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打來了，辛夷幫着擦身上藥。
希寧不由點頭：“倒是挺熟練的。”
“經常要用，不是給自己上藥，就是給別人上藥。”辛夷的話聽上去挺心酸的：“能留條命算好的，每日都有人橫着從偏門拉出去。”
質子慢慢甦醒了，看到辛夷在幫他擦藥，又看到兩個女娃在旁邊不遠處，趕緊地坐起，左右尋找，拉起他髒破的麻衣遮體。
“多謝大恩，不知道如何稱呼。”語氣輕柔又斯文，有着和年齡不符的早熟。
“我叫春兒，這是我主子公主茉，他是膳房管事辛夷。”春兒直接就報了家門。
希寧瞟了她一眼，不懂事的丫頭，當貼身侍女首先要察言觀色。像子苓，都是宮裡那麼老的人，相當於半個主子，每每說話，都要先看看太后的意思。
“也就是個小管事。”辛夷拿着藥瓶：“還沒弄完，躺下。”
這下人家把衣服裹得更緊了：“多謝辛夷叔，我自己弄，麻煩你了。”
“叔？”辛夷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才十九，有那麼老嗎？”
希寧和春兒頓時笑了，希寧還舉舉袖子遮擋，春兒直接大大咧咧，咧嘴大笑。
質子雙手要抓着衣服，沒辦法行禮。自我介紹：“我叫贏返，秦三公子。”
秦呀，如果位面還是按照大部分位面的設定，那麼幾百年後，等迷人的老祖宗出來，這個諸侯國就能統一天下。
只不過這個時候，秦還是弱國，才從一個守邊疆的成了諸侯國，封地大部分都在異族接壤之地。
“咕嚕嚕~”一陣輕微的響動，是公子返的肚子聲音。
希寧讓春兒把今日的吃食端上桌，因爲她在太后那裡吃過了，辛夷應該也吃過，所以兩人難得夾兩筷子，只有春兒和公子返狼吞虎嚥。
秦先祖是爲周王養馬，後因周危難時跟着其他諸侯出兵趕走來犯者，護送周王到新的都城。周王封了個諸侯，可封地卻是異族部落佔據着，周王說這地皮以前是我的，但被異族佔據了，你打下來就歸你了。
這樣不要臉的話，秦也只有吃進，拿着封賞去那片暫時沒有使用權的封地，頂着諸侯頭銜打了二代人，這才站穩腳。
而天下目前是各諸侯混戰，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後天結盟通婚。秦夾在中間，又要異族手裡佔地皮，又要應付比自己強大的諸侯，除了結盟送質子，也沒其辦法了。
公子返這身份很尷尬，就跟身主一樣，爹不親，娘不愛的。身爲三公子，扔過來當人質，凡是花點錢事先打點一下，也不至於混得那麼差。
他先祖是養馬，就讓他住馬廄，這傷害和侮辱都很大。
如果能熬到弱冠，指不定能放回去，封個閒職，這代混到老死，下代成爲士族。
如果運氣不好，秦把他給忘了，那只有死在這裡了。要知道幾百年後的嬴政，是被當質子的爹生在了趙國，十三歲才被回去。要不是有人幫着，結局就是窮困潦倒的孤獨死在異國。
這可憐勁哦，算了算了，姐就大發慈悲地指一條生路吧。
“公子這樣早晚會死，應該找一個可依靠的。”公子返一聽，立即放下筷子，對着她要作揖。
“不是我！”希寧擡手阻止，姐都自身難保：“是另有他人。”
公子返眼珠子微微轉了轉，還是行禮：“請公主賜教。”
希寧緩緩道：“贏瀾夫人，郯國國君的妹妹。”
公子返愁眉：“郯國贏氏雖和我們同源，可過去那麼久了。”
那可真不止三百年前是一家了，拿這個理由去套近乎，極有可能被趕出來。
“那你還有其他辦法嗎？”希寧看着他，他無話可說，凡是有點辦法，過得也不是這樣的日子。
繼續說：“贏瀾夫人生有獨子七公子穩，年齡和你我相仿，你可以求當伴讀。多發發誓，多哭哭，現在去正好。趕緊吃，吃完就去。去之前把身上的藥洗擦乾淨了。”
公子返……，這好像很不要臉，硬是湊上關係，這裡好複雜，能不能讓他回家？
走時，還在教：“見機行事，如果贏瀾夫人說已經有伴讀了，你就說那就多一個。問爲什麼，你就說你碰到危難之時可以替公子穩擋刀捱打……”
公子返……這種諂媚的話，好像很不要臉。不過十四公主能很快得到太后青眼，是有過人之處的。所以今天豁出去了，否則早晚不是餓死就是打死！
希寧在後面揮手告別，加油鼓勁：“記住，一定不要臉，抱着大腿哭也要拿下！”
原本心慌意亂、打算出賣尊嚴的公子返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看着公子返瘦弱的背影，站在旁邊的辛夷有感而發：“我自小進宮，見過各種人，從未見過公主這樣的。公主真是心善。”
不要誇獎，身爲主神，天下大公。只要不影響任務，不涉及到姐的利益，長得也不有礙觀瞻的話，無論是什麼生物都不妨救一救。
十四公主帶着侍女走了，想到十四公主被誇後依舊毫無波瀾，辛夷更是覺得十四公主真乃仙人。
春兒沒打聽的本事，但辛夷有，晚上辛夷就跑來告知公子返的消息。這小子真的跑去贏瀾夫人那裡哭了，求贏瀾夫人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給予照顧，如有來日，必定銜草結環，報答當年照拂的大恩大德。
“那樣子沒辦法看，贏瀾夫人應該也看不下去了，於是答應去和大王說，要大王同意。如果沒意外，這事可以成……嗯，好吃。比膳房做出來的好吃多了，怪不得太后對公主您疼愛。”辛夷跪坐着，拿着筷子吃得眉飛色舞。
“少吃點。吃完了，我就沒了！”春兒白了個眼。
“別那麼小氣，明日我拿點食材來。”辛夷可捨不得眼前的美食，這菜怎麼那麼油香，一點苦澀味都沒有。
希寧則端着竹葉煮的茶，自管自的思考。
贏瀾夫人能接納公子返應該也有她自己的考慮，郯國是小國。周天子封賞時，封了一百多個諸侯，爲了就是讓他們相互制衡，於是他們不負衆望的相互較勁了幾百年，直到秦統一天下，周朝結束。
秦國和郯國比較起來，秦國離樑國近。目前王位基本就是太子的，萬一以後太子繼位，對付兄弟，那至少還有地方可以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