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子輾在路上的咕嚕聲由遠及近,阮沛沛擡起頭,就見阮崇年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着絨毯,身後一箇中年女人推着他向這邊走來。
眼底閃過一絲異樣,阮沛沛撇撇嘴沒有說話,對這個男人,她現在更多的是恨。
“啊,是沛沛回來了,京曼你這個孩子,怎麼也不開門讓妹妹進來,快去開門。”雲美菱今年也已經四十多歲了,許是保養得當,時光在她臉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看起來甚是風韻猶存。
聽到雲美菱的話,阮京曼有些不情願地看向她,“媽!”
“聽話,快去開門。”雲美菱咄了一聲,給阮京曼打了個眼色。
阮京曼這纔不情不願地拉開大門讓阮沛沛進來。
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阮崇年看着已經出落得十分標緻的阮沛沛,那張臉蛋越來越有某個女人的神韻,看見她,腦海便浮現出一抹柔婉的身影,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絲苦澀。
“沛沛,你也好久沒見着你爸爸了吧,怎麼都不問候下爸爸呢?”
隨着雲美菱的話音,衆人的目光皆落到了阮沛沛身上,曉是如此,阮沛沛也只是盯着阮崇年一言不發。
“哼,沒有教養的野丫頭!”見阮沛沛沉默不語,阮京曼忍不住出聲諷刺道。
“住嘴!她是你妹妹!”阮崇年高聲呵斥完,動了氣,一時間咳嗽得停不下來。
雲美菱沒有想到阮崇年會因爲阮沛沛而責罵自家寶貝女兒,臉色也變了變。
“爸!你竟然爲了她兇我,你偏心!我也是你的女兒啊!”說完,阮京曼狠狠剜了一眼阮沛沛,踩着高跟鞋憤憤地走遠了。
好不容易順了氣,阮崇年只覺得頭痛不已,擡眼看向阮沛沛,嘆了口氣,“你過來,推我去花園,我有話跟你說。”
“崇年!”雲美菱有些不安地出聲,臉色有些古怪。
只不過阮崇年背對着她沒有看見,只是擡起手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雖然不知道阮崇年有什麼意圖,阮沛沛還是順從地走到他身後,接過輪椅的手柄,推着阮崇年向記憶中的那片花圃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阮沛沛推着輪椅走在鬱金香花田裡鋪設的小道上,風輕輕一吹,花香就撲進了鼻息。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神色皆緩了下來。
阮崇年看着一片花海柔聲說道:“今年的花開得不錯,要是你媽媽看到了一定會高興的。”
記憶中,這片花圃一直是由媽媽打理的,阮沛沛垂下水眸,不願再看那些鮮豔欲滴的花朵,可腦海裡還是止不住回想起往事,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這裡設有一個鞦韆架子,女人把她抱在鞦韆上,然後在花田裡忙碌,停下來休息時,會回過頭對着她溫柔一笑,“寶寶,喜歡這裡嗎?媽媽種花花給你看好不好?”
沒有了,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
阮沛沛痛苦地閉上眼,想要抹去腦海中的記憶,可是這個地方她是多麼的熟悉啊。
“你應該很想你媽媽吧?”
阮崇年的話將阮沛沛從回憶里拉回現實當中,聽到中年男人這麼問,她不禁在心裡冷笑。
害死那個女人的他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呢,即便他說的沒錯,她再怎麼想念那個女人,她也不會活過來。
“我來這裡只是想問你,爲什麼拿走她留給我的遺產。”
男人聽到這話沒什麼反應,就像默認了一般,沉默許久,就在阮沛沛忍不住要再次開口之時,男人出聲了,“那些錢,我替你保管就好。”
手指無法抑制地緊緊摳住輪椅的手柄,阮沛沛咬牙出聲,憤怒染上雙眸:“你幫我保管?那是我的東西!”
她真的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當年害死了這個女人不止,現今還要剝奪她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
的確,那份資產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是她並不認爲以如今阮家的家大業大,會覬覦她那些錢,可是爲什麼呢?既然看不上,又爲什麼要奪取她的東西?
“事情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簡單,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我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護你。”男人說完重嘆了一聲,他一直目視前方,看着那片蔥蔥郁郁的花海。
“免了!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
可笑,保護?自從她搬出阮家以來,生病住院的時候,他什麼時候關心過。
見男人一副默然的態度,阮沛沛垂下雙手,也罷,這麼多年她也從未動過裡面的一分一毫,不也照樣過得好好的,她本就不靠那些錢過活,既然如此,就趁現在和這個家一刀兩斷了。
“我走了,你好自爲之吧。”
不等男人迴應,阮沛沛已經走遠了,走到進出花圃的那個拱形小門,她轉過身,看向依舊坐在花田裡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終究是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
阮沛沛看着眼前的黑色鐵製大門,猶豫着要不要直接無視身後的女人離開。
“你耳朵聾了!我讓你站住沒聽到啊!”
手腕被扣住,阮沛沛只好停下身體,轉過身,“你有什麼事?”
“說,爸爸都跟你說了些什麼!”阮京曼瞪着眼睛問道,一想到阮崇年把阮沛沛叫過去是要分家產給這個女人,她就不甘心!剛纔阮崇年甚至爲了她而兇她,很明顯,同樣是自己的女兒,阮崇年的心偏向了阮沛沛!
“我們說了什麼,關你什麼事。”阮沛沛冷冷道,眉頭因爲手腕上的疼痛而微微蹙起。
“你!”沒有想到她會反擊,阮京曼覺得自己就要氣炸了。
費了點力氣抽出被女人扣住的手臂,阮沛沛淡淡地掃了還在怒火中燒的女人一眼,轉身離開。
“我告訴你,你休想拿到一分錢!”阮京曼對着阮沛沛走遠的背影氣憤地喊道,絕對不會讓她拿走阮家的一分錢。
在阮家呆上的時間,也就不到兩個小時,可這前後的阮沛沛,卻完全不是一個心情。
沒什麼人的街道,就更是顯得冷清了一些。
都是高檔的住區,阮沛沛的心中更是多了一絲不屑,有錢究竟能做些什麼呢?
正在阮沛沛抱怨身邊一切的時候,天空彷彿聽見了這些心聲,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了小雨。
“我的老天!”阮沛沛暗罵一聲“倒黴”就開始跑。
周圍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讓她躲雨的地方。
這裡是高檔住區,平常除了來往的車輛幾乎見不到出租車,阮沛沛乾脆就停了下來。
在這個期間,就像是上天開了個玩笑一般,小雨很快變成了大雨。這讓本來覺得淋一淋也沒什麼關係的阮沛沛,臉色瞬間就黑了。
被雨打溼的阮沛沛,衣服都黏着在了身上,微微透出內衣的輪廓,讓她更顯狼狽。氣喘吁吁間,好不容易跑到了馬路周圍,想着總算是有點希望了,身邊就忽然停下了一輛黑色車。
難道她運氣這麼好,剛停下來就有車了?
阮沛沛正猜想着,誰料駕駛座窗戶悠悠落了下來嗎,出現在視野裡的,是一張熟悉又讓她避之不及的面孔!
易修彥眸色中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怒意,淡淡道:“你在幹什麼?!”
阮沛沛本就心情不善,就更不想和這個人打交道了,於是當做沒聽見,往另一個方向跑了起來。
“……”易修彥本來是沒想會在這裡遇見阮沛沛,還如此狼狽,好心想要載她一程的,這下可好,這女人算是又把他惹怒了!
先前跑出來本就花費了不少力氣,很快,阮沛沛破罐子破摔地停下來了,車子,自然也是跟着阮沛沛停了下來。
阮沛沛只見裡面坐着的易修彥慢條斯理地把車窗放了下來,“怎麼不跑了?”眼中明顯全都是冷意,阮沛沛翻了個白眼,她怎麼樣管他屁事?!
這大叔管的真寬!
“跑不動了。”沒多去搭理易修彥,阮沛沛可沒有放棄自己離開這裡的念頭。
“那可以上車了嗎?”男人的聲音磁性動人,但卻多了一絲冷冽,明顯是心情不怎麼好。尤其在他看着她狼狽溼透的模樣,眸中更是藏了怒火。
“咔嚓”一聲,靠阮沛沛這裡的車門解鎖了。
這意思很明顯,可望着裡面那遊刃有餘的易修彥,阮沛沛卻怎麼也軟不下來,“纔不要,我自己可以。”即便阮沛沛的整個身子都被淋溼了,她還是嘴硬着。
易修彥毫不客氣道:“這附近根本不會來出租車,你還覺得,你可以嗎?”
就像是抓住了阮沛沛心中的小九九,一下子就把阮沛沛的後路給斷絕了。
阮沛沛被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一會兒後,她握緊雙拳,咬牙切齒道:“大不了我走回去,路我還是認識的。”
易修彥挑眉,有些無奈。
這小女人怎麼就是這麼倔,不過,也不失爲她的有趣之處。
“走回去?”易修彥冷哼一聲,“你家我不是沒去過,從這裡走回去……”他好看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盤:“只怕花上一天你才能回得去。”
這一點,阮沛沛自己心裡怎麼會不清楚?
只是,被這人說出來之後,阮沛沛就更加煩躁了,這種被人掌控了一切的感覺,還有這該死的天氣,都讓阮沛沛覺得非常糟糕。
“大叔,你是跟蹤狂嗎?怎麼我到哪裡都能看見你?”