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中的冰藍珠子及時發出陣陣清涼,順着她渾身經脈流入腦部,令她一個激靈,從那種狀態之中脫離出來。
“我這是……”
清醒過來的葉翩然後怕不已,冷汗浸溼背脊,心中低語道。
只看上一眼便有如此大的魔性,那口枯井裡面究竟有什麼?
幸好,幸好她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用神識探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恐怕元神受創都是輕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
就在她心神劇震之時,一道許久不聞的清冷嗓音在她心中響起,正是神君。
“你這是來了什麼地方?血氣滔天,怨靈不散,地下還有一座快要成型的八陰連角玄魔陣,以你目前的修爲,說是十死無生都不爲過。”
“八陰連角玄魔陣?”
葉翩然喘了幾口氣,緩過勁來,聽到神君此言,不由得一怔。
“簡單來說,是一種血祭陣法。”神君語出驚人,“你們這個時代,戰火不興,紛爭不起,對於這些邪修手段,不甚瞭解也算正常。”
“你只需要知道,此陣乃是一種規模甚巨的大陣,一旦發動,足以覆蓋方圓五百里,屆時,這個範圍內的所有生靈都會淪爲大陣的養料,不但身軀消融,就連神魂都不能倖免,也即爲,俗稱的血祭。”
“什麼!”
聞言,葉翩然心下大駭,她萬萬沒想到,陳家在圖謀的竟然是如此違背倫常,觸犯天怒的邪惡之事。
要知道,整座匯星城的佔地面積,剛好便是縱橫五百里啊!
八陰連角玄魔陣……豈不是說,陳家是想血祭整座城的生靈麼?
一時間,葉翩然只覺渾身冰涼,血液都要停止流動一般。
她心中的念頭,起先是驚駭非凡,而後是難以置信,可她卻又不得不信,因爲神君沒有必要騙她。
而且,她也確實察覺到幾分異樣,拋開那些陳家之人不談。
在這座陳府之中,她不僅心跳速度增快了許多,自然的靈氣吸收也變得格外緩慢,連帶着動手時的靈氣消耗,亦是直線上漲。
除此之外,還有頭昏頭痛,眼花心慌等等問題,雖然並不嚴重,卻也不可小視。
以葉翩然如今經過龍血珊瑚淬鍊的身體素質,任何一點能讓她感到不太舒服的問題,都不是小問題。
尤其是,這些問題還會隨着逐漸深入陳府內宅,而變得愈發明顯,就好像陳府深處,存在着什麼大凶之物一樣。
“你是水雷雙靈根,又出身名門正道,一面至純至淨,一面至剛至正,會對這些邪修血氣產生排斥反應,很正常。”
神君聽到她的心聲,解釋道。
“上古時期,血祭還未被列爲禁術,彼時正逢戰亂,硝煙四起,所有生靈都殺紅了眼,幾乎每天都會有種族滅絕,他們的血肉、精氣、神魂等等,一切蘊含能量的東西,都是他人捕食的對象,因爲直接吸食這些,可以讓人短時間內獲得巨大的力量,數百倍於尋常苦修。”
“血祭的原理便在於此。通過血祭,可以使施術者獲得難以想象的龐大力量,橫掃八方,推進境界,衝破瓶頸……無所不能。”
聽到這裡,葉翩然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也就是說,陳家是要用這八陰連角玄魔陣……推舉某人破境界壁壘,碎丹成嬰麼?”
“正是。”
神君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陳府的地下,宛若蛛網一般錯綜複雜的地洞結構之中,正中央處,陣眼所在,有一尊金丹極巔,無限接近元嬰的存在。
以他毒辣的眼力,自是能輕而易舉地判斷出,一旦大陣發動,此人晉級元嬰,幾乎是板上釘釘。
只是,通過這種方式碎丹成嬰,是不受天道認可的。
除非他有屏蔽天機的法門,否則一旦結嬰成功,隨之而來的就是天庭震怒,神雷萬鈞。
邪修之流又最怕至剛至正的雷電,遑論天雷之威,必是不死也殘。
一念及此,神君似是又想到了什麼,微微一頓。
不過,此方天地的天道似乎出了點問題,未必能發動威力強悍的天雷……難道這些邪修,鑽的便是這個空子麼?
這些,神君並沒有告訴葉翩然,畢竟事情若真到了那個地步,也不是她一介築基小修可以處理的。
如此大禍,便是以他如今的狀態,怕也最多隻能護隅一方。
但若真的是天道的問題……這麼大的事情,當世的幾尊龐然大物,沒理由不知曉纔對。 神君心神微凜,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看來數萬年的和平,終歸是持續得太久了啊。
……
月掛中天,夜幕深沉。
陳府某處,一隊正在巡邏的陳家子弟,忽覺有陣冷風颳過,不由打了個噴嚏。
“啊啾!”
“怎麼回事,突然一下好冷……”
“噤聲,別忘了上頭的吩咐,做好我等分內之事,小心掉腦袋。”
“是,是……”
想到違逆上頭的下場,地牢中那血腥至極的一幕幕,衆人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們並沒有發現,剛剛刮過去的那陣冷風,正貼着牆角,把他們的對話盡數收入耳中。
但牆角並沒有人。
或者說,看不見有人。
唯有細細端詳,才能察覺出一絲異樣,比如說,空氣中會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波紋。
將身軀隱藏起來,變做肉眼不可視,這是寧子義的看家法寶,靈器靈隱斗篷的作用。
這位執法殿的現任執事,足有築基圓滿的強悍男修,從陳府的另一面潛入,目的也是探查地圖上的幾處空白。
他和葉翩然的調查方向正好相反,但目的地也在一處庭院之中。
不同的是,他要探查的這座,面積大了數十倍不止,內有三間廂房,有兩支佩刀編隊正在來回巡視。
寧子義跟在其中一支編隊的後面,進入一間廂房,發現房中空蕩蕩的。
穿過幾道屏風,才發現裡面內有乾坤,是一個向下的地洞。
他靜靜等待編隊走遠,而後不假思索地躍入其中。
地洞不深,很快便觸及地面,寧子義身法極佳,並未發出半分響動,從容不怕地從地洞下的層層守衛之中穿過。
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來到一處甬道相連的交界,粗略一看,有不下十條岔路。
他略一思忖,憑着自己從業多年培養出來的直覺,選了一條甬道拐入。
這條甬道隨着深入,有強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寧子義一邊走,心中一邊升起不好的預感。
當他終於走到甬道盡頭的時候,饒是他擔任判案執事多年,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也不由得臉色劇變。
陰溼牆壁上搖曳的燭火,忽明忽滅,勉強照亮眼前的光景。
這是一座地牢。
四處殘肢斷臂,血流成河,橫陳滿地的不僅有各種斷肢,還有人頭。
腦漿血腸隨地可見,地面更是黑得發紅,被一股又一股的新鮮血液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此情此景,說是慘絕人寰,人間煉獄也不爲過。
但最令寧子義渾身顫抖,咬牙切齒的,還是那一座座牢房中關押的人。
整整兩排牢房,無一例外。
關押的全是十歲不到的孩童,甚至還有尚在襁褓之中,連臍帶都沒有剪斷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