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祿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乃是因爲他本身就是煉丹師,又跟在師尊手下,得了些許傳承,對天地間的氣機變化格外敏感。
原本,他這本事是用在尋覓天材地寶,或者掌控凝丹火候上面的,這二者都是細微變化,自然要求功夫精深,卻不想在陳府變成了反作用。
煉丹師識天地靈秀,又司掌丹火,每一樣都與陳府的邪修血氣相斥相剋。
胳膊擰不過大腿,獨鄭祿一人,與整個陳府對抗,更是無異於蚍蜉撼樹,自然難受至極。
另一邊,跟隨在陳星越身後進入陳府內宅的二女,也察覺到幾分異常,但反應遠沒有鄭祿那般大。
葉翩然思忖片刻,裝出一幅胸悶氣短,使不上勁的嬌弱模樣,腳下一個踉蹌,把兩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阿羽,你這是怎麼了?”
顧雪苒連忙上前攙扶,面露關切,香軟的嬌軀剛好擋住陳星越的目光,二女藉機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知道,我只覺得……腦袋好沉,喘不上氣……”
葉翩然捂着腦袋,斷斷續續地說道,看起來極爲難受。
在旁觀察了片刻形勢的陳星越,此時也是走上前來,滿臉擔憂之色,不知道的,還以爲有事的是他親妹妹。
“怎麼回事?莫非是一路匆匆,沒休息好,太過勞累所致?”
“不應該啊,阿羽體質一向很好,這麼多年也沒出過什麼大問題……”
顧雪苒搖搖頭,即便隔着一層面紗,都能看出她臉色發白,很是擔憂,恨不得以身替之。
聽她如此說,陳星越反倒消去三分疑心,拍掌喚來幾名婢女。
“不如我叫人帶她下去,好生歇息一陣,我觀她這般情況,許是氣血不足,需要靜養,說不準過會兒便自個兒好了。”
“果真如此麼?”
顧雪苒有些猶豫不決,目露思索,而後終於是微一頷首。
“那就有勞二少爺了。阿羽與我情同姐妹,還望二少爺待她好些。”
“這是自然,分內之事。”
陳星越擺擺手,一副溫和大度的模樣,命幾個婢女將葉翩然攙扶下去,好生安置。
目送幾人走遠以後,他轉過頭,狀似不經意問道。
“不知顧小姐感覺如何,是否也有些勞累,需要歇息片刻?”
這是試探。
顧雪苒故作懵懂地眨眨眼睛,好似在細細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隨後有些猶疑地搖頭。
“並無異樣……二少爺爲何有此一問?”
“只是怕顧小姐也和阿羽一樣,初來乍到,有些水土不服罷了。”陳星越面色如常,溫潤笑道,“無事便好,我們繼續往前罷,就快到了。”
話是如此說,但他心裡想的卻是。
看來這位顧小姐身上,有些護身的寶物啊。
否則,怎能在聖祖威壓之下,保持清醒,不受侵蝕?
…… 葉翩然被扶到一間偏僻的廂房,在木牀上躺下,凝成一團的神色漸漸舒展開來,彷彿真是沒休息好一般。
奉命照看她的婢女卻不管這個,將她扶上牀後,也不離開,而是守在廂房的幾個角落,彼此之間也不交流,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之感。
葉翩然本就是裝病,在牀上假寐片刻,待到一衆婢女都放鬆警惕過後,豁然睜眼,整個人瞬時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正對着牀的一名婢女還沒發現異樣,便感到後頸一痛,身體一軟,直接不省人事了。
她的倒下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因爲有一隻手輕輕將她扶住,令她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
廂房內共有四名婢女,葉翩然如法炮製,將她們盡數放倒,卻沒有生出絲毫動靜。
做完這些,她並沒有即刻推門出去,而是用神識觸動別在頭頂的木簪,將隱蔽等級調到最高。
化神以下,無人可以堪破木簪的隱匿,只要保證自己的身形不被發覺,她在旁人的神識感應之中,便是不存在的。
緊接着,她又施展易容術,將自己變成陰柔少年的模樣。
守着她的並非只有這四個婢女,廂房門口還有兩名練氣圓滿的侍衛,庭院之中也有一隊巡邏的人馬,修爲最高的也不到築基。
以自己顯露在外的阿羽身份來說,陳家的這份照顧,已經可以說是有些過了。
由此可見,陳家應該並不是不重視他們這支憑空冒出的商隊,而是像徐長老所說的那樣。
五名金丹,只有一名金丹騰得出空來。
外頭的侍衛,葉翩然並不打算對付。
她伸出神識,鋪滿整間廂房,而後來到一處位於監視死角的窗戶面前,輕輕一開,便化作一抹鬼影竄了出去。
因爲有着神識的包裹,開窗的聲音並沒有傳遞出去,外面的侍衛對此一無所覺。
他們渾然不知,上頭讓他們看住的人,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這處庭院,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
進入陳府這麼長時間,葉翩然已經將自己沿途經過的地方,在腦中記憶下來,與陳蘇蘇所作的那份地圖進行比對。
結論是,目前爲止,陳蘇蘇的地圖還未見什麼錯誤之處。
她沒想着要一次建功,此番裝病脫身出來,也是爲了去查探確認一番地圖上的幾處空白,填補一下缺憾。
第一處是在內宅與外院的交界,距離最近,她全力施展鬼蹤魅影步,一路避開巡邏值守的陳家子弟,不出一刻便到了,發現此處是一座庭院。
葉翩然落在院外的一棵參天大樹的樹冠上,藉着茂密的樹叢遮掩身形,並沒有貿然探出神識,而是凝神望去。
院內面積不大,在高門大戶的陳府之中,甚至說得上一聲逼仄,看起來只是一個由連廊合圍而成的小角落而已。
但令人意外的是,就這麼小小的一個角落,卻足足守着一整支編隊,讓本就狹窄的空間顯得更加擁擠。
不但如此,這支編隊的整體修爲更是驚人,爲首一人竟是築基中期,另有四名築基初期,其餘則是練氣圓滿。
他們呈環繞式圍在院中的一口枯井旁邊,個個神色肅穆,嚴陣以待。
至於那口枯井。
看似平平無奇,可葉翩然只是凝神望上一眼,便好似落入無盡深淵,頭昏腦脹,眼前發黑,險些被攝去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