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桃紅的下場,過了幾日後,傅明月纔在孔嬤嬤與祖母兩人的談話裡知道的。
聽說二太太是打算直接將她打死了以儆效尤,至於其胞兄父母等人則是罰到侯府在西北之地的一個小田莊裡當勞力,那個田莊連年大旱,幾乎毫無收成,等同於發配過去任其自生自滅。
不過大少爺傅楷念其一場歡好,還有那位小斯多年近身侍奉的情分,跑到林氏跟前求了情,說是隻將他們罰到辛淳縣的避暑小山莊上去。
那辛淳縣本就是個小有富庶之稱的好地界兒,往常年間他們每年也是必去那個小山莊裡一次的,楷哥兒的這點兒想法不管好壞,卻頗有些存了心思在裡頭。
林氏自然也不是個糊塗的,大罵了一聲孽子,稱其是妄想。
不過到底是拗不過親子的哀求,只好各退一步,將桃紅髮賣了出去。
這對於家生子來說與將其處死也毫無差異。
不過這也是林氏最大的讓步了,至於其家人,敢違背主願去親好一個妾侍,自然是做好自斷後路的覺悟。
念其父母不知,又是府裡伺候的老人,就發去附近縣裡的一個老田莊裡做苦力,而那個小斯背叛了自己的主人,自然也是休想得一個好去處,便將其處置到了侯府產業下的一個小酒樓裡,終生讓其做個燒火夫。
又將傅楷禁足在書房裡,除了這幾日要在賓客面前轉悠一圈露個臉,待喪期過後便要徹底不許其出門,專心在屋裡備考,還請了個老師爺教其制藝。
而茹姨娘只是被傅礪罰了一年的月例,禁了三個月的足,叫她在含芳閣裡抄足《女戒》《女訓》各三百遍。
林氏又提議將往日裡念着孩子還小,便交茹姨娘帶在身邊的杋哥兒交給她來管教。
傅礪聽了沉思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又叫容姐兒搬去了珍姐兒的梨桐閣裡的,讓她住在梨桐閣的西廂房裡,好生跟着珍姐兒學學規矩,珍姐兒倒是毫無異議,笑着應下了,容姐兒面上雖擺了些不情願,卻也不得不答應。
祖母聽到這,誇了珍姐兒一句識大體,又道楷哥兒心性軟了些,倒顯得有點不堪重任了。
傅明月坐在一旁炕上,手裡捏了個小玩偶,是外家來的舅舅從揚州有名的洋行裡帶來的,在這倒是新鮮,傅明月雖對這些不感興趣,卻低着頭假意擺弄實則暗暗偷聽她倆的對話。
傅明月的舅舅姜賢安到了,今早上到的。從揚州到汴京以現在的車馬速度來說,少不得要個一個半個月的,從聽到消息到感到汴京,她這舅舅恐怕是在路程中受了些苦才能這麼早的趕來。
實際上也的確是。聽說他這個舅舅撇下僕從車馬,一人帶着幾名侍從騎快馬日夜奔波,路上跑死了好幾匹馬才趕到了汴京。
孔嬤嬤這邊說到了她這個舅舅,言辭裡都是讚歎。
少年及第登科,是當年有名的探花郎,先後在淮南邳縣、邕州興寧任滿了兩個期的縣令後,又奉旨在濰州任了三年的河中節度使督辦治河,如今在揚州老家待察,考察過後應是就要入翰林院撰修了,想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入京上任。
揚州姜家又是有名的清貴世家,姜家自辦的北山書院歷經久遠,桃李滿天下,許多學子都慕名而去,先後出了十幾位朝堂內閣大臣。又有聲望,又有人緣,她這位舅舅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姜賢安就姜平寧一個胞妹,加之又大上這個妹妹許多歲,自小在母親的教導下對她是百般疼愛。
姜家老夫人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個女兒,府裡上下自然都疼得跟眼珠子一般。
當年傅礪和姜平寧的婚事,還是祖母她孃家嘉慶郡主,在姜家老爺在京上任時,爲傅礪親自上門向姜家求的。
傅明月咂舌驚歎,當年姜家老爺,也就是她的外祖父還在京任官時,她孃親那個時候才八九歲的樣子,這就打上了主意上門求親了,古人思想還真是開放嗬。
姜平寧在姜府如珠似寶的被捧着長大,留到了十八歲才嫁入長盛侯府,如今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一頭撞死在了自己夫君的棺槨上,想必姜家老夫人和舅舅肯定是不好想的。
不過姜賢安卻並未過多追究此事,還痛哭說是以往過分疼愛了妹妹,才使得她成了這經不得任何風吹雨打的性子,可憐傅明月五六歲的年紀便成了孤女。
祖母聽聞姜賢安是這般說法,才放心了下來。
她怕姜家記恨他們侯府沒能保住姜平寧,因此將傅明月託入姜家的事她始終懸着一顆心,如今知道這番話也是說給她聽的,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摟住傅明月道:“月姐兒也好久沒見着你的舅舅了,明天我讓你叔父帶着你到前廳去看看你舅舅可好,聽說你靖文表哥也來得,只是不及你舅舅腳程,被甩在了半路上,想是過不了多久也要到了,到時候可要好好與人家表哥相處,可不許嬌氣無禮怠慢了客人。”
傅明月甜甜應道:“知道了,要向舅舅問安,還要帶靖文表哥在府裡認路,要拉着大哥哥、珍姐姐與其作伴。”
祖母聽了笑開嘴,揉了揉她的臉,道:“你這丫頭,快成精了。”
次日一早,穗兒給她穿好衣服出門後,她們直接去的前廳。
到那時,看到祖母已經坐在了首座上,旁邊坐的是她的舅舅姜賢安,叔父傅礪坐在下首位,其次是楷哥兒,林氏和珍姐兒立在祖母身邊。
傅明月上去後一一請安,先是祖母,再是叔父,往後依次是二嬸孃、大哥哥傅楷、大姐姐傅明珍,最後到姜賢安這時,抿嘴笑道:“舅舅安好,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姜賢安雖一臉滄桑疲勞,但是聽了傅明月的問安後喜顏到:“想不到月姐兒已是這般懂事了,上次見到時,還認生不敢喚人呢。”
說後一頓,想到她怕是因着沒了母親,才逼迫得自己長大,五六歲的孩童,還這般小,卻懂事得令人心疼,聯想到他那個嬌氣的妹妹,又是一臉愁容。
傅礪在一旁寬慰道:“都是自家舅舅,哪有認生的,月姐兒近來懂事了不少,想來大哥大嫂在地下有知,也能心安。”
姜賢安應付道:“都是老夫人教導的好,我那個妹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表面上看着知書達理,內下里卻是有些個嬌縱的,若是我和母親能多嚴管一些,也不至於養成個遇事則亂的性子。”
話雖這麼說,可這麼些年來姜平寧的爲人處事,府裡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姜家出來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是個花架子,更遑論嬌縱二字。
林氏拭淚道:“長嫂素來待人寬和,處事有方,府裡上上下下都管理的有條有理,待楷哥兒、珍姐兒更是視如己出,又怎會落得嬌縱二字。親家老太太和舅爺可莫要這般想。”
“再如何處事有方,卻不能做到臨危不亂,還是不爭氣了些,留下月姐兒一個孤零零的孩童,就這樣撒手了,爲人母卻不負母責,可憐月姐兒小小年紀就成了孤女。”
傅礪立馬接話道:“我正是因此事想同姻兄有個商量,長嫂去了,月姐兒就成了喪婦長女,這未來的夫家恐怕是難找。我母親年事已高,因此事又落下了病根,”
說着臉紅了起來:“她二嬸孃又是個不大識禮數的,加之楷哥兒年紀漸長,已到了會試的年紀,恐是顧不上,說起來這都是我們侯府有所虧欠。而長嫂母族揚州姜家,素來有清貴之流的名聲,若......若是月姐兒在姜家長大,於月姐兒來說是莫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