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

小毛其實還有些困, 火車上的牀畢竟不如家裡的牀睡着舒服。車廂裡又有個孩子,半夜都在哭鬧。

她掩手打了個哈欠。

“那就是彭總的車,他回來得還挺快。哎, 黎夏真的是他的女朋呀?”

小毛道:“聽說是他在追黎夏。不過既然讓我給帶東西來, 應該是有戲吧。那車買的啊?”

“租的。彭總現在日子可沒有之前好過, 能省的肯定就省了。聽說那車四十多萬呢。”

小毛道:“我每個月都搭黎夏的車去市裡進貨。”

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表姐面前, 她講話就沒那麼多忌諱。

“我們彭總深圳還有三套房呢。等他把賬款都收回來, 也是買得起車的。只不過沒必要嘛。”

小毛點頭,“那他們應該有話講。黎夏也死活不肯買大哥大呢,說忒浪費。就一個BP機和座機湊和用。”

彭志傑看到她們過來了, 打開車門走過來。

“芳姐,這就是你表妹啊?你好, 我是彭志傑。”

小毛剛就一直在看他呢。還挺高, 而且一看體態就知道是當過兵的, 身姿挺拔。

五官輪廓是中國傳統美男子那種國字臉、濃眉大眼。就是黑了點!估計是跑工地曬的。

彭志傑被小毛不客氣又感興趣的打量,哭笑不得之餘也只好由得她看。

畢竟黎夏能託她帶東西, 關係應該還是挺好的。

小毛取出她吃剩的那一盒,把其他的遞過來,“喏,就是這些了。你叫我小毛就好。不用客氣,我跟黎夏是姐們。”

“小毛, 多謝你了。這麼老大遠幫我帶來。本來該給你接風的, 可我深圳那邊還有約。這樣芳姐, 你回頭帶小毛去吃海鮮, 拿□□回來。多叫熟人陪着。小毛你是來廣州做什麼?”

小毛從車上跳下來, 這一路屁股給她膈着了。

“我是賣服裝的,來南方找貨源。你有門路啊?”

彭志傑道:“可以幫你打聽打聽。你住芳姐宿舍是吧?那行, 回頭你要走的時候,我找機會來送你。這會兒我真得走了!再見啊——”

他拎着袋子上了車,重新上路。

小毛道:“忙成這樣啊?”

盧芳道:“那可不!彭總年前把工程款都拿回來,明年才能繼續接工程。他的幾套房可都抵押給銀行了。”

小毛道:“黎夏也是,房子、鋪面都抵押在銀行。嘖嘖,當老闆辛苦啊。扛着那麼多人的生計。”

彭志傑的房子買得早,這會兒租金已經能抵消月供了。

之前從公司辭職,他得把借公司的首付款都一次性還了。本來打算賣掉一套的,不過黎夏和前老闆都叫他買房,他想了想就沒賣。

如今他也是經濟上最困難的時候,四方努力要在年前收回工程款。

彭志傑開車回深圳,路上遇到前頭髮生交通事故堵了好一陣。

要是以往,他會很焦慮的。在特區,時間真的就是金錢。

不過這會兒他給人打了個電話過去,歉意的說明了情況。然後就喜滋滋的打開密封盒看黎夏給他帶了什麼了。

黎夏在辦公室,接到個傳呼便用座機撥了過去,“喂,你好,我是黎夏。”

“是我,你讓小毛帶的東西我收到了。”

“哦,收到了就好。快過年了,很忙吧?”

“都快忙瘋了!不過估着你也差不多,聽說有人要貼着你的超市開三家出來?”

“是啊,不過已經不足爲懼。最多搶走些生意,不能讓我傷筋動骨。倒是你那裡,第一年自己做工程,又遇上人事變故。能撐過去麼?”

“還行,雖然比一開始預計的困難多了,但還是能扛過去的。”

要是早知道靠山會在家族內鬥中被拉下馬,他肯定不敢這麼大動作。但現在騎虎難下,咬牙也是要撐過去的。

不然難道灰溜溜的回老家?

那麼多工人等着領工資和年終獎。而且黎夏那麼能幹,他折翼而歸的話,有那個底氣繼續追求她麼?

所以,這一關怎麼都是要撐過去的。

反正她這會兒給他捎東西來,這個意義是不一樣的。

他的幹勁一下子足了許多。

黎夏聽到他在對面笑,聲音裡滿是歡愉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然後話筒裡傳出幾聲喇叭聲。

“不堵車了,後面的人催,我先掛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這個號又打過來。

黎夏道:“這是你的手機號?”

“對,就是和你說這個。聯繫業務需要,還是隻能買了。車有處租,移動電話沒有啊。”

黎夏噗嗤聲笑出來,“有需要就買吧。”

她反正今年不會買。磚頭一樣的大哥大,馬上要淘汰了。

明年這個時候,摩托羅拉第一代的翻蓋手機就出來了。體積小、輕便耐用,更適合女士使用。不過也貴,售價最高時達到兩萬。

她今年用傳呼還能湊和,明年店多了也是必須買了。

日曆嘩啦啦的翻過,很快來到了臘月十八。再有十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今晚黎夏有安排,早早的就回家洗澡、換衣服、化妝了。

今晚市裡工商界自行組織的晚宴。她沒有收到邀請函,分量還不夠。

據說門檻是六百萬身家!她還不到十分之一。

她是作爲明哥的女伴前往。

明哥說帶她出去混個臉熟。堂嫂很大方的借出了首飾和包。

黎夏盤好頭髮,對着鏡子描眉畫眼。

她媽拿着堂嫂問過黎夏今晚的穿着借出來的包端詳,一臉震驚地道:“就這個小包包,要兩萬多啊?這不當吃不當喝的。叫什麼來着?”

“芬迪Fendi,意大利的奢侈品牌。”

黎夏媽搖搖頭,搞不懂。

她指指一旁的首飾,“你說這個值錢,我還能想得通,亮閃閃的嘛。這包......”一臉的不能理解。

黎夏打扮好了,把項鍊、耳環戴上。

這要是不小心弄丟了,她倒是不至於像瑪蒂爾德一樣辛苦勞作十年才能還上。

黎會計看看她身上的晚裝。既然需要拿兩萬多的包、十來萬的首飾來配。那這裙子應該也不便宜纔是。

算了,不問了。

過了一會兒,明哥打傳呼過來。黎夏在外頭穿上一件由頭包到腳的厚羽絨服。但是鞋子沒辦法,只能走快一點。

等上了車就有空調了。

好在黎明的車就停在樓梯口,也沒讓黎夏多跑路。

司機看她下樓來了,下車給她拉開後座的車門。

黎夏鑽進去,然後把羽絨服脫下來。

黎明看着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豔。

“你這丫頭捯飭出來還真挺漂亮的啊!今晚都是一□□商,而且男女的事兒上歷史都不太乾淨。你可千萬別被他們表面的光鮮給哄騙了。真出了事,我怕我爸和二叔對我進行聯合雙打。”

黎夏笑笑,“我看你就什麼都知道了啊。放心吧——”

黎明拿手指指她,“我好歹只養了一個,乾乾淨淨的。那些人玩得才叫野呢。”算了,這丫頭精得很,不會叫奸商騙了的。

車子啓動,一個漂亮的轉彎就轉了出去。

黎明頓了頓,“夏夏,你說賈寶玉說的是不是真的有道理啊?女人沒嫁人前是珍珠,嫁了人就變成魚目了。”

黎夏側頭打量他一眼,“你說的魚目不會是外頭那個吧,那不是才女麼?”

堂嫂循序漸進的變化已見成效,應該不是說她。

“就覺得如今全變了,一門心思想從我這裡挖東西、掏錢。”

黎夏笑,這是覺得生的是女兒以後分不到家產吧。而且,交通不便,明哥上去的也少了。她應該也不想回這個讓她顏面掃地的地方。

反正一年休學的時間早過了,聽展翹說沒回來復學。

“也不是嫁了人的就都是魚目。我看堂嫂如今體態婀娜,顏值、氣質提升了不少。”

有專業人士指導,堂嫂這兩年確實有了很大的提升。三十出頭的年紀,有資本又肯大力氣收拾自己,哪有弄不出來的?

黎明道:“嗯,還是你給她出的主意呢。這樣確實比歇斯底里的鬧好太多了。”

一個走上坡路、一個走下坡路,變化都挺大。給他的感受特別深。

黎夏道:“如果賈寶玉在這裡,我只想對他說一個字。”

“什麼字?”

“呸!”

黎明看她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失笑。

“他一個不事生產的紈絝子弟,憑什麼把整個女性羣體都貶低了?哪個女人都是要老的,優雅老去的很多啊!他也就只好在賈府裡做個鳳凰蛋而已。明哥你是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怎麼能被他的想法牽着鼻子走?”

黎明擺擺手,“一時感慨而已,引來你這麼多話。”

他的大哥大忽然響了起來,接起來說了幾句。

“行,我馬上要路過新街口,你到那裡來等着。”

黎夏以爲有人要搭便車,沒有多問。只是納悶這種場合其實也是各自的炫富大會,誰還會搭人便車啊?

明哥今晚坐的可是凱迪拉克,1994年的貴族車,價值百萬。

車子開到下一個街口,司機停了下來,搖下車窗。

有個穿皮夾克,頭髮有點長的人湊了上來。

“黎總——”他衝黎明恭敬地道,然後瞥到旁邊的黎夏,略有些失神。

黎明道:“再亂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一不小心,對不住明哥,沒有下次了。”

司機遞給對方一個黑色的手提包。

黎明道:“省着點花。”

“我也不想來打擾您的。下頭兄弟有點多,這不要過年麼。”

黎夏看看那個手提包,這裡頭是錢吧?一百元一摞的都能裝好幾摞了。

那人嬉皮笑臉地拱手,“黎總,提前給您和小嫂拜年了!”

“胡說八道什麼?這我妹,黎夏。以後見了叫小黎總!”

那人這才知道自己搞錯了。不過,不叫黎小姐,叫小黎總?而且看黎總這架勢,很重視啊。

“夏夏,他叫阿毛。你留個他的聯繫方式。回頭在市裡有什麼不方便辦的事,就交給他去辦。”

阿毛把自己的號碼報出來,黎夏點頭表示記住了。

阿毛走了,車子重新啓動。

開了半個小時,一直開到半山一座燈火輝煌的大宅子裡才停下。

明哥住的是獨棟別墅,但人家這是半山豪宅啊。

黎明把手伸過來讓黎夏挽着,看她好奇小聲道:“這家主人身家沒有9位數也應該接近了。”

“他做什麼的?”

“菸草。他家解放前就是富商。那十年逃到海外去了,改革開放後回來的。”

兄妹倆走過去和入門處迎賓的主人家打招呼。

“阿明,怎麼纔來啊?這是......”男主人看起來四十來歲的樣子。沒發福,體型保持得很好,氣質也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