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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爲雷利刃剛剛那麼一齣戲傳了出去,他們一直相安無事到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兩人一狗便躺在了牛棚之中,幸虧客棧偶爾會來一些騎馬的客人,牛棚裡便備着一些乾草,兩人一狗躺在上面,蓋着乾草也算是舒服。

戈暖躺在雷利刃的身旁,汲取着他的溫暖,早春的夜晚還是非常地寒冷,即使白天的氣溫已經回暖了許多。

他們仰頭,看到牛棚的棚頂,以及沒有被遮擋住的夜空,一輪明白亮黃着似在訴說着什麼。

“你小子,這武技是怎麼沒的?”張淼終於還是無法忽視自己內心底的那點點異樣。

一旁的戈暖熟睡着發出了鼾聲,“被人所害。”

千言萬語,只化爲了四個字,他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樣的結果,假如他真的是因爲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那麼淪落到如今這個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他認命,就算他不認命,事情還會發生怎樣的改變嗎?

“假如你還能習武的話,你會做什麼?”

假如雷利刃回答的是好好活下去,好好努力的話,那麼張淼一定會很失望,覺得索然無味,因爲他自己就是一位隱忍了二十年才得報大仇的人,他不是什麼善人,他也不想聽到什麼善意的話。

雷利刃低頭,看着睡得很香的戈暖,他下意識地用小爪子勾住雷利刃的衣袖,充滿了依賴和信任,“我會報仇,我要就在他們身邊看着我一點一點地強大。我要讓整個世界都明白,背棄我會是什麼下場。”

受傷害的張淼選擇了避讓,隱忍了二十年當他擁有毀天滅地的能力的時候纔回去復了仇。但這二十年的時間裡,他的內心是空虛荒蕪的,因爲仇恨他荒廢了這二十年,一心只想着復仇,他甚至沒有時間好好地體會人生。

並且在大仇得報之後,他不覺得內心的這份空虛得到了彌補。

假如他能過上像雷利刃所說的這樣的人生,他的內心的這份空虛會不會少了許久?他會不會才真正能夠感受到人活着的意義?

張淼不知道,他已經沒有可能再重新來過一次,但雷利刃可以。

“如果,我真的可以提供給你這樣一個機會呢?”

憑張淼展現給他的實力來看,雷利刃相信他這番話並非是謊話。

“我需要爲你做什麼?”

需要一詞暴露了雷利刃的想法,也對,世界上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何況對於在這片大陸上所生活的人來說,並沒有善良這一品質。

“如果你非要爲我做什麼的話,那麼我希望有一天在左瀾大陸的每個角落都能夠聽到你的名字。”

這樣的待遇,也只有武神所能夠享受。

雷利刃感受着緊靠着自己的戈暖的溫熱的身體,他睡得很香,不知道在自己面前擺着如此大的機遇,若是他知道的話,一定會爲自己開心吧。他一定也明白,對於這樣的一個機會,無論其中會發生什麼意外,他都會孤注一擲地選擇接受。

“好。”雷利刃點頭。

張淼站起身來,催促道,“抱着你的狗,我們走。”

不告而別,或許再也不會有來福客棧的可能性,雷利刃真的有種和過去完全告別的感覺。

戈暖的體型還不大,對雷利刃來說並不重,他放慢了自己的動作,抱起了戈暖,塞了滿懷。

兩人便趁着夜色逃走了,或許有人聽到了動靜,或許沒有,雷利刃也無暇去關心這些了。

雷利刃跟着張淼來到了郊外,走了一段較遠的距離,來到了一處懸崖邊上,向下望去深不見底。戈暖也漸漸地甦醒過來,發現自己被雷利刃抱着跟着張淼走了一段路,疑惑極了,但沒人解答他的疑惑。

“讓這狗在這附近等着吧。”張淼指了指深淵,“我們就從這裡往下跳,下面是條湖,屏住呼吸就行。”

戈暖馬上反應過來,現在劇情已經進入正軌了,張淼終於決定要帶着雷利刃去找他的朋友。關於這位朋友的名字,《武惡》並沒有寫,只是知道他是一位醫聖,有着高超的醫術,卻爲何隱居在這深淵之下,《武惡》之中直到戈暖看到的部分都沒有解答。

在深淵之下是一條寬闊的湖,雖然從這裡跳下去會受到一定的衝擊,但卻並沒有太大的影響,順着湖再走一段路就到了醫聖隱居的地方。

劇情終於走上正軌了,戈暖算是鬆了一口氣,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完全崩潰的劇情,希望之後整個劇情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

戈暖剛想點頭,叫幾下表示自己會好好聽話的。

“我想帶着他。” 雷利刃沒有鬆手。

“隨便你。”張淼說完便跳了下去。

戈暖一臉懵逼,天哪,他真的不想嘗試這如同蹦極一般的緊張刺激啊。身爲宅男一枚的戈暖一向不喜歡遊樂園設備,他一臉抗拒,但雷利刃根本沒去看戈暖的表情,直接帶着他便跳下去了。

倒是給他點準備時間啊,戈暖眼睛都不敢睜開,生怕雷利刃一時不察直接把他甩出去了。但一直能夠感受到的溫暖讓不敢睜開眼睛的戈暖安心了許多。

但同時,心底裡有種說不清楚的感受。一個才九歲的孩子怎麼可以那麼平淡地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是興奮,也並非害怕,怎麼會是如此平淡。

莫名地,讓戈暖有些害怕。

下降的速度很快,對戈暖來說似乎很漫長,但又好像只有幾秒鐘的時間,隨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沉沉地沉入湖中,在重力的作用下他們要往湖心沉去。

對一隻狗來說,憋氣有些困難,怪不得張淼想讓自己留在上面,但雷利刃應該也在擔心自己吧,擔心自己一個人沒有了他過得好不好,擔心自己擔心他。

這就是心軟的一塌糊塗的才九歲的小男孩嘛,對一隻狗都能那麼好,雖然這隻狗智商確實非常地感人。但能這麼關心一隻狗,戈暖就覺得這孩子內心之中的善良沒有泯滅,有人加以引導就能給這孩子樹立起正確的三觀了。

但好像在他能開口說人話之前,這個世界確實沒有人能給這孩子樹立好的三觀。

戈暖看不到亮光,也不到出口,他的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窒息的感覺讓他的眼前發黑,他完全想不起他是誰,他在哪裡,只想趕快結束這種難受的感覺,直到他的意識徹底陷入昏迷。

“怎麼了?”張淼注意到雷利刃那邊的動靜,雷利刃到岸上之後,不停地想要替戈暖擠壓出填滿腹部的水,但似乎意識到這效果收效甚微,他愣愣地盯着攤在地上的戈暖的身體。

“這狗的身體強度比不上人。”張淼沉沉地嘆息了一口氣,“或許他不跟過來,還有一條活路。”

張淼對人都不一定有如此仁慈,更別提一條狗了。

雷利刃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緊緊地抱住戈暖,“就算是死,他也只能是我的。”

他絕對不會把戈暖留在什麼地方,如果戈暖在他不在的時候認了其他的主人,或許被其他人害死,光是想到這些可能性,雷利刃就不能容忍。

就算是死,他也要帶着戈暖一起。

戈暖的死,只能是他賦予的。

這股大力禁錮得戈暖非常地難受,戈暖吐了一大口水出來,這才覺得好受了許多,看着雷利刃生氣地“汪汪”了兩下。

張淼本來就是武者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也無所謂,雷利刃雖然不能習武了,但是底子還在,身體也比一般人強勁,至於他,真的是一個非常脆弱的小生物,怎麼能就這樣帶他下來呢。

戈暖不高興了,特別是剛剛瀕臨死亡的感覺讓他非常不好受,他決定要生雷利刃的氣了。

但看見雷利刃那雙黑紅黑紅的眼睛,一下子感到了害怕。

特別是在湖水的洗刷下,他的眼睛顯得異常地妖豔。

戈暖害怕地從雷利刃懷裡跳了出來,朝着張淼的方向跑去。

張淼聽到戈暖的叫聲,有些驚訝,但不在這裡多做停留,“走吧。”

雷利刃站起身來,緊緊地盯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戈暖,他能聽出戈暖的叫聲中的生氣,也對他剛剛從自己懷裡跳出去的行爲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戈暖不知道自己被人用兇狠的目光緊緊地盯了一路,只是總覺得有殺氣出現在自己周圍,暗歎自己真的想多了,這周圍除了湖水就是陸地,哪裡來的殺氣。

雷利刃眼底的血絲以及黑色積累得越來越沉重,內心中那團宣泄一直找不到出口,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下嘴脣咬出血來,這才睜開眼睛,快步走上前,不顧戈暖的掙扎,直接將他抱在了懷裡。

戈暖其實也沒想掙扎,老老實實地呆在雷利刃懷裡,他一隻狗和人計較什麼?雷利刃又聽不懂他講話,他當然沒什麼人權了。

沒有感受到戈暖的掙扎,雷利刃的眼底的血絲和黑氣才減淡了不少,整個人身上的戾氣也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