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張大學士自那個婦人出現以後。Www,QUAnben,CoM一直處於弱勢狀態,因爲他自己都鬧不清這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但裴大人一出現就偏幫着那個婦人,聯繫到他如今管的這個案子,裴元處在弱勢位置,必是要存心給他搗亂的,偏偏案子已查了,證據也送到京城了,證人數量太多,是他動不了的,沒有法子纔會劍走偏鋒,搞出了這麼一樁下三濫的事兒來污衊他的清譽,從而達到攪局的目的。

裴元本來只是打算偏幫着看看笑話,解解心頭近日來鬱悶的,沒想到張正裡竟然一個屎盆子就扣在他腦袋上了,心頭不由得冷笑,只道這老匹夫是惱羞成怒了,捋了捋鬍鬚呵呵笑道,“張大學士此言何出?本官不明白。”

張正裡指着裴元,半晌,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種事兒輪到誰身上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在這兒與他們糾纏便是落了下層,唯有先擺脫了出來事後再去想辦法證實,否則豈不是讓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白看了笑話?

反正到現在,這事兒已經成了這模樣了,再折騰下去只能越鬧越糊塗,想到這裡,一甩衣袖道,“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這裡是驛站門口,任由這些人在這裡鬧騰,爾等就不顧王爺的安危了麼?還不趕緊將這些閒雜人等趕走!”

裴元呵呵笑了兩聲,卻是不動,那林公公也還沒看夠笑話,自恃着是睿王的家奴,張正裡是沒資格命令他的,因此也不動,這兩人不動,唯有張正裡身邊的那幾個侍衛聽令動手,卻是被後面幾個漢子給圍了起來。

那婦人伸手把頭髮胡亂扯了幾下,嚎道,“張正裡,你不給我們祖孫活路,老孃也不活了!就一頭撞死在這驛站門口!”

叫完便往前衝去,撞的卻不是牆壁也不是柱子,而是直直的衝向張大學士,嚇的張大學士一張老臉掛不住,慌亂的要躲。那婦人雖是埋着頭,卻是認準了張大學士,還是這麼衝撞了過去,這一下要是撞實在了,沒準張大學士就得躺下個把月,旁邊的人看看笑話還成,真讓朝廷的欽差大人在驛館門口躺下了,皇帝的面子掛不住,誰也兜不住這個事兒。

林公公連忙使了個眼色,而裴元更是眼疾手快,幾個侍衛和裴元一道衝了上去,將那婦人死死的拉住,張大學士又被嚇的一跤摔在地上,這一跤摔的可不輕,待到林公公再次將他扶起來的時候已是鼻青臉腫。

林公公知道再鬧下去事情怕就不可收拾了,回頭衝着裴元使了個眼色,裴元也是知道分寸的,勸那婦人道,“大嬸兒,罷了罷了,你何必想不開呢。張大學士廉潔。怕也拿不出許多的銀子,你活了一把年紀了,不爲自己想,也該爲兒孫想想不是?我這兒有一百兩,你拿去尋個營生來做,他必是不肯認你們的,你也不要再做糾纏了,日子過好了不比什麼都強不是?”

只將一張銀票往那婦人手裡塞,那婦人接過銀票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大聲叫道,“大丫,二狗,三順,四喜……都過來,快給裴大人磕頭!謝過裴大人!”

十多個小子丫頭一下子推開擋住他們的兵丁,一個個跪在地上乒乒乓乓開始磕頭,裴元忙不迭的去拉那婦人,圍觀的路人個個開始指指點點,那十多個漢子也過來向裴元道謝,裴元笑的樂呵樂呵的。

今天的事兒不知道真假,不過不妨礙他的好心情,這種事兒既然別人找上門來了,依照張正裡的身份,斷然不會去解釋的,即便解釋,別人也未必會信,反正就是黃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在這兒將此事坐實了。回了京城這張正裡必然會落爲笑談,也算解了一口惡氣。

林公公見來鬧事的消停了,便打發人去將人送走,再折騰下去這驛站門口都快成菜市場了,張正裡見狀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撥開林公公的手,衝上去叫道,“別走!老夫今天倒要問清楚,到底是誰派你來的!老夫根本就不認識你!到底是誰讓你來污衊老夫的名聲?”

張正裡這是被氣糊塗了,喘着粗氣衝上前去,他只知道這些人是裴元找來陷害他的,若是這會兒找不回場子,怕是日後都沒辦法再說的清楚,他這輩子的名聲就算是毀了。

那婦人聞言也不走了,扭過身子,張正裡衝到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裳,那婦人半點兒也不懼,呸的一聲一口濃痰吐道張正裡臉上,“老孃不認識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放手!再不放手老孃要叫非禮了!”

張正裡何嘗被人這般對待過,一口痰吐在臉上,卻是噁心到了極點,連忙使衣袖擦了去,就要伸手打那婦人。裴元何嘗會讓他真個動手,他的目的已是達到,倒是不想再多生枝節,一步踏上來拉着張正裡笑道,

“張大學士,您這是做什麼呢?快快鬆手!”說着又湊到張正裡的耳邊低聲道,“這麼多人瞧着,這事兒說的清楚麼?咱們幫着你便會被人說是官官相衛,不幫着你吧,又傷了同袍之情,張大人。張大學士,還是趕緊讓這事兒過去吧。”

張正裡看了看裴元,又看了看那婦人,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又通紅,變了好幾變以後,終於停留在青紫色上,捂着胸口,一口氣接不上來痛苦的捲曲着慢慢的往地上倒去。

林公公見狀忙不迭的叫道,“不好了!張大學士病倒了!快!快!趕緊請大夫去!”

一陣雞飛狗跳,驛館門口的人四散開去。

那婦人以及與她同來的一干人等也隨着人羣跑散開來,婦人卻是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跑去,跑了一截,便有一輛破舊的馬車在路口候着,跳上馬車,那馬車便迅速的往外駛去。

婦人喘息了好一陣子,這才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又拿出一套以上就在車內換了起來,換好了以後,將車簾子一撩,探出半個頭來怒道,“張揚,你給我找的好差事!差點兒沒把我老命給丟了,你可沒給我說那官兒是個一品大員來着!這豫州城看來是混不下去了,還有那羣小子丫頭,這日子該怎麼過?”

壓的低低的斗篷被擡高了些,露出的正是張揚那張臉,“裴大人不是還塞給你了一張銀票麼?那位張大學士怕是也沒臉再來這兒了,你躲一陣子,等他們走了不一樣的回來?”

婦人憋了憋嘴,便是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笑道,“便是你,半點兒便宜也不肯讓我佔,也不可憐可憐我那羣丫頭小子們!”

張揚也不接她的話頭,這婦人是個命極苦的,打小就被賣到夫家做童養媳。圓房沒幾天丈夫就死了,好在她那婆婆也知道沖喜的事兒做不得準,沒虐待她,不過即便這樣,沒個男人的家裡也是撐不下去,被人算計之下,家業就破敗了。

婆婆病重,她又恨不過算計她的人,咬牙憑着幾分姿色硬是報了仇。

報仇之後年歲漸漸的大了,有那些男人與她謀些生路,索性什麼都做,也收留了些與她一般苦命的人,在豫州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得個人物,她雖是ji戶出生卻是心善,做事幹脆利落,大半與她交往過的人還是敬重她的。

不過,她命苦歸命苦,精明厲害卻是一般人都不敢嘗試的,因此張揚只是道,

“若真是有危險,我便不會讓你去了。那張大學士好面子的緊,裴大人又愛與他作對,算準了這個時候讓你去,就絕不會吃虧。我原是想着你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不容易,你若是嫌棄,下次再有好事兒我不叫你便是了!”

那婦人聞言不由得急了,“張大管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這不是跟您開玩笑的麼?以後有事兒還找我,這次的錢也夠咱們一家用上一兩年的了,我心裡感激着您呢!”

張揚不置可否的道,“你先在城外呆上半個月,等他們走了以後再回來,若是早回來了,我可不保證你會不會有事!”

婦人連連點頭道,“我自然知道!張大管事你就放心吧!有事兒以後可要繼續給我說哦!”不知覺間,馬車已到了地頭,婦人輕巧的跳下去,便往一座小山上走去。

……

低矮的平房,彎彎曲曲的小巷,青石板被行來過往的路人踩踏的光潔無比,只在陰暗的牆角偶爾可見青苔露面,京城中,除了光鮮亮麗的正街以外,還有無數的地方便是這個模樣。

這是京城中許許多多不太富裕的人居住的地方,一個青年的布衣書生領着他的小書童穿行其中。

這樣的人在這兒非常的常見,許許多多趕考遊學的學子便會在這個地方租賃上一個房子。

只是,這青年書生也未免太過俊秀了一些,那小書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淘氣,竟然鼻青臉腫的,眼睛一大圈淤青,嘴角腫着,根本瞧不出原本的模樣,垂頭喪氣的跟在那青年書生身後,估摸着是被主人家給責備了。

也不知在這小巷裡拐了多少個彎,兩人總算是在一個四合院門口停了下落,青年書生拎起衣襬走上去扣響門上的銅環,不多時,便有個老者前來開門,

“不知這位公子光臨寒舍有何事?若是瞧病,我家老爺這會兒不在家中,在廣德源的鋪子上。”

“林爺爺!你不認識我的嗎?”站在後面的那個童子叫道,眼眶紅紅的。

那老者瞧了那童子一眼,卻是沒能認出來,不由得眯上眼,又仔仔細細的瞧了一遍,隨即大驚失色的衝出大門,四下瞧了瞧,發現巷子裡沒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急急忙忙的將那童子往門裡推。

幾人進了大門,那老者回身啪的一聲將門重重的關上,這才抓住童子激動的叫道,“七少爺!您怎麼回來了?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說完又警惕的瞥了站在一邊的那個青年書生一眼。

那青年書生淡淡一笑,低聲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進屋子吧。七少爺這模樣,旁人才認不出來不是?”

這話有誤導的傾向,不過這事兒也怪不得她,程水若有十分的把握這些個對方家忠心耿耿的傢伙知道事情的因果肯定會暴起,而方白蘇這傢伙的傲氣還是有點兒好處的,他絕不會告狀!

那老者聞言點點頭,雖然還是沒搞懂程水若的身份,可聽口音,卻是個女子,心下還以爲是方家的丫頭,低聲道,“苦了七少爺了!”忙不迭的請方白蘇進屋。

這屋子是四合院的偏僻處,林大夫不算富裕,卻也算得上有些身份的,家中人口也不少,那老者格外的小心,就怕泄露了消息,因此將兩人引到個僻靜的院落纔去請主人家過來。

來的是個婦人,正是林大夫的妻,林氏,一個相貌平凡,卻是在眉宇間透露出賢惠氣質的女子,急急忙忙的衝進屋子,拉着方白蘇上下一通打量,還沒開口,眼淚水便掉了下來,“七少爺,您吃了不少苦吧?我家當家的日日夜夜都念叨着幾位老爺和太太的事兒,也念叨着您一個人在外面不知道會吃多少的苦頭。天見可憐的,您還算平安的回來了!”

說着又急急忙忙的扭過頭,瞪着程水若道,“方家沒有丫頭逃出去!你是誰?”

程水若瞥了方白蘇一眼,方白蘇道,“這是水若姐姐!以前叫小紅。”

林氏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程水若見狀不由得扯着嘴角笑道,“方家對我有恩,我來這裡是爲了見見大夫人。林夫人若是不喜,這事兒我也不管了。”說着扭身就要走。

“不要!”這麼叫的是方白蘇。

“別介!”這麼說的是林夫人,不管往日如何,程水若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她雖不喜這漂亮的過分的女人,這點兒輕重還是有的。

程水若收回腳步,她沒心情跟他們磨磨唧唧,淡淡的道,“這次來找你們是七少爺的意思,我本來想自己想辦法進去探望大夫人他們的。”

林夫人扭過頭瞧了瞧方白蘇,方白蘇點了點頭,低聲道,“若不是水若姐姐,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林夫人這纔回過頭來仔細的打量了程水若一番,煙花女子她也是瞧見過的,無一不是身上有股狐媚的氣息,眼前這女子生的極美,卻是面貌端莊,眼神清澈,先前她還聽過他當家的說此女不像往日那般,當時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以爲自家當家的被迷惑了,畢竟回來的人好多都這麼說來着,如今瞧來興許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畢竟,她可以不相信別人的話,卻是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已經發生的事實。

笑着朝程水若賠禮道,“程姑娘莫要生氣,想是先前有些誤會,加上如今這事兒可是要掉腦袋的,我不得不謹慎些。”

程水若都習慣了這些人的前倨後恭,知道人自重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也沒心情去計較那般多,笑笑道,“不說這個了,方家的案子雖然還沒審下來,時間也不多了,我想進大牢瞧瞧大夫人,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說到這個,林夫人的注意力也被轉移了過去,便是一聲長嘆,“若是有法子,咱們便是拼上全部身家性命也是要幫忙的,可如今往日在方家坐堂的大夫,雖然聚了幾次,也沒想出法子來,許多的人如今都將此事盯的緊緊的,那些聚會的大夫被有些人警告了,若非這樣,我家當家的也不會去別的鋪子上替人坐堂。程姑娘若是有法子,不妨說出來與我聽聽,咱們大家合計合計,也能多些想法不是?”

程水若聞言搖了搖頭,林夫人的一番話倒是將前因後果解釋的清楚,明白既然這些京裡的地頭蛇都想不出法子了,果然如她之前所料,這個問題不是在外面能解決的,低聲道,“既然如此,我更是要去瞧瞧大夫人,畢竟我這條性命便是她救的,而解鈴往往需要繫鈴人,林夫人可有法子讓我進去?”

林夫人點了點頭,“進去倒是可以,我前些日子還去過,也勸了幾位夫人好幾次,只是此事關係到方家的祖訓,是不可違的,方家能興盛這般多年,便是因爲他們一直堅持着,真要讓他們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放棄,怕是不可能。”頓了頓,又嘆息了一聲道,“罷了,既是你有心,要去探探他們,我便幫你一把,這次見了他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林夫人的絕望讓方白蘇有些緊張,巴巴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輕輕的點了點頭,眼神篤定,又道,“如此就謝過林夫人了。七少爺呆在這裡恐怕不安全,若是有事,你們不妨到城西宰相府後面的巷子來尋命喚程若的書生,我與七少爺還有幾位管事住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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