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出宮一趟，收益頗豐。
他得到的信息太多了，不敢耽擱，徑自回了皇宮，打算等蕭靖馳回來，將這些事情告知他。
至於怎麼決定，還是要蕭靖馳拍板才行。
然而，等陸離回去時，卻看到以往總是在書房裡忙碌到深夜的蕭靖馳，竟然意外地已經回到了寢宮之中。
他揹着手慢慢踱步，表情看不出明顯的喜怒，眼裡卻晦暗一片，顯得有些陰沉。
以陸離對他的熟悉程度，立馬就看出來了。
蕭靖馳這是生氣了，而且氣得程度還不輕。
陸離立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爲。
出宮：這是正常現象，而且蕭靖馳已經同意了。
調查異國使者：這是蕭靖馳已知的事，不可能變卦。
見互聯網的聯絡負責人王婆婆：蕭靖馳早就知道互聯網組織的存在，頂多不知道它已經發展到了什麼規模而已，不太可能因爲這個生氣。
ok，綜上所述，蕭靖馳生氣的理由，多半與他無關。
陸離朝劉公公投去了一個帶着疑問的眼神。
劉公公苦笑一聲，朝着一本被扔到茶几上的薄冊子擡了擡下巴，示意陸離看看。
陸離走了過去，試探性地拿起這本冊子，見蕭靖馳沒有阻攔的意思，便放心地翻了兩頁，大致看了幾眼。
“素絹五百匹、白瓷一百件……這是什麼？”
陸離又往前翻了翻，驚訝道：“……汶王今年進貢的貢品？怎麼才這麼點？！”
他話說完，恍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蕭靖馳生氣的原因了。
果然，蕭靖馳停下步伐，冷冰冰地說：“春天就應該上貢的東西，汶王百般推拒，一會兒說自己的西南藩地貧瘠，今年飽受山匪威脅，拿不出足夠的貢品，懇請朝廷寬限一段時日；一會兒又說西南今年的收穫太少，百姓忍飢挨餓，懇請朝廷減少上貢數量。”
這些理由聽上去倒是挺合情合理的。
汶王是當年的八皇子，和蕭靖馳早逝的親弟弟七皇子差不多年歲，但因爲天資愚笨，反倒是平平安安長大了。
此人在少年時代和五皇子走得頗近，母妃的族中勢力也跟着支持五皇子，但在蕭靖馳初露鋒芒後，汶王卻突然想開了一般，寧可和母妃家中勢力決裂，也要倒戈蕭靖馳，在五皇子和他的其他勢力紛紛“意外”死亡後，汶王得以保全了性命。
可他雖然支持蕭靖馳，蕭靖馳卻不喜歡這個因勢利導的牆頭草，和他一向不怎麼親近。
不過，畢竟是投到了他陣營的兄弟，在登基後，蕭靖馳留下了汶王性命，將他分到了西南藩地。此地雖然面積大，山珍異寶也還算多，但是氣候惡劣，山匪肆虐，可以說是一個既有機遇又有危機的地方。
汶王本來對自己的藩地心存不滿，但在看到被分到東南的閔王、被分到東北的祁王后，他也漸漸歇了心思。
起碼錶面上是歇了心思的。
蕭靖馳就留了三個兄弟，且封地都不富裕，就是擺明了不願意給自己這三個兄弟搞事的餘地。他寬厚隱忍了那麼多年，在殘酷的後宮中終究還是逐漸養成了冷漠狠戾的性子，令人唏噓。
然而，雖然西南之地的疾苦大家都能理解，蕭靖馳也不是那種聽不得話的暴虐昏君，但是汶王這次上貢的數量，也實在太少了。
這麼點東西，擺明了不把朝廷當人看。
這還是在蕭靖馳體諒西南封地辛苦，給他寬限了半年多時間，又給他削減了上貢的數量，即便如此，他還是連十分之一的要求都沒達到！
這已經不是力不能及了，而是明晃晃的羞辱！
可問題是，汶王他怎麼敢……？
這人陸離也接觸過不少次，最是貪生怕死，不然也不會拋棄了自己母妃的家族，跑去投靠蕭靖馳。
他現在膽敢明目張膽地做出這些事，難道是又有了新的靠山？
可是，蕭靖馳是大軒的皇帝，什麼樣的靠山，能比蕭靖馳更有威懾力？
蕭靖馳也是這樣想的。
聽到陸離的聲音後，他的情緒有所平復：“湘君以爲，汶王此舉是何用意？”
陸離說：“若非有恃無恐，就是另有圖謀。”
“朕也這麼覺得。”蕭靖馳說，“汶王這麼膽小怕事一個人，不會不知道，他送來的這些東西，對朕而言就是挑釁。還有朕的壽辰……你知道他送了什麼嗎？”
“什麼？”
“一匹白色錦緞。”蕭靖馳冷笑道，“除此以外，再無別物。”
“這……還是白色？”陸離驚訝道，“若說是尋常採購，白色錦緞是再正常不過的東西了，但是送禮……誰送禮送這個？”
這可是白色誒，不嫌晦氣的嗎？
後半句話，陸離沒敢說出來。
但是他的意思，蕭靖馳已經聽明白了，神色又冷了幾分。
沒有人願意在自己生日這天找不痛快，蕭靖馳也一樣。
這種東西呈到他眼前，無異於在他臉上扇了一耳光。
這件事，蕭靖馳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但是，汶王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想不到蕭靖馳會有多生氣。
難道他會覺得，蕭靖馳會有所顧忌，而不討伐他嗎？
還是說，汶王知曉了些什麼，篤定蕭靖馳不會來找他的麻煩？
陸離越想越憂心，委婉地提醒道：“皇上，汶王不是傻子。”
“朕難道不知道嗎？”蕭靖馳極其難得地表現出幾分焦躁來，“正是因爲知道，朕才覺得煩心。區區一個汶王自然難以成事，也不足爲懼，他爲何敢這麼做，纔是朕真正覺得憂心的地方。西南之地過於崎嶇隱蔽，朝廷對於西南的掌控，確實太少了。”
陸離也沒什麼辦法，他將蕭靖馳這番話記在心裡，打算找個時機出去問問王婆婆，看看互聯網有沒有人知道關於西南地區的事。
西南這地方再怎麼難以涉足，也該有百姓。只要有百姓，互聯網就有可能滲入進去，得到消息。
不過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告訴蕭靖馳了，等得到確切的情況再說。
現在當務之急的事，還是先弄清楚北沙和狄族在策劃什麼，讓這次壽宴得以平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