,他自己好親往壺關迎戰崔明遠。欒山雖然比不得顏毅,但是與崔明遠卻也是旗鼓相當的,而且他處在守城的位置,佔着地利之優,除非他犯了大錯,否則,崔明遠就算是三十萬,或許五十萬人馬,也休想敲開壺關的大門。”
金崎愣了愣,原來尉遲義早就把這一切看得明白了。
“那我們怎麼辦呢?”金崎急切地問着。
尉遲義不作回答,又過了半晌,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苦笑一聲,道:“看來,孤王只好自降身份了,再去一趟太平寨!”
“你要去太平寨?”金崎吃了一驚。
彷彿是看出了金崎在想什麼,尉遲義搖了搖頭,道:“你別怕,孤此去太平寨,是去負荊請罪的,就算是太平寨的人恨孤王,我想許七還是會念在舊情的份上,不會把孤怎麼樣的!”
金崎道:“只是,義哥往太平寨去,要談些什麼呢?”
話雖然問出來,金崎隨即便又後悔了起來,這個問題分明是讓尉遲義難堪的。作爲尉遲義的心腹下屬,金崎當然知道,尉遲義還是對許七念念不忙,儘管都過去了四年,便是自上一次尉遲義離開太平寨也過去了兩年,許七和子洛始終是尉遲義心中最難以割捨的牽掛。
但是,尉遲義看了他一眼,還是堂而皇之地道:“要談的東西很多,除了私人的恩怨之外,我們可以跟他們談合作。許七曾說過,只有合作共贏,纔是真正的勝利!我們大楚與太平寨其實沒有什麼根本的利益衝突,只要他們能夠讓我們通過澤州,給我們一個面子,我甚至可以將懷州之地許給他們。”
懷州,可是大楚國的地盤,是比澤州繁華得多的一處邊州,也是緊挨着太平寨的地方。
金崎愣了愣,如今他還是河內的防禦使,懷州也算是他的治下,他不由得道:“用懷州換澤州?這不是撿芝麻,丟甜瓜嗎?”說着,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問道:“難道這是義哥的權宜之計?”
尉遲義道:“你以爲如今太平寨的人那麼好騙嗎?”
“那麼,義哥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呢?”
尉遲義道:“既然欒山許給顏毅一個澤州防禦使的職務,那麼我們也不妨將懷州的知州位置讓出來,給許八郎,同時也給他如澤州那樣的自治權。”
金崎想了想,還是擔心地道:“讓他們放棄澤州,而選擇懷州,就是要他們倒向我們。雖然我們想得很好,但是他們會同意嗎?”
尉遲義道:“誰說要讓他們放棄澤州了?”
“那義哥的意思……?”
“我剛纔只是說,讓我們順利地通過澤州。”尉遲義解釋着道:“我們如今的名義是去打北漢,還不是打太平寨!呵呵,我們只要他們讓我們過去打潞州,與崔明遠東西夾擊,先將欒山解決掉,佔據潞州之後,再作打算!”
金崎這才明白過來,道:“原來是這樣呀!呵呵,我要是許七的話,在不失去澤州的同時,又得到了懷州,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好買賣。”說着,卻又有些懷疑地道:“只是許七會同意嗎?”
“不去試一試,怎麼會知道呢?”尉遲義反問着。
在他看來,許七應該還是那個許七,是一個愛佔便宜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