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昕覺得鳳清靈的話有所暗示,反而沒有接過話題,只是默默的注視着她。
想到雲天暮對自己的種種之好,鳳清靈不禁嘆了口氣,她總覺得自己辜負了他,可是這種辜負卻無可避免。
風凌昕坐在燈下默默的想了一會兒,才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快睡吧。”說完熄燈而眠。
次日仍是大雪封路,渡口冰封了大半,旅客依舊不能通行。
鳳清靈急得跟什麼似的,在客房中團團轉,不住的說:“這可怎麼辦?倘這風陌渡真給凍住,那我們可怎麼過河?”
雲天澈勸她:“你在這裡着急發慌也沒什麼用,只當多了一天在此休整。”
鳳清靈白他一眼,嗔道:“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就知道休整?”
這些天來,雲天澈被她罵習慣了,也就不以爲然的一笑了之。
只因閒來無事,衆人只好圍在屋中烤火取暖。
鳳清靈不無鬱悶的朝窗外望去:“也不知這雪何時會停。”
雲天澈雖也心急,但覺得這一路上能與她同行,已有無數的快樂,反倒不希望這雪止住,能跟她多呆一日便是一日。
雲天暮說道:“你放心罷,大雪很快會止。”
風凌昕見他說話時,目光一直落在鳳清靈身上,心中有些小的鬱悶,但憶起昨晚跟鳳清靈所說的話,也就釋然。
幾人在屋子裡呆了一會兒,都覺得悶得發慌,雲天暮說道:“我出去走走。”信步來到樓下大堂。
大堂中擠滿了旅客,其中有一個老者坐在角落裡,嘴裡不住的唉聲嘆氣。旁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大概是他的孫女,一直在說:“爺爺,你的腳疼不疼?”
雲天暮見狀,急走過去,蹲下來問:“老伯,你這是怎麼了?”
小姑娘道:“我爺爺今天摔了一跤,扭傷了腳,現在疼的走不了路。”
對雲天暮來說,身爲醫生,這些都是小事一樁。當下說道:“讓我來瞧瞧。”伸手一摸老者的腳踝,知道是錯了位。
小姑娘急道:“我爺爺沒事吧?”
雲天暮微微一笑:“沒事。”又對老者道:“老伯,你忍住痛,我給你揉一揉。”
老者點點頭。
雲天暮兩手抓住他的腳踝,用力一扭,只聽老者“哎喲”一聲大叫起來,他卻鬆開兩手道:“老伯,你走兩步試試。”
老者雖然疼得滿頭大汗,卻試着把腳放在地上,勉強走了一步,發現沒有想象中痛疼,再走幾步,忽然激動的道:“我的腳好了,多謝這位小哥了!”
雲天暮朝他笑了笑:“不妨事,我還有些藥酒,這就拿來給你,你只要每天擦上幾次,有幾天就好了。”
老者感激不盡的道:“那就太麻煩小哥了。”
雲天暮正要起身回去拿藥酒,忽見一隻小手伸過來,手中握着藥酒,他一把接過,送給老人道:“老伯,這瓶藥酒送給你了,你記得每天多擦幾次,很快就好了。”
老者點頭稱謝:“真是多虧遇到小哥,小哥真是個好心人。”又對雲天暮身後的人道,“還有這位小姐,也是個好心的人……”
雲天暮這才擡頭一看,卻沒想到送來藥酒的竟然是風凌昕,不覺愣住。
風凌昕見他那呆若木雞的樣子,禁不住一笑。
雲天暮卻在暗忖:這麼多年,她待我始終如一,可我卻不喜歡她,這樣着實讓人爲難。
自昨晚跟鳳清靈暢談之後,風凌昕便放下心來,她見鳳清靈行事雖怪卻極有主見,便想着也學她一學。有些事情,未必女子不能做,倘若不試上一試,豈不辜負了這大好年華。見雲天暮走出屋子,她便也悄然尾隨,見他出手替老者看病,心下更是感嘆:他這多管閒事的毛病,始終沒改。又見他說送藥酒與老者,這才悄悄把藥酒遞過去。
老者還在不住的道謝,雲天暮有些受不住的立起身來,風凌昕上前道:“我知道你最不喜聽人道謝,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雲天暮有心拒絕,轉念一想,她也並非惡意,便跟她一起出了客棧。
此時大雪紛紛,地上的積雪約有三四寸,行走起來甚是不便,雲天暮伸手拉住風凌昕道:“小心腳下!”
風凌昕見他關心自己,喜不自勝的道:“有你在身邊,我什麼也不怕。”
放眼望去,整個小鎮銀妝素裹,似極了一幅畫。
風凌昕心想,倘有云天暮相伴,縱然在這山野小鎮中呆上一世,也無遺憾。
雲天暮牽着她在雪地上行走,不知不覺來到渡口,這時大雪反倒止住了。
風凌昕喃喃道:“真沒想到,今世還能與你走這一遭。”
雲天暮笑道:“公主的話實在令在下承受不起。”
風凌昕深吸口氣,目光癡癡的望着他道:“雲天暮,那次你爲什麼不告而別?你可知道我有多傷心多難過?”
雲天暮苦笑:“當時我也沒有別的辦法,這才一走了之。”
風凌昕嘆了一聲:“也罷,事情已經過去,能再看到你,我已是很歡喜了。”
雲天暮見她全不似平時的語氣,顯得十分柔弱,覺得十分對不住她。頓了一下才問:“出來這麼久,你冷不冷?咱們要不要回去?”
好不容易跟他單獨相處,風凌昕哪捨得輕易放棄這個機會,便說道:“你陪我再站一會兒。”
雲天暮只好陪她站在渡口,只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過了很長時間,冷風呼呼的颳着,寒意更重。
雲天暮想要勸她回去,忽見陽光從雲層中鑽出來,照在身上反而十分溫暖。
風凌昕也覺察到了,對他說道:“太陽出來了。”
雲天暮道:“你瞧這太陽一出來便這樣的烈,可能這雪今天就會融化,明天我們就能渡河了。”
風凌昕一聽,頓時心裡涼了半截,半晌說不出話來。
正如雲天暮預料的一樣,當天下午積雪便開始融化,第二天早上冰消雪融,河面上的船也開始航行。
鳳清靈等人便僱了一隻船,朝風山航行。
天色雖然嚴寒,船艙內卻生了炭火,爐子上還溫着酒,充滿了暖意。
在這其間,除了吃飯睡覺,不管雲天暮去哪裡,風凌昕總是寸步不離,但云天暮的態度卻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不遠不近。
如此在船上行了幾天,這天暖陽高照,天氣晴朗。
雲天暮是被琴聲驚醒的,聞聲來到船艙,只見風凌昕伏案奏琴,有一種說不出的淡雅之美,而琴韻錚琮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只聽風凌昕淺吟道:“人生七最,最苦便是求不得……”他聽得大慟,顯然他也屬於這種,可是世人都道求不得之苦,又有幾人能抽身呢?細細的品味這幾句話,似是癡了。
風凌昕發現他時,他還佇在那裡發呆,她的琴音卻已彈到了尾聲。
雲天暮勉強朝她笑了一笑:“公主好雅興。”
風凌昕朝他嫣然一笑,笑意中有一種意猶未盡的韻味,乍看之下竟與鳳清靈有幾分相似。
鳳清靈也聞聲而來,只見風凌昕隨隨便便的坐在那兒彈琴,神態卻極幽雅虎,那一股如蘭似馨的芳香,襲入鼻端。再一看雲天暮也在,她便悄悄的退回船艙。
剛退了兩步,冷不丁撞入一人懷中,驚得她差點兒摔倒,那人卻伸手扶住了她,正是雲天澈。
鳳清靈嗔道:“你什麼時侯出來的?躲在人家背後鬼鬼祟祟,你想做什麼?”
雲天澈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道:“別吵到他們兩個,我們先回去。”
鳳清靈早就想促成雲天暮的婚事,見雲天澈也有此意,忍不住一笑,隨他回到房中。
雲天澈問她:“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鳳清靈搖搖頭,神色平靜。
雲天澈愛極了她這模樣,不由得朝她笑了笑,笑容直似這暖陽一般,教人有說不出的舒服。
鳳清靈見他笑起來,板着臉問:“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想到什麼壞主意了?”
雲天澈摸了摸鼻子,無辜的看着她道:“我能想什麼壞主意。”又故作神秘的朝外面瞥了一眼,悄聲道:“我看出朝霞公主很喜歡雲天暮,不如我們兩個撮合他們吧?”
鳳清靈正色道:“並不是所有的撮合都會有結果,我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起當初撮合雲天暮和楚翩翩一事,那次雲天暮幫她推卻冷舒夏的求婚時差點兒露餡,這次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的好。
雲天澈卻以爲她有別的想法,俊臉一變,說道:“原來你有這個想法,難怪……”說到這兒,忽然“嘿嘿”的笑了兩聲。
鳳清靈見他突然發笑,不由得皺眉道:“你少在那兒亂想,我只是不想犯有些錯誤。”
雲天澈冷聲道:“不必跟我解釋,解釋就是掩飾。”
“我沒什麼好跟你解釋的,我又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鳳清靈拂然不悅,忽然叫了一聲“看茶。”這是她重生之後才學會的禮儀,依着雲岫國看茶送客的習慣,這是發出讓雲天澈走的信號。
雲天澈臉色陡然一變,繼而咬牙切齒的恨聲道:“好,我走!”說完氣呼呼的甩門而去。
鳳清靈見他離開,把房門一掩,自己坐在那裡生悶氣。
過了好一會兒,傳來敲門聲。
鳳清靈不耐煩的道:“走了走了,又回來做什麼?”
哪知雲天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靈兒,是我。”
鳳清靈忙上前打開房門,意外的問:“你不是跟小昕在一起嗎?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雲天暮嘆了口氣,俊顏露出無奈的神色,說道:“等我進去再跟你說。”
鳳清靈忙讓他進來,不解的問:“剛纔你不是在聽朝霞公主彈琴嗎?”
雲天暮看她一眼,眼中似有說不盡的真情,接着是長長的嘆息,最後才道:“朝霞公主希望招我爲駙馬。”
鳳清靈聽了,反而笑道:“這是一件好事,我瞧公主她人品不錯,足可與你匹配。”
雲天暮臉色一變,聲音帶着幾分怒氣道:“靈兒,連你也這麼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