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雪嶺之上,竟然開着兩株蓮花,蓮花就在旌旗下方的石縫中,花株很小,只有拳頭那麼大,但就那麼小小的兩株蓮花,似是傳說中的雲聖蓮,這一發現差點兒沒讓鳳清靈叫出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萬萬想不到,雲聖蓮並非開在雲池周圍,而是長在離雲池不遠處的雪嶺上。難怪那麼多人都找不到,原來他們都找錯了地方,若非她要來佔領據點,怎能找到雲聖蓮?
與此同時,雲天澈和慕容劍兩人也自西邊登上雪嶺。
好不容易爬上雪嶺,雲天澈擡頭一瞧,卻沒看到番軍的旌旗,他大吃一驚,指着雪嶺道:“大哥你快看,那裡怎麼沒了番軍的旌旗?”
慕容劍看時,果然沒見了旌旗,當下大吃一驚,問道:“可是鳳郡主她先佔領了據點?”
雲天澈不相信搖頭道:“應該不會,倘若是她佔領了據點,必定會將我方的軍旗換上,但是現在卻沒看到我軍的旗幟,應該不是靈兒所爲。”
慕容劍往四周瞧了瞧,說道:“我們先不要着急過去,萬一那裡有敵軍呢?”
眼下的情況誰也摸不透,雲天澈覺得他言之有理,認同的點了點頭:“那我們瞧情楚形勢再說。”
他們卻不知道,這時鳳清靈正處在巨大的驚喜中,她歷盡艱辛終於找到了雲聖蓮,那一種驚喜簡直無法言喻!當下她顧不得換上軍旗,而是伸手將其中一朵雲聖蓮小心翼翼的採摘下來。再仔細的放入貼身的荷包中。
可是,這一株花徑上竟然長着兩朵雲聖蓮,丟下一隻好像怪可惜似的,該不該一起採摘呢?
就在這時,鳳清靈腦中忽然想到雲天暮曾跟她說過的話:雲聖蓮有器質再造之功效,慕容黛的不育之症,世間只有雲聖蓮能救治。
雖然她和慕容黛之間有那麼多的恩怨,可她並非有意害得黛妃不育,倘若她把這朵雲聖蓮也採下帶回去給慕容黛,那麼她和黛妃之間的恩怨從此就一筆兩消了。這樣一來,她就再不欠他們什麼了!
但是,慕容黛會不會領她的情呢?
鳳清靈有點犯難,再一瞧手中還拿着軍旗,就想着先把軍旗插上再說,便又站起身來,她一旦站起身來,就讓不遠處的雲天澈和慕容劍看了個正着。
“這個人是……”此時月色也已黯了,雖有雪意,卻畢竟是夜晚,雲天澈看得並不真切,他指着鳳清靈的身影問慕容劍,“你可看清楚這人是誰?”從身形上看,他總覺得有幾分像是鳳清靈,但從穿戴打扮上看,卻又不像。
慕容劍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也有幾分困惑,他也覺得那道人影與鳳清靈很相似,但他明明記得鳳清靈頭上什麼也沒戴。難道這人是看旌旗的敵軍?
鳳清靈站起身之後,打算把軍旗換上,但也不知怎麼的,被冷風一吹,手中的軍旗竟然一滑,差點被風吹走,害得她拼命抓牢。
就在這一剎,慕容劍已經看清楚是誰,可與此同時,他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說:他絕對不能讓雲天澈知道這就是鳳清靈。當下深吸口氣,斷然道:“昭王,我看這人根本就是敵人的哨兵,怎麼可能是鳳郡主?”
雲天澈微微點頭,因爲所處的位置,他並沒看到鳳清靈的臉,對慕容劍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慕容劍當即說道:“既然是敵人的哨兵,咱們一定要先除了他,難道還等他發現我們大呼小叫不成?就算他沒看到我們,看到鳳清靈只怕也會打草驚蛇!”
雲天澈不疑有詐,當下伸出大手道:“弓箭拿來。”
慕容劍動作迅速,把弓箭交到他手上,雲天澈彎弓搭箭,瞄準鳳清靈……
鳳清靈還不知道危險就在面前,抓緊了軍旗後,嘴裡還喃喃自語:“差一點兒就被風颳走了,要是被風颳走了,我還怎麼跟雲天澈鬥呢?”又看到地上的雲聖蓮,決定還是先採了雲聖蓮再插軍旗。
慕容劍催促道:“快放箭啊!難道你想讓鳳郡主被人發現?”
這一聲催促,差點兒就讓雲天澈把箭給放了出去,可在此時,他心中反而掠起一絲不安的念頭,總覺得要有什麼不詳的事情發生。握箭的手也微微輕顫,只不過是一隻小小的羽箭,竟然重逾千斤。
慕容劍心下大急,只怕鳳清靈將軍旗插上,他便不能借雲天澈之手將鳳清靈給除去了,當下催道:“昭王你若再不動手,可就錯失機會了。”
儘管心中有着這樣那樣的不安,可雲天澈還是“嗖”的一聲將箭放了出去,他本就箭法精準,這一隻羽箭更是勢不可擋,流星般射向鳳清靈。
鳳清靈彎腰去摘雲聖蓮,待她聽到破空之聲時,羽箭已是離她很近很近了。她下意識的朝着聲音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來得及看到,雲天澈那大紅的披風在寒風中翻飛,便感到一種接近麻木的冰冷,一下子箍住她的胸膛,她忍不住發出聲音,低頭看見自己胸前插入一根羽箭,羽翼還在輕顫……
鳳清靈仆倒在地,她並沒覺得太過痛楚,只是覺得冷。她一倒在地上,就看到眼前的那朵雲聖蓮,晶瑩剔透的盛放在這雪嶺上,倘若她就這樣死去,誰還能發現這朵雲聖蓮並將它採了去呢?
既然讓她發現了這株雲聖蓮,那她一定要採到手。哪怕下一秒鐘就是生命的終點。
她吃力的伸手去採花株上僅剩的那一朵蓮花,儘管這朵雲聖蓮近在咫尺,可她卻覺得那麼遠,好像怎麼也夠不着似的,她拼命的伸長手臂,纔夠到花徑……用盡了全身的所有力氣,才採下這朵雲聖蓮,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將這朵蓮花放入荷包了……
雲天澈一箭得手,卻並沒有意料中得意,反而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一陣莫名的心痛,讓他的撫住了自己的胸口。
慕容劍看到鳳清靈倒在地上,只覺得狂喜,這個女人害得妹妹終身不育,他終於替妹妹報了大仇。然而他卻不動聲色的說:“我去佔領據點。”
“還是我去吧。”雲天澈按住了他,一字一句的說,“你這在兒等我。”他撇下慕容劍,朝雪嶺奔去,在雪嶺之上,還有他剛剛射殺的哨兵。
等他一來到雪嶺,就看到一個人伏在那裡,羽箭從前胸貫入,只露出一截羽翼,這人應該是死了……他並不是第一次殺人,也並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但在這一刻他所流露出的驚駭,卻比任何時侯都來得強烈。他忽然有點害怕上前,雖然連他自己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然而人生中的有些事情,就算害怕也要去做,一步跨出即是天涯!
他終於走到那人面前,然後他看到那人手中握着的一朵蓮花,如拳頭般大小,卻晶瑩如玉。心絃猛的抽搐,他竟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視線上移,他終於看清楚了戴着頭盔的這張清麗絕倫的俏臉,眉眼熟悉的就像刻在他心中的烙印。
此刻那張俏臉有一種說不出的煞白,就像她正在流逝的生命……
他突然擁緊了她,眼淚奪眶而出:“靈兒,怎麼是你?”
由於傷痛,鳳清靈的意識已經變得十分模糊,迷迷乎乎中,她竟然看到了雲天澈,他仍那麼俊美倜儻,只不過那對瀲灩的桃花目中卻含着淚水,她朝他咧嘴一笑:“雲天澈……你……你來了……”
雲天澈的聲音哽住:“靈兒,是我……”
鳳清靈彷彿貪婪似的深吸口氣,目光逐漸渙散,脣角卻綻出一絲笑意:“你看……我終於採到了雲聖蓮……有了這個……黛妃的不育症就能治……治好……”聲音戛然而止。
雲天澈的眼已被淚水朦朧,他悉心將雲聖蓮收好,擁緊了她,她的血染紅了他的衣襟,他聽到血流出的聲音,彷彿是他的心在滴血。所有的一切恩怨、感情、爭鬥……都如過眼雲煙,轉瞬只剩大雪無垠。
雲天澈只覺得天昏地暗,嘴裡一直反反覆覆的說:“靈兒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又說:“你一定很疼吧?”其實一直都是他的心在疼。
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他用箭射中的竟然是她!
儘管之前他曾無數次的想過要致她於死心,可在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世間有一種感情是無法取代又無處可遁,不知何時已經深入到心底最深處,無路可逃又無聲滲透,簡直比他的生命還要珍貴。他恨不得能代替她中這一箭!
可是,此刻他不能只爲了她而活着,還有那麼多將士在等着他佔領據點,他身繫着那麼多將士的安危。瞥眼瞧見她身下壓着的軍旗,他毅然將軍旗取出,插在雪嶺上。
林中的將士看到軍旗,按照之前約定發出吶喊,敵軍在吶喊聲中亂成一團。
趙嶽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郡主……”
雲天澈擡頭看到趙嶽的頭上少上了一頂頭盔,忍不住問:“你的頭盔呢?”
“我怕郡主受涼,特意給她戴上的。”
趙嶽的回答,讓雲天澈恍然大悟,同時也讓他無比憤懣,將所有的心痛和不滿都發泄在趙嶽身上:“都是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
卻在這時,忽又聽一聲微微的低吟,那是鳳清靈的低吟。他急忙低頭去看她,只見她臉色還是那樣煞白,聲音也微不可聞,她說:“我好像聽到大軍的吶喊,你……你快帶着大軍殺出去……”一語未完,又暈了過去。
雲天澈強忍悲痛,吩咐趙嶽:“你跟慕容世子快帶領大軍殺出重圍!”
趙嶽領命,雖然他也擔心鳳清靈的安危,但在此際,最重要的卻是軍務,他只好帶着遺憾和使命去了。
雲天澈無由的害怕起來,他真怕鳳清靈就這樣死去,把手伸到她的鼻端,感受到她那輕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