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方武縣註定不會太平,秦澤蠻橫地扣開了這座已經變得極其脆弱的城池,而他手下的那些老兵,則是更加粗俗地踹開了那些少女的家門。
沒有一個人願意開門,也更談不上有人願意收留她們。哪怕是自己的親骨肉,這個時候也冷漠的像個過路人。
秦澤端坐在來副樓之上,用筷子輕輕夾起一塊魚肉,悠閒地蘸了蘸一邊的香碟,再配上幾點小蔥花,頓時就感到脣齒留香。
“不錯。”秦澤讚歎了一句,卻是又伸出了筷子。
坐在一旁的楊縣令以及那些商賈,這時候也是隻能靜靜地看着秦澤,他們算是看出來了。秦澤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主,用以往的那種拍馬屁的做法,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樓下突然響起了騷動,一名衙役跑了上來,一臉的焦急。
秦澤見此卻是嘿嘿一笑,大致也知道是那邊的老兵們動手了。當下卻是依舊氣定神閒地夾起一塊烤羊肉,這羊肉端是不錯。外酥裡嫩的加上磨細的胡椒,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而對於那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楊縣令,秦澤卻是選擇直接無視……
另一邊柳蘭蔻抱着自己的小妹,兩個人頓時就哭成一團。圍觀的人見此,卻是沒有絲毫同情的意思,反而是衝着柳家指指點點。
柳家的人一個個面露苦色,都是一臉無奈地望着二人。他們知道再這麼下去他老柳家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他家二兒子馬上就要成親了。要是被人知道家裡還有這麼一個柳蘭蔻,這們親事算就真的黃了。
那柳老漢盤坐在門後,長一聲短一聲的嘆着氣。到最後還是一邊的柳氏坐不住,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可剛叫了一聲蘭兒,登時眼裡就是兩行清淚,不過卻被她偏過頭給悄悄擦去了。
“蘭兒,莫要如此。你的心意阿孃阿爹的都明白。小耿不小了,眼看着就要成親了,莫要如此呀,莫要如此呀。”
她這話說出,一邊的柳家二郎也是走了出來,衝着柳蘭蔻就是一個大禮,嘴上也是開口說道:“大姐,小弟對不起你。我……”
“不要說了。”一邊的柳蘭蔻卻是擡起一張淚臉,看了看這熟悉的家,以及這熟悉的家人。低頭又用手摩挲着小妹的髮髻,纔開口緩緩說道:“我就走,就走……”
她的聲音越說越輕,到最後卻是再也說不出來,只是推開了小妹,向着自己的高堂重重地一禮。隨後從懷裡掏出了三貫銅錢塞給了自己的小弟。
“以後莫要再魯莽,人家姑娘能夠看上你,就好好和人家過日子。大姐要跟着副尉大人去邊關,以後就不回來看你了。以後父親和母親就多靠你了,小妹的年紀還小,身子又弱。多買點東西給她補補。”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過來,就一把跑了出去。
那邊的小妹哭着要去追,但她身子又弱個頭又小,哪裡追得上,到最後一把就摔倒在了地上,只能扯着嗓子不停地哭。
她在哭,柳蘭蔻也在哭,這方武城大大小小二十多家門前都在哭。秦澤就坐在來副樓上,看着這些可憐的少女從樓下跑過,手裡的筷子卻是再也伸不下去了。
一邊的楊縣令這會兒也是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當下也是心裡有些火大。再怎麼說他也是一城之官,秦澤這種做法無疑是不把他放在眼裡。
可是他這邊剛想發作,那邊的秦澤卻是猛地把筷子往桌案上一拍。整個人騰地就站了起來,隨後誰也不理,衝着一邊的二虎冷冰冰吐出一個走字,就直接起身離開。
他這舉動也是唬得楊縣令一驚,不過好在爲官多年,和武官也打過不少交道。當下也是臉色一沉,徹底撕破臉皮地衝着秦澤就叫道:“秦副尉莫要心急,這飯還是吃完再說吧。”
“吃飯!呵呵~”秦澤一聲冷笑,轉過頭看向楊縣令,可眼裡卻沒有了一絲感情色彩。
“從昨日開始楊縣令想必就開始打秦某人的主意了吧?”說着這話,秦澤又是將目光掃視在了一邊的那些商賈身上說道:“隴州福合糧鋪的掌櫃、方武城的木器商、遠近聞名的茶葉商……我呸!別以爲是秦某人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
實話告訴你們,從齊家寨強盜手裡圍剿來的東西,你們別想碰一根指頭,一個銅子都別想。”
秦澤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實在是他見不慣這些人的嘴臉。加上先前看到從樓下跑過的柳蘭蔻,就是更加的火冒三丈。
“秦副尉如此做,怕是有些不合規矩吧?”楊縣令也不是那麼好惹的,方武城這麼亂這傢伙都能在這裡待這麼時間,要麼沒點本事秦澤都不信。
“規矩?”秦澤臉上笑意更濃,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一臉自信的楊縣令,二話不說就從二虎身上摸出戰斧,而後一用力直接砍在了一邊的木柱上。
“你和我談規矩?有本事你就來呀。身爲一縣之令,不爲自己的百姓着想。卻想着與商賈勾結,謀害於我。真當我秦某人如同尋常武將一般,受你幾通馬屁就會飄飄欲仙?”
“哼,按照你我官階來說,我乃是正七品上,而你不過是從七品下。給你面子也是看在你爲我方武城剿滅了土匪。不給你面子治你以下犯上的罪,也未嘗不可。
大唐律法之中明確指出,凡是府兵爲官府剿滅土匪,所得財物必須盡數奉還,不得私吞半分。你也休要猖狂,浪費楊某人的耐心。”
武人對於文人的這套律法,基本上都是一知半解。一般的楊縣令拿出這東西,對方也都要投鼠忌器,畢竟沒有人敢違抗這大唐律法。
可是很不幸的是……
秦澤在來到大唐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律法給研究了個透。畢竟要想犯法,自然是要先懂法。所以現在楊縣令拿出這個,卻是一點也唬不住秦澤。
一聲嘆息,秦澤搖搖頭,對楊縣令是越發的失望了。
“秦某敢問楊縣令一句,可知我等是那路人馬?又曾得到半點旨意,說我等是奉旨圍剿?
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吧,這次圍剿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隨意爲之,根本沒有聽命任何人。所以,楊縣令這對我來說是沒用的。”
秦澤的淡定自若,頓時讓楊縣令一愣,他忽然覺得面前這人和以往的武將不同。在他身上雖然也有武將的蠻橫,卻又多了一份文人的細膩。
這是一個真正的硬骨頭!
幾乎在瞬間楊縣令就反應了過來,可是真的讓他就這麼放棄了,卻實在是心裡不安。齊家寨強盜肆虐這裡這麼久,裡面的財富定然不會少,而且他已經答應了這些商賈,說會替他們討要回來,如今這個樣子讓他如何收場?
“秦副尉身爲大唐武將,自然當以百姓疾苦着想,如今這方武城中連年被強盜洗劫,你怎麼坐視不管,況且……”
楊縣令換了一個說法,準備把一頂民生的大帽子扣在秦澤的頭上。卻不想秦澤只是冷冷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佳餚,嘴裡就吐出一句:“傻叉。”隨後就直接轉身離去。
那楊縣令雖然聽不懂這傻叉爲何物,但是這傻字卻是聽得懂,當下也就知道這是秦澤在辱罵自己,卻也是連連冷笑,望着他的背影低聲說道:“我看你今日怎麼出城?”
而另一邊秦澤罵了楊縣令一句,心裡頓時好受多了。事情已經辦完再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了。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變得麻木而扭曲,留在這裡只會讓秦澤越來越不舒服。
一行人走下來副樓,卻見一衆將士都守在樓下。看到秦澤出來,蘇定方第一個迎了上來,他陰沉着臉指了指城門方向說道:“副尉大人,今天要出城怕是有些麻煩。”
這話一出,秦澤也是向城門方向望去,頓時就看見幾乎整個方武城的百姓都圍在哪裡。一些年老體衰的更是柱着柺杖,將城門是給堵了一個嚴嚴實實。
“秦副尉,實在是方武城的百姓感恩副尉大人,所以才十里長送,可千萬莫要寒了百姓的心呀。”來副樓上楊縣令探出腦袋,臉上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淡定自若。
秦澤哪裡看不出對方的意思,當下也是心裡更加失望了。法不責衆,民爲天這句話誰都懂。他楊縣令什麼意思,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哼,不過想要用民意來威脅我嗎?”秦澤望着那些百姓,搖搖頭卻是冷笑一聲。
在那些百姓的眼裡秦澤看不到一點的希望,反倒是看出了無盡的貪婪。就好像秦澤不是替他們除去強盜的英雄,反而是奪了他們財產的惡人。
“哈哈~”就在楊縣令一臉得意的時候,秦澤卻是突然放聲大笑,笑得他也是臉色一變,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可是不論怎樣,他就不相信秦澤敢對這些百姓如何,民義不可違這個道理,他不信秦澤會不知道。
可就在他洋洋得意之際,秦澤卻是忽然止住了笑,看了看自己周圍這三十多名的老兵,登時怒聲喝道:“衆將士聽令,且隨我上馬,亮刀鋒列破軍陣!”
“諾!”
齊聲一聲應呼,而後就見所有的將士翻身上馬,嘩啦啦一陣倒戈聲,陌刀已經被他們握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