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沐靈氣沖沖地回了房,原本打算不驚動許揚青,只在牀上躺會稍微喘口氣,不等天亮便走,從今往後和那小雞肚腸見死不救的許揚青一刀兩斷分道揚鑣。她剛纔進來的時候,賭氣不願往圓桌那邊看一眼,也不管許揚青究竟睡在哪裡,走到牀邊便大剌剌地直挺挺地仰面躺了下去。
"啊,誰啊?"許揚青正舒舒服服四仰八叉地趴在牀上睡覺,身上忽然被什麼軟綿綿的東西重重地砸了一下,痛得頓時便翻身而起,昏昏暗暗中,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人影約約綽綽地坐在牀上,也不說什麼,只是看着他,心裡一驚,想也不想發掌變打。
"你是誰?"嚇了一大跳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的薛沐靈一邊接住他的掌,一邊急得大叫,"許揚青,是我呀!"
可那許揚青的耳朵裡塞了厚厚一層棉絮,哪裡聽得見她在說什麼,當下兩個人便在牀上打作一團。直到許揚青右耳中的棉絮在打鬥中震鬆了,從耳朵裡滾了出來,他才聽到薛沐靈帶着哭腔罵他的聲音:"死許揚青,臭許揚青,方纔你怨我不該貪玩溜出去,生氣不來救我倒也算了,現在你居然還動手打我!嗚嗚嗚嗚-----我討厭死你了!----"
"喂喂喂-----薛沐靈,怎麼是你啊?你怎麼早不吱個聲?"許揚青一聽出是薛沐靈,趕緊一把捉住她揮掌打過來的右手,"別打了,別打了----"
薛沐靈捱了他好幾掌,哪裡會善罷甘休,手被他抓住動彈不得,對着許揚青的左肩張嘴又要咬下去,被他一閃身躲開之後,氣得一把推開他:"許揚青,你去死吧,我再也再也不會理你了!"
"咦,不就是我睡了你的牀嗎?你至於生這麼大的氣麼?"許揚青被薛沐靈一把推到了地上,見薛沐靈扯過被子氣呼呼地鑽了進去,只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你不聽我的話偷偷溜出去玩,我沒有怪你,你反倒還有理了是吧?真是不可理喻!"
"哼,對!我就是不可理喻!你快去找你那個可理喻的小師妹去吧!"薛沐靈從被子裡嘩的一聲鑽了出來,叉着腰,氣咻咻地一腳踢開腳下的被子,"我知道你早就嫌我跟着你礙手礙腳,巴不得我早點死掉纔好!哼,可惜啊,你不來救我自然還有別人來救我!方纔那些壞蛋沒有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願把我給殺了,你心裡很遺憾是不是?好啊,我的腦袋現在就在我脖子上面,你要來取便大大方方地來取啊,何必學那小人伎倆,裝神弄鬼地躲在我牀上嚇唬我-----"
"等等等等----停!"許揚青皺着眉頭聽了半天,越聽越糊塗,大手一伸,伸手捂住薛沐靈的嘴,"薛沐靈,你這到底滔滔不絕的在講些什麼啊?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哪裡有什麼壞蛋要殺你?"
"哼!你少裝了,不要告訴我,我喊救命的聲音全客棧都聽到了就你沒聽見!鬼都不會相信!"薛沐靈撥開許揚青的手,咬着下嘴脣,打着哭腔委屈地說,"要不是那個沈墨救了我,我----我早就被那些壞蛋給欺負了----"
"什麼?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許揚青聞言大驚,手一下子抓緊了牀頭的刀,"那些欺負你的人現在在哪裡?"
"沈墨已經把他的腦袋剔下來了。"薛沐靈翻個白眼,奇怪地看着臉色大變的許揚青,"許揚青,你要是再裝下去,我可真要鄙視你了-----你幹嗎明明早就聽見了還要做出一副才知道的表情?"
"薛沐靈-----"許揚青無可奈何的嘆一口氣,從左耳裡面掏出另一團棉絮,"我真的沒有聽見,瞧見沒?我的耳朵都被棉絮堵住了的,剛纔真的沒有聽見你叫我----"
薛沐靈往許揚青手心裡瞧了瞧,氣頓時消了一些,臉色緩和了下來,卻還是噘着嘴不依不饒的說:"你明知道我一個人在樓下玩,幹嗎還要把耳朵堵上?"
許揚青見她臉色由多雲轉陰了,趕緊說好話求和:"對不起啦,都是我的錯,你就別生氣了!趕緊睡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呢!"
"哼,我說了不和你去便不和你去,你不用再多言了!"薛沐靈秀眉輕揚,扯過被子,哼一哼,"明天天一亮,你就去走你的陽關道吧,我自有我的獨木橋可過,是死是活,誰也別管誰!"
許揚青見她又鑽到被子裡去了,知道她是在說氣話,抿嘴笑笑也不再說什麼,替她攏攏被子,吹滅燈,自去桌邊睡了。
天不知不覺便亮了,許揚青尚在半夢半醒之間,便聽到了樓下一干人大呼小叫的聲音,他一驚,醒過來便覺寒氣襲人,出奇的冷,下意識地握刀在手,轉頭看一眼牀上還在矇頭大睡的薛沐靈,走過去將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放回去,便輕輕出了房門。
一下樓,許揚青便發現已是陽春三月時節,昨日還晴好豔陽的天,這會兒居然下起了鵝毛大雪,突然而至的大雪將通向烏衣鎮的唯一一條大江冰凍了起來。樓下那些大呼小叫的人便是早起準備過了江穿過烏衣鎮去西域做生意的商人,原想着早日去往西域將貨物脫手便早日歸家,誰料想這半路上居然突降大雪,阻了去路,怎能不讓人心急火燎?
昨日夜裡,被沈墨一書斃命的雷錦的同夥,原本只盼着天亮,好早點離開這個尚未捉到烏衣鎮上的惡鬼,便斷送了一個同夥的客棧,誰料想會突降大雪,冰了大江,阻了去路。其中兩個道士裝扮的精瘦漢子耐不住等待的焦慮,妄想從冰上走過去,誰想才走到江心,便慘叫着從一塊薄冰處跌進了漭漭的江中,莽魂一縷隨風去。
岸上那些原本猶豫不決的客商,見了這情景,紛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接受了事已至此聽天由命的現實,紛紛又拉着馬車揹着行囊回了默雨客棧,續了房錢,繼續住了下來。
許揚青上樓叫醒薛沐靈,薛沐靈一看窗外居然飄着鵝毛大的雪花,把要去弱水山莊的事早忘到九霄雲外了,高興的手舞足蹈,一溜小跑跑了出去堆雪人,那高興的樣子把坐在大廳裡愁眉苦臉的衆人看得既驚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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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事之不如意者,便十之八九。缺憾只是爲了證明,被咬了一口的人生還可以爛到哪個程度。"沈墨語氣裡似有一股傲然於世的味道,頓了頓,忽然足下輕點,躍上江邊一棵梧桐樹,很快便又回到了原地,他將手裡摘下的一片樹葉嵌到薛沐靈堆得那個雪人嘴巴的位置,那個雪人馬上便有了抿嘴微微笑着的表情。
沈墨看着薛沐靈臉上明媚的笑容,嘴角忽然不易察覺地浮上一絲極淺極淺的冷笑:"桑宛凝,薛青川果然什麼都沒告訴你--這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