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助產器是元老院穿越時帶來的一項重要“黑科技”技術,全名是負壓吸引助產器,其原理和吸塵器的確沒有太大區別,就是用塑膠的吸盤吸住孩子的頭頂,將孩子直接從母體中拉出來。這樣的操作禹沙已經操作過一次,那次用的是“人力負壓吸引”,事實上是用的嘴吸產生的負壓,不僅四面漏氣,還吸了不少羊水進了嘴裡,讓他好幾天都有些吃不下飯。現在使用電驅動的負壓吸引助產器,不僅吸引力能夠得到有效控制,也能保證儘可能不給母子造成機械創傷。
很快助產器便被推到了產牀旁,產婦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雖然嘴巴張得大大的,但是喊出的聲音非常嘶啞,幾乎聽不到了。
“快!準備開機!”何永康連忙大聲命令道,同時薩琳娜已經順利地把插頭插進了舊時空帶來的插座裡。他們小心地逐一打開每一個開關,但是隨着“啪嗒”一聲響,原本一個一個亮起來的小燈忽然間全部都熄滅掉了。
“壞了!”何永康不由得心頭一抽,“不是停電了吧?”
東方港的電力供應一直都是個短板,而且因爲不同發電站發出的電壓不同,同時又要供給工業與生活用電,電網波動往往很大,爲了防止那幾臺舊時空帶來的變壓器甩負荷不及燒燬,這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所以這幾臺變壓器的感應繼電器被設置得非常靈敏,只要有波動就會直接斷電。而東方港總醫院作爲最早接入電力的元老院部門之一,正掛在一臺舊時空帶來的變壓器上,經常是停電事件的受害者。往常醫院裡都只是一些諸如X光、B超之類的工作需要用電,即便是緊急停電也只是耽誤時間而已,不至於耽誤生命,所以對於這種“停電敏感症”的症狀醫院也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有時遇到潘岱的時候發發牢騷罷了。
可是現在這是救命了,產婦生產時孩子卡住,不僅孩子可能因爲開始呼吸而被窒息,產婦本身也極可能發生一系列生命危險狀況,時間就是生命,越能早一秒把孩子取出來,就越能保證母子平安。
“怎麼辦?”薩琳娜沒了主意,伸手在控制電源的空氣開關上噼裡啪啦地開關了好幾下,但是依舊看不到任何電力恢復的跡象。
何永康呆了一小會,腦袋裡在不停地轉着,“那麼直接上產鉗?不行,產鉗可能會給孩子造成牽引拉傷,薩琳娜沒有接受過專門的產鉗助產訓練,助產士們連聽都沒有聽過,更是沒有經驗,如果使用產鉗肯定會發生事故的。我自己在醫學院的時候曾經學過,但是因爲主修的是外科,這種產鉗助產也只是存在於理論上,今天這麼直接上手完全沒有信心。”
“準備剖腹產!”何永康立刻就做出了決定,大聲命令道,“準備手術器械,叫田飛虎過來,準備麻醉!”
一個助產士一陣風一樣地跑了出去,她去找樓下的田飛虎。門被打開,門外那幾個產婦家屬還是在那裡,但是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緊張神情,在他們臉上此刻是一種類似於驚恐的惴惴不安神情,只是現在誰也沒空理會他們。
不多時,只見田飛虎一邊把白大褂往身上披一邊朝着這邊跑過來,他前面是之前的那個助產士,她頭上的護士帽已經因爲奔跑而歪掉了,垂在耳鬢,兩個人都跑得氣喘吁吁的。到了門口,助產士把自己身上沾了血跡的手術服脫下來,提在手裡,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將手術服丟在牆角的髒衣回收籃裡,接着帶着田飛虎來到刷手池旁準備刷手。
“情況怎麼樣?”田飛虎一邊刷手一邊急促地問道,何永康臉色有點發白,“情況很不好,分娩還沒有完成,但是孩子被卡住了,羊水不足。”
“不是有助產器嗎?”一邊戴手套田飛虎一邊問道,“怎麼不用助產器?”
“停電了,”何永康稍微遲疑了一下,“老式產鉗我不敢用!我怕傷到母子。”
田飛虎點了點頭,“是的,我理解,我也不敢,那你叫我來肯定就是準備麻醉,是要剖腹產?”
“沒錯!是的,”何永康非常乾脆地答道,“我們準備好了,等你開始。”
田飛虎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查看起產婦的情況來……
一個小時後,產房裡終於傳出了嬰兒的哭聲,門口站着幾乎抖抖索索的幾個歸化民幾乎跳了起來,相互喊叫着,吊在嗓子裡的心總算放了回去。
門被打開來,冬梅抱着用毛巾抱着的嬰兒走出來給他們展示了一下,“產婦家屬,你們別大喊大叫的,保持安靜,孩子一切正常,是個男孩。”
一個老婦連忙湊過來伸手想要抱過來,但是冬梅向後退了一步,“現在還不能抱,要給孩子洗澡,還要準備打疫苗。”
“啊?”幾個家屬幾乎同時發出了驚歎聲,“這個時候就要打疫苗了?”他們成爲歸化民的時間不同,有的早有得晚,但是對於“打疫苗”這個詞卻是非常熟悉。元老院醫療防疫部門對於流行性疾病的防範是被放在第一位的,即便是一六二八年在東方港建設剛開始草創階段,衛生防疫組就已經開始了疫苗開發製造的專項研究。到現在兩年多來,黃飛虎負責的疫苗開發已經獲得了一些階段性的成功,例如卡介苗與牛痘。每一種疫苗的成功製取和投產,都意味着元老院治下的國境內消滅了一種嚴重傳染性疾病的繁殖傳染土壤。
“打疫苗會不會痛啊?”老婦有點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右上臂問道,冬梅點了點頭,“當然會有點痛,但是這是爲了孩子好,更是爲了你們自己好啊!”看到這幾個產婦家屬都低頭不語,她知道這些人不知道傳染病的可怕,便把孩子交給了身後的助產士讓她抱去洗澡準備。
“你們知道不打疫苗會怎麼樣麼?”冬梅叉着手問道,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手套上的血跡擦在自己的腰間,“我們以前可都不是元老院的臣民,在來東方港之前你我他,每個人都是過着以前的老日子,以前的日子大家應該都沒有忘記吧?”
幾個人連連點頭,有人接口道,“怎麼能不記得呢?以前可是吃飯都吃不飽呢,衣服也沒有穿暖過。”說着他還拉了拉自己腰間的細繩,他和身邊的幾個人一樣,穿着一身東方港的“中國工作服”,這種冬季版工作服有棉質的夾層,裡面還填充有棉花,有着相當強的保暖能力,並且在腰部和衣襬下方都有細繩可以拉緊,保證冷風不會直接吹進去,保暖效果可以說非常好。東方港各個部門都採購了這種服裝並作爲工作服進行配發,因此隨着冬天的到來,溫度降低之後,絕大多數歸化民都已經直接穿上了這種工作服。
“你們就記得吃穿,”冬梅不由得撲哧一笑,“你們還記得以前的瘟疫嗎?”
面前幾人頓時臉色就變了,那個老婦更是淚水直接就流了出來,“怎麼能不記得?我以前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結果成化年間一場瘟疫,就剩下了一個女兒,我自己當時也得了瘟疫,差點就全家都死光了,當時那情形,真是十室九空,一個村子就剩下十六個人還能喘氣啊!”
旁邊幾個也是淚水漣漣,“可不是嗎?我們村子那年也是瘟疫,一夜之間就死了六十多口,只剩下三十多人,差點死光了啊!”
“是啊!”冬梅嘆了口氣又說道,“你們都知道,瘟疫要命,打疫苗的主要用途就是爲了讓人不得瘟疫的。你們就沒看到現在東方港裡幾萬人口,這幾年來別說瘟疫了,就連病死的人都沒幾個嗎?”
衆人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冬梅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突突突機關槍一樣繼續說道,“元老院的元老們爲了不讓大家得病,特別花了十好幾萬元開發和作出了這些疫苗,爲的就是讓大家健健康康地活着,能夠看到自己的孩子成長,以後能夠三代四代同堂,這樣的功德他們都一直捂着不昭告天下,你們說大家就是打個針就能好好過下去,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今天我才知道,首長們竟然爲了我們這些歸化民做了這麼重大的事情,”之前攔住何永康的人雙眼淚水漣漣,一屁股坐回了座位,在那裡擦着眼淚水。“你還好意思說,剛纔攔着首長,不準首長進去救你媳婦,你還真是想的出來啊!”旁邊有人擠兌道。
“小姐,”那人擦了擦眼睛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跟冬梅鞠了一躬道,冬梅連忙擺手道,“別叫我小姐,我就是個護士,你叫我護士就好了。”
“好的,護士,我今天那樣冒犯了首長,您說我會不會被抓到勞動營去勞教啊?”他滿臉惴惴不安地問道,“我這孩子纔剛剛出生,也不知道媳婦怎麼樣了,要是被關到勞動營去,那孩子可就沒人照顧了。”
“就是啊!”旁邊的老婦連忙說道,“我這女婿就是個愣子,他認不出首長的,這無心的,就是不知道首長有沒有生氣啊?要不您幫我去美言幾句?”說着老婦連忙從口袋裡掏出兩個一元硬幣就往冬梅手裡塞。
“我說大娘,這我就要批評你了啊!”冬梅連忙擺手拒絕道,“您也知道我們東方港的反腐工作開展得熱火朝天,您給我塞錢是要我把自己擱到勞動營去勞教啊,”說着臉上故作一本正經的表情道,“您放心了,沒事的,剛纔您這女婿攔住了何首長,對他的確是有些冒犯,但是何首長這人很好的,不會放在心裡,等下何首長出來的時候你記得讓你女婿給何首長道個歉就好了。”
“嗯嗯!好的好的!”幾個家屬連忙雞啄米一樣點頭不已。
手術室裡,何永康滿意地把手套摘下來,這種一次性手套在舊世界的話都是直接往垃圾桶裡一扔送去銷燬就了事的,但是在這裡可就不能如此奢侈了。即便是穿越的時候帶了幾萬付一次性塑膠手術手套,也架不住用一次就扔啊,因此這些手套是必須要進行回收消毒重新使用的。
此刻被摘下的手套正在助產士的手中慢慢伸展開來,然後被小心地放入一個浸泡着酒精的大碗,手套上的血跡被酒精泡化慢慢滲透開來。
“你們繼續觀察產婦的情況,如果有異常情況就叫我,”何永康跟一個護士吩咐道,同時把身上的手術服脫下來,丟到一角的髒衣籃裡,這些手術服都將在稍晚點被送到蒸汽消毒室進行蒸汽消毒,然後再送去洗衣室清洗,最後再進行蒸汽消毒和烘乾,對於消毒這種事情元老們從來就沒有絲毫的麻痹大意。
“你傷口縫合的事情做得很好,以前受過專門的訓練吧?”何永康轉過來對薩琳娜說道,“稍候你要多關注下傷口情況,三天內最好是不要移動,防止開線。”
薩琳娜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我以前在FBI的時候接受過急救訓練,裡面就有傷口縫合,這個不算什麼。”
“難怪那麼順暢,”何永康讚許地點了點頭,“接下來等兩小時,觀察沒問題後就可以送回病房了,記得一定要注意消毒,不然的話傷口感染化膿都是小事,要是趕上產褥熱就麻煩大了。”
“嗯,我知道的,你們中國……啊不,我們中國人都是講究坐月子的。”薩琳娜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何永康對於她的話絲毫沒有在意,只是點了點頭,“傳統總有傳統的道理,畢竟中西結合纔是最好的嘛。”說着就走了出去。
“噗通——”傳出的聲音把何永康嚇得一哆嗦,差點又逃回了產房,門口好幾個男人正跪在地上朝他磕頭,“幹什麼?”
“首長,剛纔小的無意冒犯了首長,請首長開恩不要追究小人的罪過……”那男人抖抖索索地說着,何永康聽了這才長吁一口氣,悄悄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爲是醫鬧呢……”這才站直了對他們說道,“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去吧,你妻子還需要觀察兩個小時就是一個時辰,等下會由護士送回病房的,你們先回去吧,另外告訴你,醫生眼裡沒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
那幾個人也不敢起來,連連點頭,“我們記得了!”“謝謝首長!”“首長辛苦了……”何永康走過去拉起了他們,在他們肩上拍了拍,“沒事,這就是醫生的本份,爲了元老院和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